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堡的第二天,洗了三次冷水澡的我感冒了,鼻涕眼淚一起流,低燒,發冷,把樊詩蕾嚇得不輕。
“怎么回事?出個差怎么就感冒了呢?”她站在床邊,把醫生開的藥拿給我,又把溫水放到我手上。
眼里有對Lucy的埋怨,又有懷疑。
“不知道。”我滑進被窩,頭暈腦脹的實在不想睜開眼。
那個女人不好惹,相隔幾萬里都能讓我傷身。
樊詩蕾莫名其妙地走出門,看了看站在門口的Lucy。“你們真的出差去了?”
“是。”
“是不是我去民航局查一下就知道了。”樊詩蕾一扭身走了。
Lucy不屑地笑了笑。
我從被子里出來,看著窗外火紅的太陽,想著那個人。
感冒一直都不見好,頭重腳輕的感覺沒有消失。在城堡休息了三天后,我決定去圖書館查一些資料,順便讓自己精神起來。
牛津的圖書館彌漫著濃郁的學術氛圍,走進去會聞到舊書的油墨味道。
我們學院的圖書館只對學生開放。
同學們一人一臺筆記本,角落里席地而坐,桌子邊圍坐,每個人都在學習。
而我,胳膊搭在另一張黃色木椅子上,拖著腦袋。有些格格不入。
雖然眼神是落在桌子上那本商業書籍上,但那些英文字卻像跳舞一樣懸空,然后拼成了一個女人的樣子。
白色泡泡袖上衣,緊身牛仔褲,長發披肩。
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最美女人的一顰一笑都讓我心跳加速。離開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在問我:“你既然都來了,為什么不見我?”
“喂,范丞忻,范丞忻。”
我抬眼。
一個古靈精怪,23歲還像18歲的童顏美少女站在我面前,我的同學初瑤。
明年馬上去賽德商學院讀研究生的人。
“范丞忻,你想什么呢?臉還那么紅,我倆站半天了,你都沒反應。”圖書館里,說話聲很小,但她聲音尖,還是很刺耳。
我手指放在嘴唇中間,讓她閉嘴。
在她旁邊的,是我的另一位同班同學,曾軒池,23歲,樣貌要把年齡倒過來就比較貼切,長得比較著急。
特點:圓,穩重,思維縝密。
他們是我在這學校最好的朋友,我有意招賢納士。
公司即將發表更名公告,日后還要復牌上市,我的身邊還沒有信得過的團隊,即使坐上了總裁,也無法開展工作。
我在iPad上打了幾個字。“上次說的事考慮的怎么樣?”
“你的爸爸怎么了?你還沒畢業,就要獨挑大梁,做公司總裁了?”初瑤邊在ipad上打字邊看我,眼里是可憐。
“植物人。”我隨便找了個說辭。
“年薪多少呀?這么大公司的總裁助理,怎么也要來個五十萬吧!百萬?”初瑤眼睛瞇著,表情很興奮。
“不會虧待你們的。”
“那OK。”初瑤胖手比了個ok的手勢。
我轉頭看看曾軒池,他推了推圓臉上的銀色眼鏡,點了點頭。
向他們拋出橄欖枝前,我已經讓Lucy調查過他們的背景,干干凈凈,普普通通。
初瑤家是做小生意的,在廣州開了兩間茶餐廳,父母比較注重教育,她也爭氣,考到了這么好的學校。
她性格開朗,人也機靈,反應快,適合對外溝通等工作。
曾軒池父母都是工薪階層,他從小到大學習就很好,來這里讀書對他父母來講壓力很大,現在背負著房貸和外債壓力,所以他挺需要一份工作來改善經濟條件的。
他成熟穩重,眼光放的比較遠,是個可以出謀劃策,當顧問的好人選。
“那明天和我一起紐約,走馬上任。”
兩人點頭。
他們坐在我的對面,從他們背后走來一個黑人,穿著黑色連帽衛衣,衛衣帽子蓋在黑色鴨舌帽上,還戴著口罩,雙手揣進衛衣前面的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不像善人。
在圖書館,我的保鏢不能進入,我不自覺地去摸工裝褲里的匕首。
黑人走到我桌子前,丟了一個紙條,徑直走了過去。
“小心保護好你的命。”后面是一把刀的表情。
我回頭看了看,人已經不見了。
打印出來的漢字。
拿起手機,拍了個照片,發給冷墨研。
“寫的什么?”初瑤問。
“沒什么,你們只負責公司業務,其他不許摻合。”
兩人點頭。
因為這張字條,第二天飛紐約的保鏢多了一倍,40個人護送我坐上私人飛機,冷墨研和我一起同行,樊詩蕾以秘書身份一同前往。
范氏集團大廈,坐落在紐約最繁華地段,是一棟50層的玻璃幕墻建筑。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
感覺就像是個愣頭青,一張白紙的就敢來接管一家企業。好在公司最近兩年雖然都是賠錢,但根基比較穩。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35層會議室,集團高管都在等候,保鏢們先去樓層排查是否有隱患,隨后我進了會議室。
樊詩蕾,初瑤,曾軒池,冷墨研,伴我左右。
Lucy在外面警戒。
會議室挺大的,桌子能坐30幾個人吧!現在坐著二十來個人。
拄著拐杖,一臉憤怒的老人,是養父的老丈人,趙毅清,也是帶父親起家的人。在媽媽還沒和爸爸離婚時,他的女兒就已經成為了養父的情人。
趙毅清看來是氣的半死,臉紅脖子粗的。
在他旁邊的是養父的老婆,趙靈兒,我們見過幾次,在我面前總是盛氣凌人,此刻涂了幾層粉的臉上,不甘又不屑的眼神毫不隱藏。
剩下的是10個部門總經理和1個財務總監,1個人事總監,1個市場運營總監。
今天我白襯衣,灰色馬甲,西裝,西褲,黑色領帶,黑色皮鞋,臉上架著金絲眼鏡,發型也是規規矩矩的偏分。第一次見集團員工,我不能露怯,雖經驗欠缺,但氣質絕對到位。
我雙手插兜,站在會議桌前面,看著這陌生的一切,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
這也許是另一種人生的開始吧,我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但我希望可以掌控未來會發生的。
我環視一圈兒,盡量記住他們的臉。畢竟,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職場上的老手,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冷墨研說過,財務總監是他安插在公司里的內線,算自己人。
所以,當看到這位40多歲,長得就很可靠的男人時,我停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
他也感覺到了,微點了一下頭。
我剛準備講話,趙毅清開口了。
“你把你養父怎么樣了!范成銳為什么會離奇失蹤?”趙毅清眼里透著陰森,一副不問出所以然來不罷休的氣勢。
“爸爸重病,現在是植物人狀態,在牛津。至于范成銳,我和他只見過一次面,您比我更熟悉他,查查吧?”我說的輕飄飄的,帶點兒挑釁。
趙毅清臉紅一陣兒白一陣兒,不太感人的頭發好像瞬間又掉了幾根。
趙靈兒的眼神恨不得把我五馬分尸,放在桌上的雙手緊緊地攥著。
他們都沒有料到,一個人質真的這么大膽,囚禁養父,殺死義子。
本想有個保險,沒想到保險如今變成了最大的威脅。
爸爸和媽媽的股份是70%,趙毅清10%,趙靈兒5%,樊家10%,高管5%,我有百分之百的話語權。
趙家父女當然知道事情真相,苦于沒有證據,只能用瞪眼來表示不滿了。
我給了他們一個不屑的眼神,微笑地看著其他人。
“公司將改名靜丞股份有限責任公司,下個月要重新復牌上市,你們做好準備。這位是初瑤,這位是曾軒池,是我的助理,日常公司管理請聯系他們。我每周來兩次,需要我親自簽名確認的請提前準備好,其他業務請在內部辦公軟件上完成。”
我雙手從黑西褲里拿出來,接過初瑤遞給我的ipad。“王總經理,我要絕對的權限,公司的所有財務報表我都要能看見,包括人員花名冊。”我抬眼看著他。
王總經理是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啤酒肚很明顯。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說:“是,老板,馬上落實。”
“我初入職場,經驗還很不足,希望在坐的前輩們能不吝賜教,我會非常感激。”這些話我是看著趙毅清和趙靈兒說的。
他們瞪我一眼,扭過身不看我。
“范總裁客氣了,靜丞你也就開了兩年而已,現在業內名氣大的很,都說你投資有眼光,我們跟著你肯定會賺大錢。”市場總監王小姐笑的合不攏嘴。
帥氣,睿智的總裁可比那個自大又沒生意頭腦的老人家強多了。
家族之間的紛爭和這些打工族有什么關系,賺錢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就到這兒,有問題到辦公室匯報吧!”我說著走出了會議室,身后來自趙家的那兩束光能把我殺死幾百遍。
我們搭上總裁專屬電梯,到了最頂層。
“范丞忻,挺有總裁風范呀!”初瑤穿著黑色西服套裝,短發一甩一甩地,臉上的笑是沒心沒肺地。
我聳了聳肩。
樊詩蕾從會議室出來一直不太開心,臉上掛著尷尬的笑。
“現在看來,這些人好像對你的到來沒有太多意見,開展工作也許會順利一些。”曾軒池坐在我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說。
“現在還看不出,知人知面不知心。小曾,你把高管花名冊打出來一份,我要好好查一查這些人的社會關系。”冷墨研雙手交握在胸前,站在我旁邊。
“好。”
冷墨研看看我和樊詩蕾,感覺到了尷尬的氣氛。
“那我先出去工作了。”曾軒池說。
“我也去工作了。”初瑤說。
然后他們就都出去了,留下了樊詩蕾。
我拿起旁邊的文件看著,她坐到了我的對面。
我當然知道她在氣什么。
她是美的。不管是樣貌還是身材,都很少能有人與她相提并論。
可我,心里沒有她的位置。但是又不能完全把她拋棄。曾成銳上次說,殺我媽媽的人就在我身邊,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她最有嫌疑。
但我不知她參與多少,更何況,我們兩家的生意密切到80%的程度。我也沒弄明白,養父為何每年要給樊家那么多金錢,我們的生意多是進口出口,大到車,小到食品,即使它知道我是別人的兒子,也沒必要上億的封口費。
留她在身邊,只是想盡快了解樊家抓了我們什么把柄。
氣氛很尷尬,她坐的很不自在,一直動來動去。
“想說什么?”我看著文件上關于成立中國總部的計劃,低聲問。
“你是在排擠我嗎?為什么不介紹我,不讓我參與公司管理?”她很委屈,帶著哭腔。
“我只是不想在以后發生糾紛時讓你難堪,因為我不會因為你一直跟著我就心慈手軟。”我抬眼看看她,她眼淚掉下來。
我的心是狠的,即使她此刻楚楚可憐,我仍沒有一絲憐憫的感覺。
“我也是學企業管理,市場運營的,我也有給爸爸管理公司的一點經驗,我能幫到你的。”
“那你先告訴我,為什么范家每年要給你們那么多錢?”我雙手放在文件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眼神慌亂,眼淚大顆地掉。
“我不知道,我沒有深度的參與,只是給爸爸提提建議而已。”
我冷笑,把領帶拉下一點,解開了襯衫上面兩顆扣子,身子靠向椅背。“無所謂,我會查到的。”
國內的生意,除了明面上看起來非常合法正常的進出口貿易,其他都是房產商場等方面的投資,很多都是樊家主導的,我們只是出錢,按比例分成。
從以前的報表合同來看,養父對他們真的是言聽計從,所有他們提交過來的計劃全部滿足,從來都沒否決過。
太不正常了。
所以,桌上這份關于成立靜丞集團中國總部的計劃,要抓緊實施了。
“你如果不介意,就在我身邊做秘書,介意就去過自己的日子。但我要明確告訴你,我心里沒你。不要以后和我說,你在我身邊這么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種話。”
她嘆了口氣,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眼睛。“只要能在你身邊就好。”
她起身,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我說。
她轉身。
“告訴你爸,以后我不會隨隨便便就把錢轉過去的,如果想要,就要給我正當合理的理由。”
我語氣平淡中也帶點威脅。
“好。”
回答的這么干脆我倒是沒想到。
我拿起文件,臉上帶著笑,中國總部,選在哪個城市落戶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