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孫海是個老好人,四十多歲的時候失了工作,結果因為拆遷的緣故用拆遷款開了一間便利店,一干就是五年,事業蒸蒸日上,正準備再開一家分店。他和葉筱晴還有些緣分,兩次都因為傘的緣故碰到。一次因為葉筱晴幫助搬東西的他打傘,一次因為葉筱晴沒帶傘就送了她一把。后來他發現原來葉筱晴經常光顧便利店,又得知她無依無靠,就會經常送些零食給她,直到她十八歲來到自己的便利店打工。
聽到門上的鈴鐺響起,同為打工的李穎剛喊了半句“歡迎光臨”,一看是她愣住片刻。
葉筱晴下意識看了眼外面的滑嚴,希望他沒有看到李穎滿臉的問號。
她揮手,“嗨。”
李穎不解,今天的夜班不是葉筱晴啊。“你怎么來了?”
葉筱晴走過去捏捏李穎的肩膀,“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反正你也是一個人陪陪你。”
李穎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真的嗎,這么好?”
葉筱晴進屋換上服裝走出來,看到門口的切諾基還沒走。滑嚴這是加班加點看著自己?怎么總感覺曹阿姨給自己找了個監護人呢?
“東西都夠嗎?”葉筱晴走進主食屋里面。保溫箱里擺著九個大包子,關東煮正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就是格子里沒有放小炒。
李穎指著對面住宅樓上亮著的燈,“一天了人都少,夜里更少,夠。”
葉筱晴給關東煮架里的食物相了會面,從旁邊拿出一個紙碗,拿著夾子動作非常嫻熟。她十八歲就在孫叔的便利店打工,幾乎沒有不會做的事情,就算在每天放學下班或中午人最多的時候,她也能不慌不忙的快速完成任務。
紙碗里每個種類各放了一個,葉筱晴沒和幾個男的吃過飯,搞不清他們的飯量,雖然中午滑嚴吃得也并不算太多,可她又怕他吃不飽,對身旁保溫箱里的包子伸出黑手。
“你干什么去啊?”李穎問。
葉筱晴跑出去又回來打開門,“我朋友送我來的,不好意思讓人家空著手走。”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李穎只看到一輛黑色的切諾基停在馬路邊上,葉筱晴打開車門坐了上去,車里的男人離得遠,她近視眼看不到清晰的長相。
滑嚴回家沒事,就想在路邊上看一會葉筱晴,看她沒事再走。誰知沒過多久人竟然出來了,手里還端著一碗東西。
“燙,燙,快接著,接著,拿不住了。”葉筱晴連喊帶送,把關東煮放在了滑嚴手上。
滑嚴問道:“關東煮?”
葉筱晴點點頭,從穿著的圍裙前面掏出一個包子,“請你吃的,不知道夠不夠,還有這個包子。”
十月的夜晚開始刮起小風,天氣褪去了炎熱,滑嚴開著車窗覺得有些涼。不知此時究竟是手中捧著熱的東西還是對方舉動的緣故,心底一陣暖意,便不再覺得涼了。
“你還沒工作,給你錢。”說完就要掏兜拿錢。
葉筱晴攔住他,指著便利店說:“這不就是工作呢嘛。”
滑嚴以為她曲解自己的意思,“我是說你打工也不容易,畢竟還沒有走入社會工作。”
葉筱晴假裝生氣,她樓下就住著一個和滑嚴年紀一樣的人,他們平時見到他都管他叫哥哥,可滑嚴的某些舉動真的像叔叔。哥哥的年紀偏要做叔叔的事情。“叔叔你瞧不起我?”
聽到“叔叔”這個詞滑嚴掏錢的手停住了,每次她嫌自己事多的時候都喊他“叔叔”。他倆認識時間不長,明明才認識了不到十個小時,可就能自來熟到像認識了一年。雖然葉筱晴如此頑皮、躁、跳脫,但深度接觸之后滑嚴并不像開始時候那樣討厭她。
滑嚴反省自己,他從沒和前兩任女朋友這樣說過話。把掏了一半的錢放回兜里,他也不甘示弱,“叫哥。”
葉筱晴拒不悔改,“滑叔,曹阿姨資助我多年,現在又讓你來照顧我,請你吃點這么不值錢的東西沒什么的。等我以后賺了錢,請你吃,吃,就吃你今天請我吃的那個。”
滑嚴把關東煮放好,準備回家吃,蓋上蓋子又把包子放在上面。“不行,得比今天這個貴才行。”
滑嚴是葉筱晴第一個“親密”接觸的男性,本來她得知曹阿姨想法的時候真的想過要逃跑。在心里她設想了無數個滑嚴的形象,哪怕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也如此,她覺得他們這輩子都沒可能一起工作,更別說生活了。可相處一天,完全打破了她這個思想。他可以在休息的時候接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案子,他伸張正義和發表意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嚴肅認真。有一瞬間,葉筱晴想假如是他,自己也許可以從長久的枷鎖中得到解放,獲得救贖。
金色是多么光輝,葉筱晴仿佛打開了一扇窗看到了奇跡之光。
葉筱晴回答:“我可是很守財奴的,但是為了報答你勉強答應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葉筱晴擔心他看出自己今天沒工作的端倪,以關東煮涼了為由把他強行哄走了。
往自己家方向開,等紅燈的時候滑嚴低下頭,關東煮映入眼簾。他接觸過不少女性,比如兩任女友,還有局里那些小姑娘,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么能和她們聊的,總是說不了兩句話就冷場了。因為家里的原因,滑嚴為了擋住爺爺的追擊,強行讓自己和女性交往。所以他從若干的女性中挑出自己能接受的人相處,但結果都相似。一個女友出軌,一個女友放棄。
滑嚴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他只是簡單地覺得和她們沒得聊,在一起氣氛很壓抑。可和葉筱晴就不一樣,她人挺逗,做起正事也很有擔當,只不過因為年紀太小沖勁有些大罷了。緊接著滑嚴又思考也許就是因為她歲數小,兩人之間才失去了本該產生的隔閡。如果能這樣多一個妹妹,滑嚴覺得何樂而不為呢?
他朝著關東煮一笑,前方的綠燈亮起好似通往神奇世界的通道,疾馳而去。
第二天一早,滑嚴先給王川發了微信,詢問是否有人來報案,得到的答案是沒有。隨后沒多久葉筱晴就把電話打了過來,說趙佳琪媽媽回來了。
滑嚴來的時候葉筱晴正在路邊的停車場等著他,見他停好車就跑了過去。表情并沒有前兩日的嬉皮笑臉,而是看著感覺有點不爽。
滑嚴問她:“你怎么了?”
葉筱晴“哼”了一聲,“你沒看到趙佳琪媽媽的那副表情,一會兒你看到也會變成我這樣。”
不管是什么場合,滑嚴見得多了見怪不怪,并不能引起他的過度憤怒和悲傷。他一直覺得這種情感和醫護人員有些相似。
“找到趙佳琪了嗎?”
葉筱晴踢飛地上的石頭子,“沒有。滑嚴,我跟你說我真的覺得趙佳琪八九不離十……沒了……”她想了好幾次這話該怎么組織,可到嘴邊還是有點不敢說出口,但事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失蹤四天以上而他的家屬并沒有收到類似綁匪一類的電話,這就說明人兇多吉少是遇害了。就和飛機失聯一個道理,多半再有消息全部是墜毀。
滑嚴認為她說的并不過分,但沒敢問她是不是也這樣和趙佳琪媽媽說的。盡管如此,可滑嚴仍然覺得以葉筱晴的心理素質來講就算不做法醫做他們這行也不錯。
“給。”
葉筱晴看到滑嚴遞過來幾根棒棒糖,馬上變回往日的笑臉,“給我的?”
滑嚴沒看她,舉著棒棒糖往前走,“嗯,昨天我看你從自己包里拿的糖,想著給你補上。”
葉筱晴接過棒棒糖端詳,并不是她平日吃過的那幾個牌子,看到糖紙上的俄文感覺價值不菲,得好好保護起來才行。盡管她昨天已經從便利店補貨了,但還是將滑嚴的棒棒糖放進了包里。“謝謝了啊。”
滑嚴揉揉她的頭發,“客氣什么。”
兩人走到趙佳琪家樓下,發現杜曉彤三個在外面,臉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
“你們怎么出來了?”葉筱晴問。
孟海楠罵了句娘,“筱晴姐你說趙佳琪怎么會有這樣的媽媽?你走以后我就想說讓她和我們一起出去找找,結果她非說佳琪沒丟。”
“沒丟?”滑嚴和葉筱晴異口同聲。
在滑嚴來之前,葉筱晴是得到杜曉彤的信息才知道趙佳琪媽媽回來了,立刻趕了過去想問問趙佳琪的事情,結果她媽媽二話沒說面無表情地拿著掃帚像掃垃圾一樣把她趕了出來。
葉筱晴問道:“佳琪失聯幾天了,她沒打算報警嗎?”
杜曉彤低著頭看手機,不知在確認什么似的點頭又搖頭。
孟海楠把話接過來,回答道:“她媽媽說佳琪聯系過她,是不是我沒聽錯吧?”她又讓孫菲和杜曉彤給自己作證。
兩人點頭,這時候杜曉彤把手機拿給葉筱晴看。“筱晴姐你們看,佳琪真的在昨天夜里發過朋友圈。”
滑嚴看了杜曉彤手里的朋友圈才知道原來昨天他們看到的王金權的那個版本是經過屏蔽后的。看來這個趙佳琪也和其他學生一樣,對老師還是有戒心的。
滑嚴判斷趙佳琪很喜歡發圖配字。這次是一張疑似森林公園的圖,遠處是一座山云霧繚繞,配字寫的是“心曠神怡,很適合頭腦風暴的地方,全力為競賽做準備。”滑嚴又翻了幾個朋友圈,趙佳琪幾乎都是發的類似這樣的內容。
滑嚴重復道:“為競賽做準備。”
孫菲和孟海楠都沒說話,她們都看過這條內容,可就是不明白為什么她發朋友圈卻不回復她們的消息。杜曉彤不善言辭,可這時候卻十分嚴肅地說:“我覺得這不是佳琪發的。”
三個孩子里只有杜曉彤和趙佳琪接觸的時間最多,所以她說出這樣的話在場的人并不是很驚訝。盡管孫菲和孟海楠沒說話,但她們一直覺得事有蹊蹺。
孟海楠立刻接著說道:“真的有問題,筱晴姐還有這個警察哥哥,你們快上樓去勸勸佳琪媽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