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子劍

耿國遲疑片刻，道：“兄長，弟有一事不明，還望兄長直言相告。”

耿弇道：“賢弟但說無妨。”

耿國幽幽一嘆，道：“兄長可知，三軍將士對北伐之事頗有微詞？癥結在于那塞北苦寒之地，沙塵肆虐，極易迷失方向。兄長若效仿前漢衛青、霍去病之進軍方略，則必敗無疑啊。”

耿國官拜大司農，所謂大司農，顧名思義就是掌管朝廷府庫錢糧的官員，需要經常赴各地勘察水利、漁利、礦產、田畝，收取國家賦稅。此前，耿國親自奔赴兗州改建河道，忙了一個多月，剛剛回到洛陽。故此，他還不知道指南針的事。

回到洛陽之后，聽說兄長耿弇要起三十五萬大軍北伐，耿國憂心忡忡。立刻從司隸征集了三十萬石糧草，屯于軍營。卻見眾將領都認為北伐必敗，于是面見耿弇，想問一問耿弇心中想法。

“昔日吳漢、馬援率軍北伐，深入塞北，結果慘敗而歸。不得已，將數萬百姓向南方遷移。究其原因，便是在塞北迷失了方向，這才導致數月之間全軍崩潰。兄長，那胡人狡詐多奸，你萬不可輕敵啊！”

耿弇道：“賢弟所言，兄長豈能不知？”

“兄長既知，何故執意北伐？弟聽聞，諸將請命讓兄長三思，兄長雖嘴上答應，卻仍舊籌集戰爭所用之兵戈、戰甲、箭矢。恕弟直言，深入塞北，此取禍之道爾！”

耿弇輕輕一笑，走到耿國面前，取出了指南針，低聲道：“弟有所不知。此物名曰指南針，頗為玄異，可保我軍在塞北辨別方向。”

“指南針？”耿國眉頭緊鎖，將指南針握在手里掂了掂，不信道：“一個小小的銅盒，如何能保我軍在塞北辨別方向？莫非是仙人所創嗎？荒謬……簡直荒謬！”

耿弇道：“此物非仙人所創，而是忠兒所創。”

“耿忠？”耿國愕然道：“兄長，三軍安危，豈能寄托在一介小兒身上？耿忠……他不學無術，成日只知玩樂也就罷了。兄長身為大將軍，何故與耿忠一般胡鬧？”

耿弇也不多言，打開了指南針的表蓋，坐回虎皮躺椅，咬了一口麥餅，翻看奏折。

耿國無奈的搖了搖頭，把玩著指南針，滿心焦慮。

憑心而論，耿國是看不起耿忠這個侄兒的。耿弇將他送到太傅鄧禹那里，與皇太子一同讀書，莫大的殊榮。耿忠那混賬小兒做了什么？竟然逃學了！

若是他耿國的兒子敢這么皮，非要吊起來打得皮開肉綻不可。

指南針，聞所未聞。單從名字來看，應該與傳說中黃帝所創之指南車無異。

黃帝？呵呵呵……騰云駕霧、撒豆成兵。那傳說中的指南車，想來也是無稽之談，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然而片刻之后，耿國看傻了。

“這……這……”耿國緊握指南針，嘴唇哆嗦著，如同見了鬼一般，驚道：“怎么可能？盒內之物，竟一直鎖定南方？此乃神鬼之物……神鬼之物爾！當真是耿忠所創？”

耿弇笑道：“呵呵呵……有此物在手，弟以為，我軍勝算幾何啊？”

耿國驚喜道：“必勝……必勝！耿忠這小兒，原以為他不學無術，不曾想，他竟精通玄學，有此奇才！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弟知道了，塞北之地，兄長彈指可定也！這曠世奇功，堪比當年兄長平齊！”

耿弇嚴肅道：“此事，還望賢弟保密，莫要泄露出去，以防胡人奸細探聽到消息。”

耿國心神大定，嚴肅答道：“兄長盡管放心！”

——

翌日，南宮。

建武帝劉秀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步上金階，一甩袖袍，端坐在龍椅之上。

中車府令尖著嗓子道：“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建武帝虛托一下，道：“眾卿平身。”

“謝陛下。”

這南宮，原本是古周王朝的宮殿。到秦時，丞相呂不韋在南宮大興土木，擴地數千畝。建武帝入主中原之后，見南宮宏偉壯麗，遂立南宮為本朝皇宮。

建武帝窮苦出身，是個極節儉的人。建國二十九年以來，與民休養生息，就連皇宮也從未擴建過。至于洛陽北宮以及東西二宮，乃是后來漢明帝、漢桓帝以及漢靈帝所建。

南宮門兩側有望樓為朱雀門，東為蒼龍門，北為玄武門，西為白虎門。寓為四靈鎮國，以求長泰久安。

相較于清朝修建的翊坤宮、坤寧宮、乾清宮、寧壽宮、齋宮、圓明園等，建武帝所居住的南宮相當簡陋。大司農耿國多次上奏，言朝廷乃國本，需修建得莊嚴華麗一些，卻都被建武帝以耗費太巨為由駁回了。

大將軍耿弇出列，朗聲道：“啟奏陛下，臣已從冀州征集了六萬弓弩手，而幽、涼二州距離太遠，尚需時日。料想二月之前，三十五萬大軍可集結完備。”

建武帝點了點頭，道：“嗯，耿愛卿這段時間受累了。”

耿弇作揖道：“臣能為國盡忠，乃是三生有幸，何言受累。”

大司農耿國出列道：“啟奏陛下，兵法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而今臣已自司隸籌得軍糧三十萬石，只夠我大軍食用三月。若戰事曠日持久，軍糧必然短缺，臣請旨從各地征收糧食，以備軍用。”

從各地征收糧食，勢必會造成全國糧價暴漲。糧者，國本也，影響太大，必須要向建武皇帝請旨。

建武帝道：“準奏。卿可從各地籌集糧草百萬石，以保北伐之軍無后顧之憂。此外，自國庫中調撥白銀一千萬兩，大賞三軍！”

耿國道：“諾。”

建武帝站起身來，朗聲道：“自今日始，朝廷每月用度減少一半。戰事結束之前，朕與眾卿同吃野菜、飲清水。節省出的白銀，全部送去前線！”

中車府令邁著小碎步，將一個托盤送到建武帝面前。

建武帝脫了身上的龍袍，放在托盤之中。只見龍袍之下還穿著一件龍袍，卻是縫滿補丁，用的粗布。

“將這件龍袍拆線，送去當鋪換成銀兩，充入國庫。三十五萬將士即將深入塞北，出生入死。朕便是吃糠咽菜，也要確保他們的衣食用度！”

大臣們紛紛脫下身上的錦緞官服，摔在地上，跪倒在地齊聲道：“陛下圣明，真乃千古之君也！”

建武帝步下金階，將天子劍交給耿弇，作揖道：“天子劍所在，如朕親臨。大將軍，三十五萬大漢男兒，朕全都托付給你了。望大將軍斬賊立功，早日凱旋！”

耿弇雙手接過天子劍，半跪于地，嚴肅道：“臣定不負陛下重托！”

一個金吾衛道：“陛下，匈奴使者膜惑多噶爾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