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佳琪的班主任王金權在接到電話的時候剛準備吃飯,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涮鍋才剛下了第一筷子肉,電話就響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一聽說是警察他就明白是杜曉彤報了警,早知道還不如提前解決。
兩輛車一路風馳電掣,來到王金權家樓下,小區里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警車停在自家樓下都有些好奇,圍著猜測誰家出了事。
由于杜曉彤她們三個人是趙佳琪的朋友,滑嚴在半路做出決定讓她們先回家按照孟海楠的說法自行去找,不必跟著到班主任家里去了。萬一趙佳琪真是沒有聯系她們獨自出門后回來了或是手機丟失,這邊也好及時取消任務。
王金權臉黑著把三個人請進屋,家里親戚飯也吃不下去了,只能都坐在廳里看著他們。
王川不客氣的說:“王老師,咱們能單獨談談嗎?”
王金權有點害怕,顫抖著說:“當,當然了,咱們去書房吧。”
書房的墻上貼滿了東西,都是王金權曾經獲得的什么優秀教師的稱號,優秀學生考取名牌大學的剪報,得獎的照片等等。滑嚴看了一圈,兩組書柜里都是有關化學的書籍,只有一兩本學生教育內容的書擺在書桌上。
滑嚴問道:“王老師是化學老師?”
王金權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是啊,我本來是個化學老師。”
王川不解,“為什么是‘本來’?”
王金權有些感慨,“我在這學校十幾年了,打我從學校畢業就應聘了菁南一中,我不僅帶初中班,部分高中班的化學課也是我教的。因為今年新生入學量非常大,光初一就有三十個班,考慮到我還有高中的部分教學,所以主任就把我安排了相對比較輕松的初中班做班主任。”他有些為難,雖然他會講課,可并沒有帶過班。現在不僅每天需要備課,還多出了更多的任務。那些初二的孩子仗著自己是中間的年級還有很多時間,不聽話的太多。
棕色,他抱怨太多了。
葉筱晴揉了揉眼睛。
滑嚴他們還沒開口道出來意,王金權就自曝說:“我是三個班的班主任,一個實驗班,一個沖刺班,還有一個普通班一共120名學生。化學課是十六個班級外加高中班……”
滑嚴追問道:“王老師的意思是?”他雙眼透露著嚴厲。
王金權搓著雙手,“我,我沒在意趙佳琪。你們難道以為她是尖子生我就該注意到她嗎?不瞞各位,菁南一中根本不缺她這樣的好學生,只單實驗班隨便挑出一個都是一本的料子。哦就那個杜曉彤,她就是實驗班的,其實不比沖刺班差,只不過沖刺班有學校的保送名額。”
沒有責任心,枉為人師。
葉筱晴眼中充滿了怒火,恨不得現在就揪著他的衣領討個公道。他口口聲聲掰扯著算清自己要教多少名學生,就是為了證明如此多的人數他管不過來。但他卻能說出杜曉彤是哪個班級的學生,也記得她來找過自己。
葉筱晴咬咬牙,任憑自己看著王金權身上抱怨的棕色越來越深。
王金權身為人師對自己班的學生沒來上學知而不報,本來就是不作為,現在還在故意推卸責任。他這個樣子在座的三人誰看不出這話里的意思。
“啪”地一掌拍在茶幾上,嚇得王金權剛想去推眼鏡的手劇烈地抖了一下。
“王老師你知不知道由于你的‘沒在意’,現在很有可能趙佳琪已經發生危險了?假如你可以重視起來在第一時間上報給學校聯系她的家長,一切都不會發生!那些普通班的學生怎么了?你作為一名人民教師就該認真對待每一名你接觸到的學生。如果你那么喜歡化學,為什么不去搞科研非要做老師!”葉筱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到三天過去了趙佳琪一點消息都沒有,她是個乖乖女,很有可能出事了。她忍不住埋怨王金權,最后還不忘補上一句:“記住那些公式不比記學生的事情簡單多了!”
王金權完全被她的話威懾住,現在警察找上門來他也知道是自己不作為牽連大事了。
滑嚴坐在葉筱晴身邊倒是很佩服她說出的話,想不到她那股子沖勁用在這上面還是很合適的。
王金權顫顫巍巍說道:“我,我現在知,知道是我失職了。警官,我能怎么彌補這件事?”
亡羊補牢說得就是王金權這類人,平時不作為,等到真正發生后才知道去彌補。但羊可以不再被狼吃,可趙佳琪不會再回來了。
王川提出了在局里時滑嚴所說的辦法。“王老師,英語競賽是否有趙佳琪參加,是在什么時候?”
王金權回答:“有。在十一之后,下個星期六,也就是休息回來后的第二天。”
王川和滑嚴相互示意,“請您現在就發送一個消息給趙佳琪詢問一些關于競賽的事情。”
王金權一頭霧水,但葉筱晴卻聽明白了。這個辦法并不是試圖發信息來尋找趙佳琪,而是利用這個渠道來證明從放假前開始她就已經不見了,直到今天王老師依舊聯系不上她。這樣就有足夠的理由報失蹤。
此時此刻王金權也不敢再問原因,二話不說掏出手機就發了條信息給趙佳琪。
滑嚴注意到剛剛王隊長說的是“發信息”,但王金權發的卻是微信。他們都以為王金權沒有趙佳琪的微信,如果是這樣更好解決了。
“王老師您能不能把您的微信給我看看?”滑嚴問道。
王金權馬上遞出手機,生怕有人說他不配合工作。
滑嚴翻動著微信,看樣子王金權是個略有些潔癖的人。剛才還覺得事情好辦了,現在看來王金權的手機一點實質的東西也沒有。微信首頁上除了剛才發給趙佳琪的信息之外就不再有和別人的聊天消息,而且他微信上有足足408個聯系人這么多,竟然每個人都標注了標簽和備注。
隨便這么一看,滑嚴發現這些人中除去家人朋友和同為一所學校的老師之外,剩下的僅有少一部分是菁南一中的學生,多數都是他的課后輔導。
滑嚴隨口問了一句:“我們局里老趙的兒子也要補習化學來著,王老師一節課多少錢?”
王川看向他,琢磨我們局里有老趙嗎?
王金權愣了一會,說起他的專業來整個人都是放松的,回答道:“我們家教都是按小時收費的。初三一小時一百五,高三二百五,太次的教不了,只能輔導提高。”言下之意就是他只能教沖刺的學生。
二百五,看他這樣也像個二百五。葉筱晴瞪了他一眼,這些老師課堂上不好好講課,非要學生到外面去交錢才能學到更好的,甚至才能弄懂在學校里聽不明白的,黑心。她沒上過家教,沒想到這么貴。怪不得以前班里的同學一提到自己請的是家教總是一副自豪的模樣。
滑嚴一笑,“好,到時候我問問他的意思。”說完點開趙佳琪的朋友圈。
趙佳琪的朋友圈幾乎不怎么發屬于自己的內容,唯一分享的東西都是那些教育平臺軟件的視頻、考題和技巧之類的,里面并沒有透露出任何自己出門的言論。滑嚴注意到就在她升入初二年級不久后,也就是今年的九月份趙佳琪發過一條帶圖的朋友圈,背景是陽光下一棟矮樓,前景是她拿著的練習冊,配字則寫道:提高從現在開始。原來她也在上提高輔導班。再看她的頭像,是一只穿著衣服帶著發夾的動物。
滑嚴自言自語了一句:“狗嗎?”
葉筱晴湊過來看,那兔子臉圓圓的呆萌可愛,兔毛棕白相間,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它豎起來的耳朵。穿著一身粉紅波點的洛麗塔小衣服,如果不認識的真會和滑嚴一樣以為是只狗。
葉筱晴點開頭像放大給他看,“是兔子。”
滑嚴不可思議地又看了一次,還真是只兔子。
葉筱晴解釋,“我聽杜曉彤說過一耳朵。說趙佳琪媽媽在她生日的時候送給了她一只兔子,應該是叫……安哥拉兔,據說一只好幾百。”
長知識,滑嚴覺得做警察這行,尤其是刑警總能在工作中增長不少知識。特別是在調查案子的時候,能涉及到各種領域。今天又讓自己認識了這么一個物種。
王川年紀大更沒見過這種外形奇怪的兔子,抻著脖子看,想著要是可愛給他小侄女也買一只養。
葉筱晴盯著那只可愛的兔子嘆氣,女生嘛都是喜歡這種可愛的萌物,像她們這樣的年紀有誰能不喜歡?她心中惋惜,“可惜,沒養多久她媽媽就以影響她學習為由送人了。聽她們說趙佳琪失落了好久,都不再買兔子的玩偶了。”
滑嚴想如果一只兔子都能影響學習,那家里養狗的孩子豈不是更浪費時間?他把手機還給王金權,現在他們就可以回去做準備了。
他說:“王老師,如果趙佳琪回復了你,請你立即與我們聯系。”
王金權伸出左手豎起三根手指,保證自己一定好好等消息,堅決配合工作。
之后從王金權家里出來,王川說自己家里還有點事得先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吩咐了后面的部署工作后,動作迅速地開車走人了。
滑嚴懷疑王隊是腳底抹油,把車打開讓葉筱晴坐進去。時間不早了,又該到吃晚飯的時間了。滑嚴自己一個人隨便湊合吃一點,但身邊還有葉筱晴,尋思是不是再給她買點什么。
葉筱晴其實一點也不餓,她心里擔心趙佳琪。況且她中午真的吃得很飽,和張婷婷出門吃飯都沒吃過這么飽。雖這么說但并不是因為張婷婷舍不得,而是她儀式感太強,總找些形式主義的餐館。葉筱晴屬于現實派,那些花前月下的菜在她眼里中看不中用,不夠塞牙縫。
滑嚴問她:“我順路買些吃的東西你帶回家吃吧。”
葉筱晴回過頭,他全身散發出的那金色分外耀眼,甚至晃了她的眼。這個男人為什么這么燦爛?她看過很多人,給他們定義過各種顏色,可在滑嚴身上,葉筱晴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趙佳琪還沒有找到,失蹤的就是她的身邊人,葉筱晴心里有些忐忑。她曉得趙佳琪現在的處境,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她腦子有些亂,不太想回家。她撒了些無傷大雅的謊。
“我還要去便利店打工,送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