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之間議和，大多數只有一國給予另一國好處，以乞求和平。

能議和，雙方肯定是有強勢的一方，這一方往往能通過議和獲得更大的收獲。

大宋已經對議和麻痹。

作為自認為的上國，大宋需要臉面，所以說西夏只要能答應稱臣，要求不要太過分，官家和相公都會同意。

趙禎突然覺得瞞著這些相公，讓尚鐵和夏使去談判是不是有些不妥？

成功倒也罷了，如果失敗，尚鐵說到底年齡才多大，到時，能承受住那些相公和滿朝文武的口誅筆伐嗎？

心里想到此處，趙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此事，倒是麻煩他了。”

張茂則點點頭，尚鐵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其實內心深處，是一個熱血男兒，他對大宋的熱愛，不輸給任何人。

“鐵爺！遼使到了！”

第二天下午，許生財火急火燎的跑上樓，帶來這么一個好消息。

“在哪？”尚鐵在搖椅上翻了個身。

許生財咽了咽口水：“就在樓底下。”

尚鐵翻身起來，先是問道：“那人叫什么？”

“蕭允元，來之前在大惕隱司任職惕隱都監，鐵爺稱呼他蕭都監就好。”

尚鐵一愣，在腦海中尋找著大惕隱司的意思。

許生財注意到尚鐵的樣子，解釋道：“那是掌管遼國皇族政教的地方。”

“掌管遼國皇族政教，應該是皇室心腹，又姓蕭，這人是純遼人？”尚鐵問道。

遼國接盤了燕云十六州，其內漢人最多，到了目前的遼皇耶律宗真時，遼國原本的部落聯盟已經徹底轉變為中央集權。

遼國內種族歧視也大大消減，契丹人犯法與漢人同罪，遼國用漢律。

所以到了現在，遼國漢人做相也不是不可，但作為使臣，尤其是整個使團的負責人，一定會是契丹人。

許生財點頭，說道：“遼使我們怎么招待？”

“讓你托人打造的火鍋呢？”

“鐵爺，早弄好了，就等你吩咐后二樓開業。”

“那好，你去把遼使請上來，再讓廚子把火鍋帶到三樓，我和遼使吃著火鍋聊。”

火鍋先上來了，中間像一個煙囪，里面放炭，煙囪外面圍了一圈鐵皮，用煙囪里的熱來加熱食物。

尚鐵剛把碳火加進去，遼使就上來了。

他打扮同漢人無異，要不是地中海的發型，頭兩邊留著小辮子，不一定能分辨出來。

“蕭都監，幸會。”尚鐵拱手。

遼使意識到面前這人就是新酒的發明者兼負責人，同樣拱手：“小郎君之名某已經聽過，以前覺得小郎君釀酒經商的本事高，不料小郎君在外事上也有不錯的建樹，敢叫野利石生落荒而逃。”

尚鐵恍惚時，蕭允元已經坐下。

見蕭允元如此自來熟，尚鐵淺笑，坐下后朝火鍋里倒入食材。

“我給小郎君帶來大生意，小郎君只是招待這些飯菜？酒呢？”蕭允元有些生氣，質問道。

站在樓梯口的許生財會意，轉身跑到一樓，把柜子里放著的一瓶酒拿上來。

蕭允元見只是一瓶酒，還不夠他喝，少說得用壇子裝。

“蕭都監，你我談事，用酒助興就好，喝多了難免出事。”尚鐵勸道。

蕭允元只好作罷，拿起酒正準備倒進酒盅，突然發覺有些不對，于是拿起酒瓶端詳起來。

酒瓶底部用小字寫著，制于昌南鎮（景德鎮）。

此時的昌南鎮已經聞名，其實自東漢時起，那里的百姓就發現本地的土壤極其適合燒制陶器。

蕭允元手里摩挲著酒瓶，單單不說里面的酒，光是這瓶子，恐怕就價值不菲。

其實這酒是許生財在尚鐵的示意下特意拿的。

“蕭都監不妨再看看瓶底。”尚鐵提醒道。

蕭允元把酒瓶舉過頭頂，看起來，底下寫著，釀造于乾德三年。

嘴里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蕭允元問道：“乾德年，怕是你們宋太祖時期吧。”

尚鐵點點頭，這酒的確釀造于乾德年，只不過一大壇酒尚鐵蒸餾了一下，又添了點酒精進去。

“這酒賣的話多少錢？”蕭允元試探問道。

“五十貫。”

“五十貫？！”蕭允元覺得自己的認知被刷新了，這世上有酒能賣五十貫嗎？

“何以如此貴？”

尚鐵下著菜，伸伸手，示意蕭允元嘗一下。

酒水倒進酒盅，酒與酒碰撞，砸出密集的酒花，酒香四溢。

只是這品相，蕭允元已經覺得很不錯了，端起酒盅淺嘗一口，不辣，但口腔甘甜。

等咽下去后，后勁上來了，口腔里滿是一種說辛辣算不上辛辣的感覺。

這份特殊的辛辣讓人精神奕奕。

“好酒！”蕭允元感覺肚子有些暖，忍不住評價道。

尚鐵笑著，說出這酒貴的原因：“年份久遠，加上盛酒的瓷器也是上上品，最重要的是，這酒世上只有十瓶。物以稀為貴。”

是啊，物以稀為貴。

想到這里，蕭允元也就能理解了。

“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唐朝的酒。”菜已經煮好，尚鐵示意蕭允元動筷。

“唐朝，多少錢？”蕭允元問道。

“無價，真要賣的話估計得一萬貫，恐怕也沒人會買，就當做鎮店之寶。”

火鍋里湯水咕嚕冒泡，蕭允元哈了一口氣，他方才嘗了一塊肉卷，味道有些重。

抬頭見尚鐵把肉放在碗里蘸了蘸，裹著料汁送到嘴里。

“蕭都監，這叫火鍋，一般都是蘸著料汁吃，好吃不好吃，全看自己是怎么調的。”

蕭允元調完料汁回來后，又嘗試了一下，吃法很奇特，味道也奇特。

“這東西雪天吃，伴著酒，同友人談天說地，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兩人談天說地，扯東扯西，好像忘了各自的目的。

蕭允元胃口很好，已經吃了十盤肉卷，酒尚鐵不愛喝，基本也都是蕭允元喝完。

“陛下很喜歡這酒，皇族大臣也是，我提前送回去的酒他們都說不錯。”

尚鐵放下筷子，蕭允元終于步入正題了，他也回話道：“官家允許我把酒賣到遼國，無論是通過榷場，還是館驛。”

說到館驛后，尚鐵特意看了一眼蕭允元。

蕭允元沒有做作，當即拱手：“如此倒是要謝過小郎君了。”

“合作么，總要雙方都有好處可以占。”尚鐵說道，“蕭都監可要比野利石生痛快多了。”

蕭允元哈哈大笑，趁機把鍋里為數不多的肉撈走。

“吃馬糞的野利石生也配和我比？”蕭允元罵道，“李元昊狂悖，西夏在遼宋之間首鼠兩端，陛下已經決意出兵。”

出兵倒不是什么秘密，西夏細作，大宋細作，總是在遼國是有人的，蕭允元也不在意說出這件事。

“只是不知道小郎君有沒有興趣同我簽訂盟約，共討西夏？”

尚鐵汗顏，蕭允元誤會了，他只知道尚鐵和野利石生談判過，加上尚鐵又在國信所，誤以為尚鐵是能獨當一面的宋使。

其實，尚鐵的宋使身份也只是協助章相，晏相同夏人談判。

以前和野利石生談判，也都是在官家的授意，張茂則的攛掇，瞞著諸位相公下進行的。

“倒是不說此事，”尚鐵岔開話題，朝蕭允元拱手，“不知道蕭都監今天來，關于諸多買賣的事宜我還沒定下條例，不如兩天后辰時四刻，你我在國信所詳談？”

蕭允元同意，笑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