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香城區距離北區有將近二十公里的路程，葉筱晴吃了午飯還能團在座位上睡上一覺。車內沒了她說話，只能聽到車輪碾壓公路的聲音。

滑嚴輕聲對蘇心融道：“你覺得孫語有嫌疑嗎？”

蘇心融早就整理好了上午去孫語家的筆錄，“暫時沒有嫌疑。但對于當天趙佳琪的情況，我還是想聽她的朋友親口說一下。”

滑嚴點頭，“沒錯，這一點必須要把她身邊的兩個最要好的朋友王婭和徐露露都問清楚。”

葉筱晴睡了十分鐘不到，手機來了條微信，是杜曉彤的回復。

她揉了揉眼睛，一字一字讀道：“佳琪拿修圖軟件編輯過的圖片從來都不會帶水印。”

滑嚴眼前一亮，杜曉彤給案件帶來了突破點。如果那條朋友圈是兇手故意按照她的慣例發的，那么他一定是個習慣用修圖軟件的人，不僅如此，他手機里的軟件一定沒有關掉水印。

葉筱晴問道：“兇手是女的？”

滑嚴道：“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雖然現在有些男生也會修圖，但這些軟件還是普遍在女生群體里使用的相對多一些。”

葉筱晴露出一口白牙，抓住滑嚴的胳膊，“真是太好了。”

半個小時后他們終于抵達了香城區某地的綜合性游戲廳，夏邑和另外一個男生早就站在門口等著他們。雖然學習沒有別的同學好，但還是很懂事，見到滑嚴他們就主動說去旁邊的咖啡館。

蘇心融道：“你們不必緊張，我們只是問一些班里的情況。你們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都可以說出來。”

夏邑雖然回答著“好”，但眼睛卻一直在葉筱晴身上。

滑嚴站起來趕著葉筱晴坐到沙發的里面靠窗的位置，又把飲料換到她那。

夏邑身邊的男生李子軒也是沖刺班的，兩個人學習半斤八兩，但人家還是比他稍微好一點，多少能排在班里前二十名。

李子軒懷里抱著籃球，“三位警官，新聞里說的那個事……死的那個是不是趙佳琪？”

滑嚴早就做好讓他們知道的準備，只要案情繼續調查下去，學校里知道的人就會越來越多。他點了點頭，“目前在調查階段，希望你們可以對別人守口如瓶，就當是給趙佳琪留一個面子。”

夏邑本來已經想要轉到普通班里，以后能考個差不多的高中就可以了，新聞什么的他從來也不會主動去看，哪個國家的時政要聞，身邊發生了什么事他都不是很關心。“死了”兩個尖銳的字突然入耳，他本來盯著葉筱晴的猥瑣臉瞬間僵住。

“誰，誰死了，趙佳琪？！”他站起來。

蘇心融恰好坐在他旁邊，還好這間咖啡館現在人不多，“坐下，冷靜。”

夏邑坐下和李子軒對視了一眼，依舊難以置信，但聲音明顯小了不少，“佳琪死了？”

蘇心融道：“是的。據我們了解，夏邑同學很喜歡趙佳琪，所以希望你能提供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

夏邑雙手伸過去握住咖啡杯，如果不是使用的紙杯，現在他哆嗦不停地雙手一定會把咖啡灑出來。“好，好，知無不言，知無不言。”

蘇心融問道：“平時和趙佳琪的關系怎么樣？”

夏邑露出個苦笑，自嘲：“呵，像我這樣的人家也看不上。況且趙佳琪從來不缺資源，那么多喜歡她的。我只是因為看她長得好看，人也好，做不成情侶就做朋友嘛。她人好，知道我英語差經常幫我做課后輔導。”

滑嚴沒想到現在的學生都這么早熟，十三歲的年紀說起話來都這么老成。他在隊里還有個外號，同他共事的同事都體驗過，人送“聊天終結者”，不僅是聊天的時候，就連問話也如此。經常能夠一句話問得對方啞口無言，如同吃癟。

滑嚴道：“你喜歡趙佳琪應該做了很多努力，她就沒有喜歡過你嗎？”

葉筱晴和蘇心融立刻看向他，大概現在的夏邑心口仿佛插了無數把小刀。

夏邑眨眨眼睛道：“沒有。趙佳琪很聽她媽媽的話，這個年紀就該好好學習。別說是我這種猛烈的追求，就算是比我優秀很多的她也一視同仁。但做朋友就無所謂，大家有說有笑的。”

蘇心融接過話，“那趙佳琪在班里或年級里有沒有什么人不喜歡她？”

夏邑和李子軒歪著脖子各自想了半晌，夏邑模棱兩可道：“沒有吧？”

李子軒看著他沒說話，突然拍了拍籃球，“體育老師，她們那個體育老師吧。”

“體育老師？”滑嚴道。

李子軒“啊”了一聲回應，不知道他們已經見過孫語就給介紹道：“是啊，體育孫老師，我們男生背地里都叫她孫小個，特別矮，一頭自來卷和肖恩似的。”說完和夏邑呵呵笑了幾聲。

葉筱晴感嘆形容得真貼切，不過看滑嚴的表情恐怕不知道肖恩是只小羊。

夏邑道：“我們不是一個體育老師，就是那種男女分開上課，孫老師給我們代過幾次課。人不會笑，看著特別難接***時給我們上課的老師都是讓我們測一組一千米，到她那是兩次，跑完了躺下一片。”

李子軒認同的點點頭，“那天就是孫老師代課，我們本來要上數學課。孫老師還因為趙佳琪逃跑步說她來著，可不好聽了。”

葉筱晴從兩個男生的身上看出了些樓下大媽交流小道消息的感覺。

夏邑吸了一口飲料，“孫老師真的特別恐怖，以前就聽說她不好相處，這次親眼見了一回。還說什么讓我們那些經常得病的同學去死，警官們聽聽，要是在醫院說這些話是不是早被打死了？”顯然夏邑也很不喜歡孫語，雖然沒有苦大，但意外的仇深。

蘇心融道：“那后來趙佳琪去哪了？”

夏邑道：“被罰完就一直在那坐著，可能是真難受吧突然就哭了，然后我們就看到王婭和徐露露兩個人拽她沒拽住，結果趙佳琪跑到孫老師面前朝她吼了兩句就跑了，后面兩節課都沒上應該是去校醫那休息了，回來的時候是中午吃飯的時候。”

“你們有沒有聽到她說了什么？”滑嚴道。

李子軒舉手，“我聽到一點，當時我正在里面的籃球場里。好像是說‘你憑什么說我騙人，有本事找人檢查我’之類的。其實我覺得與其說她是吼了兩句不如說她是在埋怨孫老師，不過趙佳琪那個樣子我們從來沒見過，大概是真難受了覺得委屈吧。”說完看了眼滑嚴，“畢竟測完八百米還被罰了蛙跳。”

蘇心融在本上寫了“校醫”，“校醫你們認識嗎，男的女的？”

夏邑道：“全學校就她一個校醫，女的，叫吳……吳什么來著？”他問李子軒。

李子軒想了想，道：“叫吳娜吧？三十多歲，據說以前是做什么營養師的好像。”

滑嚴道：“除了這些，你們還對趙佳琪有什么了解，比如好朋友，或者她的家事。”

夏邑“嘿嘿”下了幾聲，“你們可真算找對人了，我可是我們班出了名的關系戶，誰的情況都知道。”

葉筱晴琢磨這大概才是趙佳琪不喜歡他的真正原因，學習本來就不好這不怪他，但人太貧管得寬，這就很讓人煩惱。突然想起她家樓下的那位張飛大哥，總是問“筱晴啊，還有洗衣粉嗎？筱晴啊，還有洗頭水嗎？”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個變態。

夏邑續道：“趙佳琪在我們班跟她最好的就兩個人一個王婭一個徐露露。王婭學習好，應該以后也能被學校推薦到一些大學的附中去，全年級前十五吧每次，好像沒掉下來過。就是脾氣不太好，經常因為一點小事或者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生氣，還會打人。我就被她打過可疼了，她發起脾氣就跟神經病一個樣。徐露露呢就沒她強，其實就是文科好，但理科幾乎都是不及格，不知道趙佳琪怎么和她成為閨蜜的。哦對了，她人特別胖，體育都是靠扔實心球得分的，跑步倒數第一。”

李子軒也有同感，帶著厭惡的顏色道：“我們班女生還好，男生好像都不太喜歡她。人不好看，總愛找老師告狀不說，每天都和王婭趙佳琪在一起。趙佳琪也就算了，喜歡王婭的男生她都會在王婭耳邊嚼舌頭根子。”

葉筱晴在腦海中描繪出了一幅他們口中徐露露和王婭的畫像，兩人天壤之別，但她們三個人還是成為了好朋友。

“她們會吵架嗎？”蘇心融道。

兩個人搖了搖頭，夏邑道：“幾乎沒有，就是女生之間的小脾氣吧，小打小鬧就過去了，互相買個禮物第二天又能一起回家。哦，對了要說徐露露的技能還真有一個，她手工特別好，那模型做得就和外面買的似的。好多男生都找她做汽車模型。”

李子軒拿出手機給他們看，上面是徐露露給他做的一輛摩托車模型，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心靈手巧。摩托車是用金屬鐵片鐵絲做的，金色和黑色搭配，如果放在展示臺上打著燈效果很不錯。

“這只是一張，我家里還有一個木頭做的海德薇，徐露露還送了我一把魔法杖。”說起這些，李子軒倒沒了剛才厭惡的表情，反而很欣賞。

滑嚴用手機拍了一張那照片，“給你們做這些東西要錢嗎？”

“有的要，有的不要。如果沒有材料就會收一些，大概就五十塊吧。她還因為模型給學校得過獎，現在獎狀還貼在櫥窗里呢。”夏邑回答。看來他也找徐露露做過這些東西，不然不會這么清楚。

李子軒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很嚴肅地說道：“警官，你們不會懷疑她們兩個人吧？我覺得她們三個人真的特別好，三個人經常買一樣的東西，有時候還會互相買來送，什么東西都是三份。一樣的書包，一樣的鉛筆盒，一樣的手機殼。就是衣服不會一樣，可能是她們倆考慮徐露露穿不了的原因照顧她。”

滑嚴莞爾，“在沒有找到嫌疑人之前所有的人都是嫌疑人，包括她的媽媽。你們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

李子軒長舒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