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去期待些什么。
我不再像先前那般駐足觀望那忙碌的人們,也許他們會在這往返許久,靈湖在他們腳下,隨著時間的遞增,會變成什么樣子也未可知。我抱起軟球,沿著河灘走過,從一片青蔥里,時而傳來鳥鳴,時而是風吹過去,留下樹林輕響與某種悸動。
接下來,是我此行的目的。關(guān)于寫生,雖然這兒顯得那么荒蕪,但我不能讓此行變得毫無意義。于是我四處張望,目光所停留的地方,都顯得不算如意。有從山腰處突出的巖石,也有樹林前某處開闊,或者是山坡上石塊雜亂。最后我選擇了那處山腰前突出的巖石。
那兒不算大,山體呈現(xiàn)四十五度傾向,大大小小的石頭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有的還算潮濕,生長出成片的苔蘚,也許是因為風化的緣故,能夠從上面用手擦出白色的痕跡。我伸出手,撫摸著一個又一個歲月。我的腳步很慢,相比于軟球的四處跳躍,它已在我前頭,把我甩的很遠。
軟球站在一顆紅色的巨石上望向我,它用舌頭舔著腳掌,并蹲坐下來。突然,劇烈的爆炸聲從我身后響起,軟球立刻跳了起來。我回頭,望見成片的泥石越向高空,而人們站在岸邊,似乎對此已習以為常。我想起海哥曾經(jīng)對我說,人類這種生物對于大自然是不會懷有感恩的。這句話從我腦海里一閃而過,海哥那頭紅色的長發(fā)也這樣一閃而過。他說這句話時,甚至抱有相當?shù)钠珗?zhí),就像是他在表達人類不可信時的執(zhí)著。
海哥前段時間告訴我,他去參加了一個拯救地球的活動。我問他怎么突然對這種公益活動感興趣了,他沒有認真答我,只是隨意一笑,跟我說這是他思考的結(jié)果。我尋思著,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加享樂主義,還會干這事兒,真是怪的出奇。就這,當我在想著海哥,海哥便給我回了電話。
我從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機。
“兄弟,靈湖好玩不。”
我苦笑。
“我說大哥你是不是故意騙我過來的?”
“騙你有啥好處,你專心畫畫,記得去幫我看下那個老頭哈,別忘了。”
“你倒是跟我說老頭在哪啊。”
“你專心畫畫,別離開湖,這樣就行了。”
他掛斷了電話。我點上一根煙,心里又開始罵起這個家伙,怎么越活越玄乎。
我坐在軟球所在的紅色巨石上,從包里拿出畫材,深吸一口氣,將整片湖泊盡收眼底,才發(fā)現(xiàn)靈湖原來是如此寬廣。而遠方已漸漸失去霧色,可以看見碧藍無云的天空覆蓋于整片天地,那里有日影在靜置,飛鳥在漂泊,還有巨大的車輛與機器在運轉(zhuǎn)。一瞬間,我仿佛看到整個工業(yè)時代在歷史上來來往往,那么靈湖又經(jīng)過多少次更替呢。
一天里,我沒有離開這里。我面對著靈湖,如同面對著一個世界。直到我見到那位老人,已經(jīng)是下午的五點與六點交匯之際。我的身旁是被丟棄的紙團,是我寫生失敗的結(jié)果。它們有的被風吹到山下,軟球跑下去用嘴叼起放回我面前。我拍拍手軟球的腦袋,畫板上是灰與藍的交匯,靈湖卻還未見形,我陷入某種困境之中。
當我苦苦思索,一片淺淡的霞光漸漸灑在湖泊上,我看見靈湖變成紅色,如破碎的血色,與黝黑的山脈相輝映。黑崖山就要傾倒,覆蓋整片鮮艷欲滴的靈湖之上。這片天地就要重疊,我的畫紙布滿殷紅,我的畫幅應(yīng)該與晚霞相稱。而霞光越發(fā)濃郁起來,不遠處的樹叢還是青綠,晚霞交匯于所有的綠色,就像死亡與生機在劃分界限,靈湖便是那條界限。
老人出現(xiàn)在界限的邊緣,他就在湖的另一邊。我與他遙遙相對,他的出現(xiàn)像是落于沉暮之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