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越皇室很早便獲知了陸天一后人潛藏在東越，《墨者天工》盛名在外，到了先越帝這一代，便起了賊心，想得到《墨者天工》，借此一統天下，陸巍然便是這時候被查實了身份。先越帝先是把他引入朝廷，然后懷有目的地施恩籠絡，讓陸巍然這匹千里馬以為自己終于遇到伯樂，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自然對先越帝忠心不二，那騙取《墨者天工》便是遲早的事。而卓子安，不過是用了更激進更惡劣的辦法，連偽善的面具都不要了，直接巧取豪奪罷了。不過卓子安的狠辣也讓他贏得了先越帝的關注，但也正因為如此，樹大招風，成為墨宗首先要除掉的對象。”

“蛇鼠一窩！”。楊靖楚抑制不住地微顫，她并不對卓氏一族抱有過多的幻想，只不過這些真相已經突破了她心理承受的底線，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話語去表達。她不知道外公死的時候是否看清了卓氏一族的嘴臉，如果看清，那慘遭逼迫再加上忠心錯付，對一個恪守忠義的漢子來說該是何等的殘酷。

“卓子安曾與墨宗交過幾次手，應是那時不慎中的毒。卓子安本身也善于制毒用毒，所以他根本就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想著總有一天能把這毒給解了。可是這毒卻出乎意料地頑固，最后還侵入了心脈，為了向外界掩飾，他便編造一個心悸癥的謊言，順帶還以此欺騙你母親打掉腹中的孩子，這事先越帝心知肚明。只是想不到這毒還真的解不了，最后，因著卓柳氏迫害你母親的事，氣血攻心而亡。”

“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景琛知道墨宗之事也只有短短三兩個月，這么短的時間內他不可能在不動聲色中查到那么多的陳年往事，即使依靠深入東越腹地的鄭遜揚，也不可能。

“別忘了，景琮的東宮，曾經是卓承楚隱藏在北辰的秘密基地。”

“你利用了靖桐？！你可知那個東宮是靖桐的噩夢？你竟然還叫她回去？！”景琮貪戀楊靖桐美色，她入府之初頗為受寵，在他身邊的機會多了，自然有機會窺探一二，所以東宮里的一些秘事，靖桐知道一些蛛絲馬跡也不奇怪。可是這段時間也是楊靖桐的噩夢，作為長姐，她連提都不想再提，可如今竟要靖桐再回去那個魔窟，對她而言該是何等的殘酷？

“你別激動，是靖桐自愿請纓的！你心疼她，可知她也心疼你？你說要單憑一己之力與墨宗正面對抗，都把她嚇壞了。她幾次來找我，說要和我一起查探東越密探司和墨宗的聯系，希望能幫到你。最后，還是她想到東宮這個地方。”

“那……你們在東宮發現了什么？景琮最喜歡旁門左道的東西，想來卓承楚正是抓住了他這個弱點，在東宮安插自己的心腹。”

“正是。卓承楚從卓子安那里繼承了不少制毒用毒的路數，他派兩個西域制毒師，偽造身份，以獻寶的名義逐漸騙取景琮的信任，進入了涇王府，景琮受封太子，進入東宮，那兩人便成為了東宮的醫官。有了這兩個深得景琮信任的東宮官員，東越密探司的人便可以源源不斷地進入東宮，甚至在東宮醫館設了密室，作為慶王府以外的另一個基地。”

楊靖楚恍然大悟，不禁嘆道，“難怪東越密探司潛伏北辰多年都絲毫不為外界所知，原來藏身之地是如此的精妙絕倫，誰會想到北辰皇嗣的府邸，就是東越密探的庇護場所呢。不過鄭良駿曾一把火燒了大半個東宮，你們在那里還能發現些什么？”

“所幸密室在醫館的偏角，那里幾乎無人造訪，而且空曠異常，所以那場大火沒有殃及密室太多，那里的卷宗，還完好無損，不僅有東越歷屆制毒師制毒用毒的記錄，而且，還有制毒師研制世上奇毒解藥的記錄，當中便提到一種聞所未聞的毒藥——化心丹。”

“就是卓子安中的那種？”

景琛點頭，“目前看來，應該是。”

“卓子安中了毒，用心悸癥作為掩飾，可以理解，可是，卓承楚好好的，為何要拿心悸癥來騙人？而且，還是遮遮掩掩的騙。”

“因為兩樣東西，權力，和你。”

“我？與我何干？”

“本來只為權力的，他是卓子安的孤子，勢單力弱，想要奪得皇位，必然要隱藏鋒芒、以退為進，所以這個心悸癥便是他用來麻痹東越宗親，尤其是卓子泰等人的最佳工具。至于遇到你之后，就順水推舟，用這個所謂的心悸癥把你綁在身邊。”

楊靖楚抿唇不語，若說她有什么缺點，那外冷內熱，心慈手軟，也算一個吧。卓承楚早就看透了她這點，還抓住不放，幾番利用，逼著她違背內心，還連累得父親飲恨自殺，像卓承楚這樣的人，她這輩子遇上一個就夠了，如果還有第二個，那她必死無疑。她下意識地摟住景琛的腰，埋首在他的胸膛，幽幽說道，“你不許欺騙我。”

景琛啞然，半晌后才回道，“這世上，只有你欺騙我，哪有我欺騙你？”

“唔……我現在也沒什么秘密了。”最危險的便是墨宗，她本想讓他置身事外，可他偏要一頭扎進來，如今，也只能由著他了。想了一會，她忽然想起什么事，抬頭問道，“東越的戰事如何了？”

“你是在擔心卓承楚？”

“生死有命，國滅不免身死，沒什么好擔心的。”雖說如此，但那些謝長卿曾帶給她的美好時光，總歸是她在潁州為數不多的樂事，即使摻雜了欺騙和背叛，但依然值得紀念。“如果可以，便像對待西蜀宗親那樣，留他不死吧。”

“好。”景琛不假思索，一口答應。

楊靖楚倒有些錯愕了，她本以為這對他而言是一件很為難的事。

“別瞎想，不殺降臣，是我的一貫宗旨。但如果他頑抗，靖楚，對不起，于北辰子民而言，我還是他們的君王，蕩平敵寇，保衛家園，是我的職責。”

楊靖楚抓住他的衣袖，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