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的汴京朱雀門非常熱鬧。

朱雀門內(nèi)是內(nèi)城和皇宮，外是外城。

不像內(nèi)城布局緊湊，有條不紊。

外城要寬敞許多，星羅密布。

尤其是朱雀門前，為了內(nèi)城和皇宮的防備，這里沒有房屋，空出一大片空地。

仁慈的大宋官家從來不計較皇家門庭被用來擺攤，于是這里成了汴京擺攤的天堂。

幾乎每一個攤位之間都是緊挨著，有婦人，有漢子，有老人，還有小孩當攤主。

簡單的攤位就是一些婦人小孩的，地上鋪一塊布，然后擺上一些小玩意兒，有婦人自己做的布鞋，自己納的鞋底。

稍顯豪華的攤位就是一架推車，車上貨物堆積如山，可以說應(yīng)有盡有。

車架上還延伸出一把大傘或棚子，用來遮陽。

小孩大多有些羞澀，但他們的叫賣聲還是混雜在朱雀門這些攤販里，雖然很快消失在人聲鼎沸的吆喝聲和講價聲中。

置身其中，耳邊只有嗡嗡的聲音，想要買東西，必須要到那攤販面前才能聽清他說的是什么。

此時艷陽高照，四月汴京的風又很溫柔，集市里來來往往的汴京百姓笑容掛在臉上，見到可意的東西就上前和攤主打著商量。

一些年輕漢子身后跟著膽大的姑娘，親自替她挑選胭脂發(fā)簪。

年老的老丈老嫗坐在小板凳上，不搭棚子，仰著頭，半瞇著眼睛，曬著太陽。

尚鐵一行人，除了楊嬸和他，楊叔，夏叔，胡叔，還有翁翁都推著一架小車。

小車里的東西被布蓋著，顯得有些神秘。

摩肩接踵前來購物的百姓成了尚鐵一行人前進的最大障礙。

他們只好推著車，龜速前行。

終于，在一處角落有一塊空地，大概是覺得這里人流少，沒人愿意在這擺攤。

四架車被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大柜臺。

四根“7”形木棒插在車架上，原來蓋住貨品的布成了遮陽棚。

夏嚷嚷從車架里找出一個帶有梯子，高五尺左右的木樁放在車架后面。

尚鐵爬上木樁，瞬間整個朱雀門市場盡收眼底。

這種時候正是汴京人出來購物的，尚鐵熟練的拿出一個鐵皮喇叭，頓時覺得自己已經(jīng)領(lǐng)先那些攤販許多。

“哎，哎，哎，汴京酒廠倒閉了，倒閉了。”

“哎，哎，哎，汴京肥皂廠倒閉了，倒閉了。”

“哎，哎，哎，汴京蠟燭廠倒閉了，倒閉了。”

鐵皮喇叭，猶如外掛一般的存在，在尚鐵開口的第一個字蹦出時，幾乎整個朱雀門市場安靜下來。

許多攤販，百姓好奇的尋找著聲音傳來的地方。

直到他們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個十四歲左右的男孩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吆喝。

“啥倒閉了？”

一個本來正和賣鞋攤販講價的百姓忍不住問道。

“好像是肥皂。”攤主不確定。

“倒閉了他為什么那么高興？”

“肥皂是什么？”

“去看看？”

“哎，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來來往往的兄弟姐妹們，告訴你們一個消息，汴京酒廠，肥皂廠，蠟燭廠都倒閉了。”

尚鐵面朝人流最多的位置，賣力吆喝：“現(xiàn)在，原價五文的肥皂只買三文，三文，原價五文十支蠟燭，現(xiàn)在五文十五支……”

已經(jīng)有不少人聚集在攤子前，尚鐵的目標又變成這些已經(jīng)來了的百姓。

“這位兄弟，小子記得你是第一個來的，我們這攤子不賺錢，賣東西，也都賣的是人情世故。”

在尚鐵一邊說的時候，夏嚷嚷提著一大壇酒，十支蠟燭，兩塊肥皂放到第一個來的漢子手中。

讓不少來遲的人心中遺憾。

“哎，兄弟，想必你還疑惑，這肥皂是何物？”

胡咧咧又端來一盆水，旁邊就放著一塊肥皂。

不用尚鐵說，胡咧咧就替來的第一個人接過他剛才得到的意外收獲，教他怎么用肥皂。

逛了一會，難免手中有汗，黏糊糊的讓人不舒服。

意外獲得驚喜的那人現(xiàn)在還沒反應(yīng)過來，在胡咧咧的示范下已經(jīng)用起了肥皂。

讓他意外的是肥皂的泡沫非常豐富，遠比胰子要多的多。

“怎么樣？”尚鐵舉著喇叭，毫不擔心他的使用感受。

果不其然，那人對肥皂贊不絕口。

“諸位，這塊肥皂大家都可以試試，免費的，如果你們喜歡就買，不喜歡試試也可以。”

……

范仲淹是從安上門進入汴京，蘇舜欽早早在這里等待。

安上門邊，蘇舜欽放眼眺望。

直到看到一穿著粗布衣裳，手拿斗笠當做扇子的農(nóng)夫打扮之人。

蘇舜欽趕緊相迎，興奮的喊著：“范公，范公！”

范仲淹把斗笠又放在眉毛前，遮擋太陽，朝呼喊聲看去。

看到蘇舜欽揮舞著手跑過來。

范仲淹扭頭朝跟著他一起來的長子范純祐說道：“爹爹就知道，整個汴京子美是比官家還期盼我來的。”

“范公。”蘇舜欽走到范仲淹面前，彎腰拱手一禮，“久不見范公，今日得見，甚好！”

范仲淹握住蘇舜欽的手，大笑道：“子美還是以前那般，沒變，沒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齊齊大笑。

范純祐等兩人笑完了，才走上前對著蘇舜欽也是拱手：“蘇大哥，好久不見。”

“你小子也來了，哈哈。”蘇舜欽拍著范純祐的肩膀，問道，“純?nèi)屎图兌Y呢，兩臭小子怎么也不來？”

“蘇大哥，兩位弟弟陪著娘，路程慢些。”范純祐解釋道。

范仲淹把斗笠背到腰后，笑罵道：“什么路程慢，兩臭小子聽說你要在安上門接風，一溜煙跑了。”

蘇舜欽又是一陣笑，說著等他倆到了汴京，非讓他們把禮記抄寫百遍。

再次回到汴京的范仲淹感慨頗多，他和蘇舜欽并肩而行，朝汴京城深處走去。

“子美，官家可安好？”范仲淹忍不住問道。

“范公放心，官家一切都好，尤其是最近，更是好的不行，范公要是早來幾日，能看到一處好戲。”蘇舜欽說道。

范仲淹忍不住好奇道：“好戲，什么好戲？”

于是蘇舜欽又把尚鐵扔磚砸使，夏使吃糞的事情說了一遍。

真性情的范仲淹聽完后忍不住當街大笑。

“好，扔的好，真是我大宋熱血好漢子。”

范仲淹好久沒這么暢快，在外他負責的就是西夏邊防，他和西夏交手次數(shù)不少，但勝少敗多。

“好家伙，諸位，今日的一等獎出現(xiàn)了。”

到了剛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二等獎，三個三等獎。

在眾人羨煞的目光中，一個穿著較好的婦人接過一百文錢。

她剛才總共消費四十五文錢，獲得了抽獎機會，結(jié)果就抽到了一等獎。

雖然她家境優(yōu)渥，但抽獎的喜悅誰不喜歡。

一瞬間尚鐵攤子前圍堵的百姓更加瘋狂。

“大宋雖然不限制商賈，但百姓如此這般，還是讓汴京太過溫柔了。”

路過朱雀門的范仲淹第一次看到這么熱鬧的攤子，有些擔憂道。

蘇舜欽寬慰著。

“范公，你我今日不說政事，先游歷汴京，到了晚上，子美帶你去嘗嘗汴京新出的胡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