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胃沒那么疼了，身體也有了些力氣，我起身，打開了所有燈。

這是一間300多平的復試房。

進門是玄關，下兩級樓梯，右手邊是客廳。黑色皮沙發U形擺放，茶幾是胡桃木材質的，背景墻是白墻，電視后面是胡桃木的一塊裝飾板，電視柜也是胡桃木的，款式簡約。大落地窗，可以看見河景和對面澳門的新葡京賭場和電視塔，以及河上新建的仿歐式白石橋，景色挺漂亮的。

左手邊是開放式廚房，櫥柜是胡桃木的，電器都隱藏在里面。廚房前面是中島臺，胡桃木上鋪著一塊白色水墨大理石。中島臺前面是胡桃木長方形餐桌，十把黑色皮椅子擺在周圍。餐桌上方的燈很有藝術感，煙粉色的U型字母交錯重疊，閃著黃色的光。

廚房旁邊有個小走廊，后面是雜物間和保姆的房間。

客廳走廊往里走是三間客房，每間房都有單獨的洗手間。

進門入口玄關的左邊是懸空胡桃木樓梯，一邊靠墻固定，另一邊是玻璃，保證安全。二樓都是主人的空間，有健身房，衣帽間，書房，浴室，大大的臥室在樓下臥室的上方，站在二樓，能看見客廳和餐廳的全貌。

臥室也是大落地窗，景色和客廳看見的一樣。

墻是白墻，燈光是黃色暖調。

我挺滿意這房子的設計，簡約大氣。

不知道冷墨研帶著小黎去了哪里，我想先洗個澡再給他打電話。

半小時之后，我穿上了藏藍色浴袍，正在吹頭發，門鈴響了。

“這人怎么不自己按密碼？”心里嘀咕著下樓打開門，門口站著的是李靜。

她也洗了澡，一襲白色的睡衣睡褲，是宮廷風的。也洗了頭發，吹的半干，有洗發水的香味。小臉白皙清透純凈，杏眼帶著一絲焦急。

我忍著想抱她的沖動。“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打小黎電話一直沒接，都零點了，不知道你哥哥帶她去了哪里？”

“沒事。雖然冷墨研很喜歡她，但他有分寸。我打給他。”我站在門口，擋著門。“你要進來嗎？”

“不了，我確認她是否安全就行。”

我拿著電話，響了很久他才接。

“你在哪兒？李靜擔心小黎。”

我打開了免提，傳來海浪的聲音。

“他不容易，他哪兒不容易？就知道欺負她。我的靜姐才不容易，一個人照顧奶奶，一個人上學，一個人賺錢，一個人面對考學的壓力，一個人面對社會壓力，還有那么多死氣白賴的追求者，她又都不喜歡，心里只想著那個渣男，我說他是渣男，她還說不是。她一個人面對漫長黑夜，他有想過嗎？他倒好，一個破投資跑過來，任憑那個蛇蝎女人讓她難堪，他怎么那么狠心？他想出現就出現，不想出現就幾年不出現。最可悲的是她還一直愛他。明子皓對她那么好，可以為她去死，他呢？他為她做了什么？除了給她帶來傷害，還有啥？那棟破別墅和咖啡廳嗎？”

小黎哭的傷心，說的義憤填膺。

我掛了電話，她說的都對，我確實只為她帶來了傷害。

“不要在意小黎的話，她只是隨便說說，讓他們早點回來吧，明天小黎還要開會，怕她起不來。”李靜淺笑。

“對不起。”我啞著聲音，感覺嗓子里卡著一口痰。

“沒關系。”她抿嘴笑，眼神溫柔，語氣平和。

手機亮了，是冷漠研。

“現在往回走，大約十分鐘到，小黎喝醉了。”

“他說小黎醉了，十分鐘后到。”我說。

“那我在電梯間等他們，你睡覺吧！”她轉身走了。

電梯間很安靜，只有她一人，我走出去站在走廊，躲在陰影里，看著她。

這棟樓每層五戶，四部電梯。

出電梯左邊是4501-4504 ，右邊只有一間比較大的復試房是4505。

這里的房價要六萬多一平，在這座城里是豪宅。

她雙手放在前面，只是安靜地站著，微仰頭看著電梯的數字，黑色秀發散落在身后，背影有些孤獨。

十二月底，又是深夜，電梯間有些涼，她抱著雙臂了。

我心疼，脫下浴袍，走過去披在她肩上。我里面是短袖白T恤和藍白格子長褲，怕她看見我的紋身，給她披上我就回了家，站在門口聽。

五分鐘后，聽見小黎的聲音。

“這個渣男，以后都別讓我看見，真是恨死他了。嗝……”

“小黎，別說了，再說我生氣了。”

“好，我不說了，嘿嘿。”

“靜姐，他說他是范丞忻的哥哥，他不是保鏢嘛？雖然長得有點兒像……”

小黎的聲音漸行漸遠，聽不見了。

不一會兒，聽到按密碼的聲音，門打開。

“天呀，我差點拔槍了，你干嘛靠墻站著？”冷墨研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罵了我一晚上？”

“呵呵……聽的挺過癮，在她心里你是不折不扣的渣男。”冷墨研抿嘴笑，走去廚房喝水。

我走上樓梯。“我要不要改變她這種看法？”

“隨你便呀！”

“算了，渣就渣吧！”

翌日，張總的電話響的刺耳。

“起床了，要去市政府了。”張總的聲音深沉有力，他任何時候都保持著飽滿的工作狀態。

“好。”

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給高樓大廈蒙上了紅色，蔚藍的天空上飄著幾朵白云，白鷺或在天空飛舞，或在河邊駐足停留，白石橋上此時正在堵車，車隊排的很長。

我突然很喜歡這種感覺，是家的感覺，只可惜，沒有女主人。

洗漱完畢，換上白色襯衫，黑色西褲，淺卡其色西裝，整理了一下頭發，我下樓，餐桌上放著一張便簽紙。

“我走了，你記得好好吃飯，胃病抽空去看一下，不要總不當回事，我會注意安全，你保重。哥哥。”

我嘆口氣，把紙條貼在了冰箱上。接了杯溫水喝了一口，拿上手機出門了。

正在等電梯，聽見關門聲，接著是小黎的聲音。

“完了完了要遲到了，害你也跟著遲到，我下次再也不喝酒了。”

我轉頭，迎上她們的眼神。

小黎嘴里喝著牛奶，短發好像也沒來得及打理，發尾都卷起來了，白色衛衣搭配牛仔褲，很青春靚麗。只是古靈精怪的大眼睛還是一副要殺死我的感覺。

李靜微笑著說：“早上好！”聲音輕柔又帶著活力，很好聽。

“早上好。”我說。看看手機時間，7點50分，她是這個時間出門的。

她今天也很休閑。

白色T恤外搭紅色條紋短外套，長度就到腰，配深色緊身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平底鞋。長發隨意束了個低馬尾，碎發垂在臉頰旁邊，修飾了臉型。臉上素凈，沒化妝，只是涂了口紅，不是大紅，稍微有一點點紅色，看起來比較自然。

衣服沒什么特別，但穿在她身上就很有味道，即完美展現了身材，又不會覺得俗氣，簡單不繁瑣，氣質很溫柔，淡雅。

“你吃早餐了嗎？”她仰頭問我，不穿高跟鞋，她的身高剛好到我的下巴處。

“還沒，要趕去市政府了。”我們邊說著邊走進電梯，她和我站在一邊，小黎站在對面。

她打開手里的包包，用戴著絲巾手鏈的手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甜甜圈。“你先墊一墊吧！”

我接過，她又拿出來一瓶牛奶，給了我。

“你都給他了，你吃什么？”小黎嘟囔著。

“我想到學校吃湯粉，熱的。”李靜笑著看她，小黎撇撇嘴。

我拿著牛奶和甜甜圈，心里酸酸的。

出電梯后，張總開著車在等我。李靜看到了他，有些驚訝，走過去打招呼，張總下了車。

“好巧，在這里碰到張律師。”李靜微笑。

“看你狀態很不錯。”

“還行，您還是那么年輕。”

“都四十多了，不年輕了。奶奶還好吧？”

“挺好的，現在能抬起右手了，還能用眨眼睛和我交流。”她說到奶奶就眼里放光，笑的也更甜。

“我現在又給范丞忻打工了，他讓我做中國區副總裁，還是挺苛刻的，脾氣很不好。”

“我什么時候對你苛刻了？我可是好老板。”我左手搭在副駕駛的門上，看著李靜和張律師打招呼，她臉上一直掛著笑，很溫柔。

“你看看，就這脾氣。我們先走了，時間來不及了。”

“好的，你們忙，我就是看見你打個招呼。”

“我看見你很開心。”張總欣慰地笑著。

她笑著搖搖手，轉身走去自己的車，小黎正在等著她。

車緩慢行駛，我的手里拿著甜甜圈和牛奶。

“她真是越長越漂亮，有之前的影子，又覺得判若兩人。”

“只是樣貌變了，性格還和以前一樣，溫暖，善良。”我看著后視鏡，藍白小MINi跟在后面，心里失落。

出了車庫，我們右轉，藍白小MINI左轉。

雖然參與琴灣第一大樓的競標，但我還沒有去實地勘察，借這次機會去看一下位置環境，同時還要再看兩個規模小一點有投資價值的項目。

到政府大樓時，明子皓父子和灣區領導都在等著。

簡單寒暄幾句后我們就奔赴琴灣，一忙就是兩個小時。

明子皓的身份是市長助理，公司都不是他的名字。

我心里不免有些疑惑，雖然要避嫌，為了避免麻煩，但好像過于隱秘了一些。

最后一個項目靠近海邊，是一個奢侈品商場。

“這里規劃是奢侈品商場，周邊是大型的游樂場和酒店，其他地都拍出去了，就剩下這一塊了。”明市長指著遠處說。

“現在很多市政配套好像還不是很齊全。”我說。

“明年底就會全部起來，去年下半年拍的地皮，準備審批手續設計都挺費時間的。”

我點點頭。

明市長說著走到了灣區負責人那邊，我和明子皓站在一起。

“你覺得你有幾成把握能贏？”我問明子皓。

“怎么，你沒有信心？”他轉身看我，鳳眼帶著淺笑。

“那倒沒有，我一直是全力以赴，結果交給機遇和緣分。”

“我的優勢就是有經驗，已經完成兩個項目了，本地企業，信譽良好。你是外企，這種項目有難度，但如果樊氏集團加入，情況就會比較樂觀。”

“把我們了解的很透徹。”

“你放心，我們是公平競爭，沒有其他貓膩。”

“那就好。”

明子皓和他爸爸不同，眼神純凈，丹鳳眼傳情，但不濫情，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看起來還是挺真誠的一個人。

“你不想娶她嗎？不準備求婚嗎？她也24了。”我站在樹蔭下，看著同樣站在樹蔭下的他，黑西褲，白襯衫，配上他純凈的臉，看起來就是個好男人。

他微笑，望向遠處。

“她說，門不當戶不對，不想重蹈覆轍。”

我嘆口氣。

“不過，她不嫁我也不會娶，我不像你，沒人逼我。”

“那你挺幸福。”

站在樹蔭下的兩個男人，身上披著交錯重疊的樹影，看起來都有點兒慘。

結束行程，我回到了公司，收到了總公司財務總監發來的一封郵件。

“核對樊氏集團的往來單據，上半年有一個出口到美國的集裝箱，在文字單據上離奇消失了，雖然最后總表數據還是一樣，但這個集裝箱的單據只走到了一半程序，后面應該是入關清關，這些程序都沒走，不知是什么問題。”

我坐在椅子上，挽起了襯衫袖子，手指不自覺地伸進了嘴里。

沒有清關入關，那還在海上漂著？已經快半年了。

我回復：先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查一下這集裝箱裝的是什么東西？從哪兒出港？搭的什么船？在哪兒兒停泊？把所有情況調查清楚給我匯報。”

發送出去。

很快就得到了回復：“好的。”

內線電話響了，是張總。“吃午飯了，想吃什么？”

我看看辦公桌上的甜甜圈和牛奶。“吃甜甜圈，你們去吃吧！”

“真有你的。我給你打包回來吧？”

“不用了，有時吃了東西就會胃疼。”

“你這是什么毛病，要不你下午去看看吧？”

“我看情況，你給我帶杯冰美式回來。”

“老喝這種東西，都是傷胃的。”

“你又問我，我說了你又那么多意見，那就別問我了。”

“少爺脾氣又來了。”

我笑著掛了電話，拿起手機，12點半，

冷漠研要明天才會到倫敦。

我拿起甜甜圈，靠向椅背，轉向窗戶，大海就在眼前。

白色透明塑料包裝紙，沒有食品說明，封口處是一個帶文字的紙蝴蝶結。

我撕開包裝咬了一口，莫名的很好吃。雖然是甜甜圈，但沒有那么甜，只是上面淋了一些糖粉，和美國賣的不一樣，比我吃過的都好吃。

我轉著椅子，吃著甜甜圈，喝著牛奶，心里有點甜。

懷南大學的中午看起來比較混亂，學生們一下課蜂擁而至擠進飯堂排隊打飯，2萬多人7個飯堂，還是感覺不夠用。

教職工在五飯堂，一樓還是學生用餐，老師們在二樓。

李靜和小黎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飯。

“你看看你，把自己做的甜甜圈給了渣男，餓了一上午了。靜姐呀，你在這個學校里，要是說沒吃早餐，那送餐的人都要排隊。”小黎有點兒生氣，不明白靜姐為什么要對渣男那么好。

“還好啦，沒感覺到餓，他有胃病，不吃早餐不行的。”李靜一想到昨晚冷墨研悄悄對她說的話就有些怕。

“靜姐，你是不是還對他念念不忘，想重新在一起？”

“那倒沒有，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就是覺得他不容易，一個人要承受那么大壓力，普通朋友也會關心一下吧！”

“我是心疼你，你卻總是心疼他。”小黎撅著嘴。“要是他再傷害你怎么辦？你始終放不下，什么時候我才會有姐夫，小外甥。”

李靜淺笑，把自己盤子里的雞翅放進她碗里。“我真的已經看開了，順其自然就好。但是，你以后不要罵他了，雖然我們不能在一起，但他是我最愛的人，你罵他，就感覺像是在罵我，所以，別罵他。”

小黎癟著嘴，兩顆金豆豆掉下來。“你總是有本事讓人哭，但又無法對你發火，還會對自己說過的話愧疚不已。好了，我不針對他了。”

李靜莞爾一笑。

小黎有脾氣，但也聽她的話，人不壞，是個很善良的女孩。

“對了，5000萬的投資應該是明天會到賬，你要記得及時入賬查看哦，到了要告訴王院長。”

“知道了。”她擦擦眼淚，破涕為笑。

“這是怎么了？這怎么還哭上了呢？”

李靜和小黎都不用看，就知道這聲音出自何人之口。

富二代真的不討喜。

李靜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貌，給他個皮笑肉不笑。

“誰欺負你了，哥幫你教訓他。”富二代說著坐到了李靜旁邊。

飯堂里好多老師，都看著呢，李靜也不能多說什么。

“你離我靜姐遠點！”小黎瞪著他。

“你離我女朋友遠點！”是寰宇。“都是同事，不要太難看了。”

寰宇左手插兜，右手端著餐盤，近視鏡后面的雙眼瞇著，皺著粗眉，臉上挺氣憤。

富二代白了他一眼，走了。

“我能坐這兒嗎？”擋箭牌男友寰宇笑著問。

寰宇是機器人學院研發團隊的負責人，博士，在編職工，李靜大四實習時他已經工作兩年。

前幾天他出差去了深圳，剛回來。

“當然可以。”李靜微笑。

眾多追求者中，寰宇算一個，他說反正你那么多人追，多我一個也無所謂。

寰宇在李靜實習時幫了她很多，畢業論文也給了很多建議。

李靜對他有師哥的感情。

小黎對他的印象也不錯，覺得他的優點是灑脫，喜歡靜姐，但不糾纏，眼里也沒有富二代的那種色，雖然長得沒范丞忻，明子皓帥，但陽光，有激情，和她們的生活比較接近。家庭還可以吧，父母都是醫生，獨生子。

“怎么樣，順利嗎？”李靜看著寰宇，白T恤有些皺，牛仔褲還是那條搞不清是深藍還是淺藍的。黑色雙肩包，是他的標配。

寰宇圓臉，下巴短，五官沒驚艷之處，組合在一起就很柔和，頭發剪的短，但中間的劉海又長，有個尖尖。今早可能沒刮胡子，有胡茬冒出來。

“還可以，就等著錢到位去采購了，進入下一步調試，希望能更加精準吧！”

他的米飯堆成了小山，勺子舀了一些肉湯澆上去，然后大口大口地吃。吃的還很快，也不怎么嚼就咽了。

“明天錢到賬，你就開心了。”小黎吃著雞翅說。

“會繼續忙呢。我今晚履行男朋友的職責，去看電影？”寰宇看著李靜問。

“不行，我今晚要上課，研究生的課。”

“真不巧，那你要不要去呀？”寰宇問小黎。

“我才不去，今晚姑姑生日，不回家會被罵死。”

“我怎么這么慘，約個人看電影都沒有，我還是抱著我的機器人吧！”他語氣埋怨，表情戲弄。

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就是拒絕也不會心疼。

午餐完畢，李靜和小黎回到教工宿舍休息了一會兒，下午兩點又開教職工大會，忙到了六點半才下班。

李靜要去看奶奶，就沒有等小黎，自己先開著車去樓梯小屋了。

七點鐘，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行人匆匆而過，被堵在路上的紅白六條車龍遠遠望不到頭。

我把視線從手機挪到車窗外，藍白小MINI出現在眼前，跟在左邊第二條車道，我的白色保時捷panamera在第三車道，前后之間隔著一臺車，我能看見她，她看不見我。

“是李靜。”張總說。

“嗯，看見了。走這條路，應該是去看奶奶吧！”我說。

“可能，開車這里最快了。”

正在堵車，大家都是一點點往前挪，李靜左邊有輛豐田，趁前面車起步突然往右打方向盤，把李靜嚇得踩了個急剎。

李靜脾氣上來了，迅速啟動往右打了一點方向盤，車身貼著豐田邊就過去了，然后又左打一點方向盤，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車道，沒有讓豐田加塞兒。她的操作流暢到位，即不會碰到隔壁車輛，也不會擦到豐田，更表達了自己的憤怒。

張總看見豐田男司機的臉是懵的。

我和張總對視一笑。李靜有脾氣的，只是把溫柔給了身邊的人。

“我總覺得她有賽車手的氣質。”

“應該不可能吧，這和賽車還是不同。”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就是一種感覺。”

“今年這里俱樂部的比賽你參不參加？參加我給你報名。”

“再看吧！幾月份？”

“下個月，業余選手交流賽。”

“幾天？”

“三天。”

“先報名，想參加。”

“好。”

我和張總聊著天，眼睛看著李靜的車，直到她拐彎消失在車流中，我的眼前瞬間失去了色彩。

和張總吃了晚飯，回到家已經晚上九點，洗澡過程中胃開始不舒服，洗完后我吃了藥，在沙發上躺了半個小時，疼痛感沒消失，越來越強烈了。

我拿著手機，冷漠研應該快到倫敦了。忍著疼在網上搜索胃痛的偏方，有人說煮熱水加紅糖的方法有效，我就想試一試。

起來摸了一下額頭，全是汗，胃擰勁兒地疼。

我走到廚房翻柜子，還真找到了紅糖，初瑤肯定是按自己喜好買的，柜子里全是零食。

拿了一個小鍋，眼睛有些看不清，重影。甩甩頭看清了，應該夠大了。放在灶臺上，扭半天沒打著火，轉身看見墻上寫著天然氣開關，現在是關著的，壓下去，這次打著了，往鍋里加了一瓶礦泉水，等著煮開。我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一只手揉著胃，一只手搭在桌邊，趴著，我好像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警報聲，敲門聲，叫喊聲傳進耳朵，我抬起頭，濃濃的天然氣味道。我心一驚，灶臺上的火已熄滅，灶臺上都是水，自動噴淋系統在灑水，天然氣開關還開著。我趕緊起身，小心翼翼地關了天然氣開關和灶臺開關，又跑去把窗子打開，味道散了出去，我打開門。

李靜滿臉焦急，眼睛紅紅的，舉著手好像在砸門。身后是消防員，看起來像要拆我的門了，還有物業管家都站在門外邊。

“你怎么了？消防警報響了好久，房子又傳出很大的氣味。”李靜帶著哭腔問。

“不好意思，我忘記看火，沒關天然氣開關，現在關了，實在對不起大家。”我很抱歉地看著眾人。

很深很重的嘆息聲。

“危險解除就好，那我們還是要進去再看一遍，保證沒有隱患。”消防員說。

“好的，謝謝你們，辛苦了。”我很抱歉。

消防員走進去檢查，物業經理上來慰問，我應付了一下，讓他們離開了。

“你怎么了？臉上一點血色沒有，還出那么多汗？是胃疼嗎？”李靜滿臉擔憂。

“嗯，之前好好的，突然就疼，然后網上說煮紅糖水能緩解，我就試試，但是可能鍋太小了，水都撲出來，澆滅了火，我又暈暈沉沉的，就沒發現。”

李靜望著我，時而蹙眉，時而咬著嘴唇，眼里閃著淚光。

她沒再說話，看著消防員。“能快點嗎？他生病了，要去醫院掛急診。”

“哦，可以了，在這里簽個字，我就離開了。”

李靜拿起筆，很迅速地簽了字，消防員走了。

“走，我帶你去醫院檢查。”她蹙著眉說。

“沒事兒，明天就好，現在就沒那么疼了，不用去醫院。”半夜三更的，我覺得沒必要。

她不說話，眉頭皺的緊緊的，撅著嘴，眼睛追隨著我的身影。

我走到她身邊，望著她紅紅的眼睛，瞳孔里映出我疲憊不堪的臉，不想再拒絕她。

“那我去換個衣服。”

她點頭。

我換上黑色連帽衛衣，跟在她身后出門，上了她的車。她把座椅調到最后，想讓我坐的舒服一些，我還是只能側身彎曲著膝蓋，但是這樣可以一直看著她的側顏。

現在她很難過，一直皺著眉，淚珠盈睫，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發白。

我知道她在心疼我，可我更心疼她。

到了醫院，她下車為我開車門。

“現在疼的厲害嗎？要不要推輪椅過來？”她努力平復心情，溫和地問我。

“不用，我還能走。”

“那你摟著我肩膀吧，別摔倒了。”

她說著拎起我的手摟上她的肩膀，她的左手拉著我的手，右手在后面抓著我的衣服。

天知道我那一刻有多想擁她入懷，告訴她，我好想她。

可是我忍住了，擁抱過后怎么辦？吻過之后怎么辦？又是個死胡同。

進入醫院，她把我放在走廊的椅子上，跑去掛號。

我捂著胃環視四周，人民醫院，我們陪奶奶看病的地方，我現在的位置可以看見那天坐了一晚上的兩張椅子，過了六年了，醫院沒有一點點變化。

護士給我找了個空床位，讓我躺下，然后給我裝上了監測心率血糖的儀器，又來給我量血壓。

過來一名戴眼鏡的女醫生，看了看我的狀態。

“怎么回事？看起來沒有多嚴重呀？”

“很嚴重，他剛才胃疼的很厲害，渾身出汗，還暈過去了，差點天然氣泄漏，你要好好看看。”李靜說的很快，能聽出她非常著急，擔心。

我抿嘴看著她，不說一句話。

醫生被李靜的情緒嚇了一跳。“哎呦，沒事，我看看。”

“你有什么病史嗎？”醫生推推眼鏡，拿出小本子邊記錄邊問我。

“沒有，就是胃疼，以前在美國檢查過，胃穿孔。”

我突然想到肚子上的傷疤，有些后悔來醫院，不想她看見。

“都胃穿孔了，這胃病挺嚴重，疼起來也是很要命。”她說著掀開了我的衣服，露出了傷疤。“你這里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是手術傷疤？做了什么手術。”

我緊張地看李靜，她走過去醫生那邊看，熱淚盈眶的，也沒看我，自己轉頭看向別處，偷著擦眼淚。

“沒事，就是個小手術。”

“你要告訴我們實話，才能進行治療呀！”

“就是肋骨斷了三根，現在都好了。”

“哦。”醫生知道什么手術就沒再問。

她又摸著肚子，問我這里痛不痛，那里痛不痛，我老實回答。

“這樣吧，先去做個胃鏡，看看胃里的情況。今天你們運氣好，有人值班，結果很快可以出。”

“好。”李靜哽咽著答。

“別哭了，沒事的，以后好好養著就行，看把你嚇的，這大美女一哭起來，真是惹人心碎。”女醫生看李靜哭的梨花帶雨，就忍不住安慰她幾句。

我淺笑，李靜苦笑。

“那你去交費。”

“好。”

她走到我旁邊，“你乖乖待著，我去交費。”

“嗯。”我拉住她衣袖。“別哭，我真的很好。”她抿抿嘴，走出去了。

交費后，護工就帶著我去做胃鏡了，半個小時后出了結果，醫生帶著笑走過來。

“你這個胃呀，真是慘不忍睹，但是從現在開始注意還有救，從今以后呀，你要好好保護這個胃。一日三餐不能少，辣的，酒和煙最好別沾，不要暴飲暴食，不要飽一頓餓一頓的，最好少吃多餐，晚上可以吃宵夜，以粥為主，最好是小米粥，比較養胃的。吃宵夜后半小時再睡覺。”醫生一直面對著李靜說，李靜一直點頭，聽的很認真。

“就好好養吧，胃病也沒什么特效藥，真的要注意平常飲食。反正，胃病不控制好就是胃癌。”

“好。”

“那打完這瓶葡萄糖可以回家了。”

“謝謝醫生。”

女醫生推推眼鏡，看看她看看我，笑著走了。

李靜把病歷本，化驗單，收費單據都放在文件袋里，又站在床邊看著那瓶葡萄糖，就是不看我。

隔壁床是一個年紀大的老人，剛進來沒多久，不知是什么病，突然開始呼吸困難，抽搐，醫生呼啦啦全部沖過去搶救，布簾子被拉上。

聽著醫生在按壓心臟，說著一些搶救用語，家屬在小聲哭泣，沒過多長時間，聽見了嘀的長音，老人家去世了。

李靜站在我邊上看著，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眼淚一直掉，她轉頭看著我，沒有再忍著。

“你要好好的。”她邊流淚邊說。

我拉著她的手，拼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