兩人這次來只是為了蹭飯，一口也沒提政治上的事。

送別兩人的時候，尚鐵站在門口說道：“蘇兄和范相五日后記得去汴京夜市走走，會出現很多吃食，那才是一個不夜城應有的樣子?！?

……

五日后，終于能教的都教完了，每個攤販都掌握了一門手藝。

尚鐵坐在冷清的酒樓里，最近這些天比較閑，早上聞雞起舞，打幾套拳，舞幾下刀，去國信所逛一逛，和張茂則聊聊天。

然后來酒樓躺在搖椅上，

今天晚上就是行動的日子。

“樊樓沒手段了嗎？”尚鐵晃著搖椅，有些奇怪，難道就僅僅只是派人假裝吃中毒了？

許生財露出苦笑：“鐵爺，你不當家不知道當家的苦，咱們是主動把店關了，這幾天我打聽過，那些賣菜蔬肉類的攤販已經不給咱們賣了，給那些攤販教做菜，都是他們自備食材?！?

原來如此。

尚鐵不以為然道：“今晚過后，整個汴京都會了炒菜，樊樓那才是過不下去，倘若整個汴京都會炒菜，那些攤販也沒必要不賣給咱們食材。”

許生財點頭，為了今天晚上他已經犧牲了好多個春宵一刻。

但只要看到樊樓不開心，他再怎么樣也愿意。

汴京百姓逐漸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到了辰時，街上竟然看不到一個攤販了。

看不到一個經營吃食的攤販。

這些百姓去了州橋，去了東華門，去了朱雀門，可都發現那些僅存的攤販也是賣些鞋底，首飾，書籍。

汴京的炸鵪鶉呢？汴京的抹茶點心呢？

辰時剛過不久，街上突然出現一條條推著小推車的長龍，這些人臉上洋溢著笑容，小推車從一個一個小院子出來，駛向州橋，東華門……

架鍋，生火，熱油，取食材，吆喝。

“煎餅，剛出鍋的煎餅吆……一口下去肉餡滿滿……”

“鍋貼，韭菜鍋貼，羊肉鍋貼……”

“炒韭菜肉絲……”

“炒蒜香排骨……”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各地美食嘗一嘗……”

“點心，新式點心……”

汴京百姓帶著好奇，加上撲鼻的香氣，撲進了這些攤販中。

范仲淹和蘇舜欽兩人站在東華門外，有些吃驚，這是汴京都會炒菜了？

那些從汴京大飯店出來的攤販也不全都經營著炒菜，比如有人做起了北京烤鴨，有人做起了四川三大炮，還有人烤起羊肉串。

“范相，尚鐵干了件大事啊。”蘇舜欽打聽了一圈，發現這些攤販除了掌握炒菜這些手藝外，價格竟然是出奇的低。

只在成本價上漲了一兩成。

范仲淹也說道：“我去過樊樓一次，那里的炒菜價格是這里的幾倍還要高，而且，味道也沒這么好?！?

尚鐵一支穿云箭，這些攤販賺了錢，汴京百姓享了口福，樊樓遭了殃。

“恐怕要出大事?！狈吨傺涂粗@幅情景，突然冒出一個不好的想法。

“在開封府府尹看來，這算蠱惑人心吧？”

蘇舜欽也說道：“李淑這人閱歷不夠，多有污點，要不也不至于權知開封府?！?

果然，開封府來人了。

十個軍士沖到街上找人。

尚鐵正抱著扒雞啃，旁邊的攤販沒注意到尚鐵，一個勁的吆喝著。

“這扒雞聽汴京大飯店里的廚子說是德州的吃食，雞炸過后再煮了，就成這幅樣子，你說咱們誰能想到炸完以后再煮一下？”

攤販直說炸過后煮，卻閉口不談怎么煮，用什么煮，好像是秘方一樣。

“這都是仰仗汴京大飯店里的東家，是個好心腸的人啊，這種傳家的秘方都能教給小人?！?

雞腿塞到嘴里，用手一拉，肉全留在了嘴里，尚鐵覺得這攤販手藝學的不錯。

雞腿肉軟爛鮮香，還沒完全下肚，身后一個冷漠的聲音想起。

“你是尚鐵？”

尚鐵轉頭，看到十個軍士站在他身后。

尚鐵下意識的點頭。

“汴京大飯店是你開的？”

尚鐵想說是許生財，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宜春樓還是如花樓。

依舊點頭。

“在國信所任職？”

“是我?！鄙需F肯定道。

打頭的軍士上下掃了一下尚鐵，側著身子說道：“麻煩跟我們去一趟開封府?！?

任職國信所，就有官身，年齡還這么小，軍士小心了點。

“干嘛？”

因為什么事，干了什么都不知道，帶走之后稀里糊涂的被人宰了向誰說？

“你蠱惑人心?！?

尚鐵還是到了開封府，沒在牢房，就待在一個小屋子里。

過了一會外面傳來開鎖聲，門跟著打開，進來一個老頭。

“某李淑，權知開封府。”

權知，就是代任，尚鐵知道的有名的開封府府尹只有包拯，李淑是誰他不知道。

“李府尹，你們說我蠱惑人心？”尚鐵問道。

李淑只是來看一眼犯人，他沒回答，轉身又離開，輕飄飄留下一句話。

“我已經稟告官家，等著處置吧?！?

尚鐵到現在還是一副懵了的狀態，但總算后知后覺的知道，向汴京攤販傳授炒菜是收買人心，蠱惑人心。

更何況還是在汴京這個敏感的地方。

這個時候的炒菜都是傳家寶，誰掌握了這門手藝，會輕易傳出去？

而尚鐵就這樣做了。

賣扒雞的攤販看到尚鐵被帶走，終于反應過來，這不是汴京大飯店的東家嗎？

然后他扔下勺子找其他攤販說。

此時汴京的市井百姓多喜歡給自己起外號，這樣能顯得有些江湖意氣。

自漢代西北游俠兒開始，漢人市井中就講究義氣。

這些攤販一傳十，十傳百，雖然對于沖到開封府前有些忐忑，但還是一邊抖著腿，一邊向開封府擠。

“交出郎君！”

“東家是個好人！”

“郎君可曾扔磚砸過夏使，官家都不追究?！?

“扔磚的是這位郎君？”有不明所以的百姓問道。

那人傲然抬頭，也不知道是誰問的話，更找不到問話的那人，還是大聲說道：“正是！”

大義凜然如同扔磚的是他一般。

于是很多普通百姓也加入進來。

也不知道算不算歷史上的第一次示威游行在開封府前上演了。

尚鐵坐在椅子上睡著了，門外的鎖又打開，開封府府尹李淑進來。

他額頭冒汗，大聲喝道：“你竟敢造反！”

尚鐵：“……”

發生什么了，不是蠱惑人心嗎，咋又造反了？

“你竟然指示汴京百姓包圍開封府，意圖謀反?！崩钍绱舐暢庳煟_封府五十幾個軍士，這五十幾個軍士里還有二十多個老頭。

如何能抵擋住外面的百姓，雖然他們的武器只是木棍扁擔。

正手足無措的李淑被軍士找到。

“府尹，參知政事范仲淹和監進奏院蘇舜欽在外面，要進來?！?

李淑像是找到主心骨，吩咐道：“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