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鐵沖他們露出笑容：“你們要是覺得我是西夏細作，那我就是。”

野利丁弩也笑了，夏人可不會說西夏，從來只有大夏。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作為宋使，你同意把最大的利益給大夏，你們的官家不會同意，至少他會從大夏得到一些東西來抵消。”

尚鐵兩手交叉放在腦后，靠坐在椅子上看著屋頂：“我知道，如果這條例都能過去，大宋也就完了，徹底沒了血性。”

“咚！”

野利石生赫然而怒，雙拳砸在桌子上。

剛才尚鐵說了大宋不需要從他們這里得到什么，現在這意思就是又要。

這不是前后矛盾嗎？談判談了半天，到底談了什么？

門外偷聽的內侍趕緊跑了，去找張茂則。

“你在戲弄我們？”野利石生怒不可遏。

尚鐵平視野利石生，眼中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說道：“作為宋使，我有權利代表大宋作出決定，可以不從西夏得到任何東西，但官家肯定不會這樣，所以說，你們好好想想能給大宋什么？好讓官家心動。”

坐在最靠右的曹鋒忍不住開口道：“那今天我們到底談了什么？”

尚鐵起身，把椅子推到桌子底下：“你們遲到了。”

野利石生站起來，一開始愉快的談判，到現在開始劍拔弩張，原來都是因為他們遲到了。

野利丁弩沖尚鐵咆哮道：“你竟敢戲弄我們！”

尚鐵拉開門，沖五個夏使露出笑容：“現在西夏局勢已經很緊張，剛才談判，至少我給了你們希望。”

夏使們沖出門外，見到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國信所內侍，頭皮發麻。

什么時候宋人這么團結。

為首的張茂則笑得很開心，他在院子里很明顯的聽到夏使咆哮的聲音。

見到這些內侍，五人又急忙裝出從容不迫的樣子，只是在快離開時，尚鐵大喊道。

“野利石生，你記住，我們漢人重信譽，但同樣，到手的肉我們也不會放棄，收起你們可笑的樣子，現在是你們求著大宋，不是大宋在求你們，三天后還是巳時在這里談判。”

偽裝的從容不迫在尚鐵這些話后，徹底演不下去，夏使佝僂著身體趕緊離開了。

“這樣會得罪夏使嗎？”張茂則問道。

尚鐵點點頭，如果這樣夏使還不生氣就奇怪了。

說實話，今天談判到底有什么進展？

什么實質性的進展也沒有，任何條例也沒簽署。

尚鐵甚至前腳答應夏使只需要議和，不用從你們這里得到什么，后腳又推翻自己剛說的話。

我做的承諾，只是我的，官家同意不同意就不是我能管的。

但是另一面，重開榷場，西夏館驛可以購買貨物，已經讓夏使心動。

為此，他們會潛意識的思考，我們該給大宋什么，才能讓我們有重開榷場，館驛購買貨物的權利。

更重要的是，尚鐵把宋夏那層窗戶紙捅破了，我大宋想和談，可你們更想和談，別再裝了，西夏是不可能同時打過宋遼的。

離開的曹鋒又跑回來，他看著這些內侍，已經沒了幾天前那份淡定，走到尚鐵面前，曹鋒勸道：“郎君，野利丁弩今天喝了酒，脾氣不好，三天后希望郎君同我們認真些，勿要再戲弄。”

“是野利石生讓你來的吧。”尚鐵直接說道。

曹鋒有些窘迫，宋使已經開始直呼野利石生的大名了，雖說是夏人，但肯定是知道除了長輩，直呼姓名是不尊重的。

西夏已經沒了底氣，或者說從來沒有底氣，只是原來談判的大宋相公太顧前顧后。

曹鋒沒有回答，就是默認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沒回答的后果時已經遲了，于是他威脅道：“野利丁弩武功很好，參加過好水川之戰。”

“我翁翁和夏叔胡叔一個月前打斷過野利石生的腿，當時還有幾個夏使，你不知道嗎？”尚鐵怎么聽不出這是威脅，反擊道。

曹鋒狼狽而逃。

“夏使服軟了！”張茂則說出這句話后，長吁一口氣。

當國信所管勾官以來，是他最憋屈的日子。

到了這個位置，張茂則才切實的感受到大宋于遼夏絲毫沒有威懾。

只是想不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雖然這份對西夏的威懾，是用遼國撐腰的。

“張押班，麻煩你進宮后告訴官家，西夏稱臣的幾率我已經有了十足把握。”尚鐵說完這句話渾身輕松。

張茂則已經是個不錯的管勾官。

“三天后不用派內侍通知你了，夏使肯定會來。”

尚鐵點頭同意，威脅過野利丁弩后，他回屋開始脫官服。

張茂則已經去皇宮見趙禎了。

從國信所出來，尚鐵來到了朱雀門，進到汴京大飯店里。

上了三樓，許生財正哼著曲子，躺在搖椅上晃蕩。

搖椅不堪重負，發出吱吱吱的聲響。

“鐵爺。”

聽到旁邊搖椅傳來動靜，許生財趕緊站起來，呵呵笑著。

“最近生意怎么樣？”尚鐵問道。

許生財找了個椅子坐下來，認真說道：“酒已經開始賣了，作坊里的酒也釀上，能保證供應，香水肥皂這些東西已經成熟，咱們所有的產業都建設完且開始售賣。”

尚鐵認真聽著，又問道：“這幾天賺了多少？”

許生財露出招牌笑容，大屁股在椅子上摩擦。

“鐵爺，八十五貫！”

許生財意料中尚鐵吃驚的表情沒出現。

“還行，”尚鐵做出評價，又提了一個建議，“酒雖然品質好，但價格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太貴，把酒分一下等級，最好有十文一小壇的。等過些日子遼人來消息，咱們日進萬貫就不遠了。”

許生財點頭稱事，扭頭就去辦事。

尚鐵則躺在搖椅上，想著三天后怎么把夏使一步一步騙進來。

張茂則已經到了垂拱殿，趙禎沒看劄子，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直到王中正說張茂則來了，趙禎才提起精神。

“茂則，如何了？”趙禎有些緊張，尚鐵該不會搞砸了吧？

張茂則正準備說結果，沒想到趙禎找刺激，忙對張茂則說道：“從頭講。”

于是從尚鐵按時來到國信所，點評國信所茶水不行，一直到夏使姍姍來遲，張茂則事無巨細，把他見到的詳細講出來。

趙禎忍不住打斷，笑罵道：“國信所的茶是蜀中來的，怎么能不好？”

張茂則笑笑，繼續講述。

內侍找他說談判屋子里夏使在咆哮，他急忙帶人趕過去。

夏使沖出門外，見到里外是人，又裝出鎮定的樣子，不料被尚鐵說現在是西夏求著大宋。

“夏人可惱怒？”趙禎皺起眉頭，生怕夏使一生氣不再談判。

見張茂則露出笑容，趙禎心下大定，知道沒出什么事。

“官家，夏使去而復返，說野利石生今天喝了酒，言下之意是讓尚鐵不要計較，三天后要好好談判。”張茂則說出這句話，心情還是有些激動。

一旁站著的王中正喜形于色。

趙禎倒是有些不可思議：“夏使也會服軟？”

多少年了，自從李元昊稱帝，西夏眼中再沒有大宋。

三次宋夏戰爭后，宋人見到西夏人脊梁都會矮一截。

“好，好啊，那今天談了哪些，咱們許諾西夏什么，西夏又給咱們什么？”趙禎笑著說道。

張茂則一愣，對啊，談了什么？尚鐵也不讓我們進去，我能知道談了什么，事后我高興的也忘記問了。

不過張茂則好歹還記得尚鐵讓他帶給官家的話。

“官家，尚鐵說他現在有十成把握西夏會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