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市,城堡里。
“哥哥。”冉冉穿著白色的公主裙,頂著黃黃的頭發,舉起兩枝小胖胳膊,笑瞇瞇地跑過來,愛吃蛋糕的她臉越來越圓了,跑起來像個肉團子。
“冉冉,你不能再吃了,太胖了。”我把書放在書桌上,抱起她坐在沙發上,差點閃到我的腰。
“哥哥,不可以說女孩胖的,很沒禮貌。”她眨巴著大眼睛,笑嘻嘻地仰著頭說。
我看了一眼樊詩蕾,微微點頭。
今天樊詩蕾給她梳了兩個麻花辮兒,沒有頭發遮擋,臉顯得更胖了。
“好,不說。但是你以后就別讓我抱了,抱不動了呀!”我淺笑,把她放在腿上坐著。
自從媽媽離開,同母異父的妹妹每個周末都會來我這里住一晚,每次來都像黏皮糖一樣,在身上不下來,說幼兒園的事可以說一個小時。
“哥哥,我上周和你說的,送我芭比娃娃的那個外國小孩,我昨天推他了,他敢來親我,真是可惡。以前媽媽說不可以讓男孩子靠近我,我記住了。我就很輕地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了,男人太可怕了。”她說著在我腿上手舞足蹈,小手指還推我一下,意思是我就用了這么點兒力,你看你都沒倒。
我哈哈大笑:“你做的對,不能讓人輕易靠近。”
“哥哥,你以后多笑笑吧,你笑起來很好看呀。”
我垂著眼。“嗯。”
“哥哥,我們去外面玩兒吧?去放風箏好不好?”她撅著嘴撒嬌,眼里很期待。
我看看窗外,傍晚時分,晚霞滿天,不冷不熱,是個放風箏的好天氣。
“好。”
“去放風箏嘍!”冉冉蹦蹦跳跳地往外邊跑,Lucy跟了出去。
我收起笑容,從沙發上起身,拿起黑色牛仔外套穿在白T恤外面,走了出去。
樊詩蕾咬著嘴唇,眼里很無奈。兩年過去了,他還是對她很冷漠。
把心酸放在肚子里,樊詩蕾換上笑容,跟了出去。
“哥哥,你看飛的好高呀!”
晚霞的底色是粉的,鋪滿了大半個天空,靠近地平線的位置是艷麗的大紅色,越往上顏色會越淡,好看極了。
我拉著風箏線,妹妹和樊詩蕾在追著風箏跑,笑聲和冉冉說話的聲音在空曠的草地上響著。
Lucy帶著十幾個保安圍在四周,高度警惕。
“哥哥,我也要放一下。”冉冉跑到我面前,舉著雙手要拿風箏線。
“你那么輕,會被風箏帶跑的。”我拉著風箏線,看著站在草地里白色的圓滾滾小小的她,開玩笑地說。
妹妹的很多眼神和媽媽很像,看著她,就好像是媽媽在看著我們。
她馬上撅嘴,鼓起紅撲撲的雙頰,皺著眉,雙手叉著腰,眼睛微瞇瞪著我。
好笑又可愛。
我蹲下身。“我們一起拉,要不然真的很危險。”
“好。”她馬上笑起來,歡快地又蹦又跳。
我坐在草地上,她坐在我懷里,四只手扯風箏線。
樊詩蕾坐在了我旁邊。
“詩蕾姐姐,你也坐到哥哥懷里,我們一起扯風箏線呀。”冉冉邊說邊沖著樊詩蕾眨眼睛,小心思很明顯。
“你放,姐姐不放。”
“哎呀,姐姐,你快點,還臉紅。”冉冉去拉樊詩蕾的手。
“冉冉,坐好。”我語氣變強,冷著臉。
她看我生氣了,乖乖地跑到一邊去騎車,小小年紀,竟然喜歡騎兒童摩托車。
Lucy走過來。
“丞忻,別在外邊太久。前兩天你截了范成銳2億訂單,他現在懷恨在心,放話說要報復呢。”
我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睛看著冉冉騎著摩托車在黃昏下開心地繞著保安人員轉圈圈。“就等著他來呢。”
“冉冉,快過來,我們要回去了。”我沖冉冉招手。
“我爸爸讓我轉告你,說上次你提的建議,他采納了,現在投資有回報了,謝謝你。”樊詩蕾說。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有錢賺就好。”
樊氏集團,早已搖搖欲墜。冷家每年給范家的5億里,有1億會流入樊家,他們有什么陰謀還要算計在我身上?害我的,一個都不會放過,從我這里拿走的,加倍還給我。
晚霞已經消散,天開始變暗,城堡里亮起了燈。
草地上空曠,沒有燈。但此刻還沒全黑,仍然能看得清周遭的一切。
冉冉騎著車正在朝我駛過來,進別墅的那條車道上,兩輛車正飛速沖過來,我覺得不對,跑過去把冉冉抱下來趴在地上,捂住了她的眼睛。
兒童摩托車飛了出去,同時聽到槍響。
我回頭看了看,樊詩蕾被Lucy壓在地上。
十幾個保安人員把我們圍在中間,城堡里的保安開著三輛車沖出來,和那兩輛車正面交火。
槍聲就像在放鞭炮,劈劈啪啪一直響不停。
“哥哥,在放煙花嗎?我要看。”妹妹在我懷里很開心地說。
“晚點給你看。”我緊緊地捂著她的眼睛。
“哥哥,我的眼睛都要被你捂瞎了。”
“別吵,很快就好。”
一輛車停在了我們旁邊,是自己人。我把妹妹放進保安懷里,他給妹妹戴上了眼罩。
“樊詩蕾,上去。”我命令她。
“你也別去,不需要你動手的,跟我回去。”樊詩蕾皺著眉。
自從他2年前去中國再回來后,他的脾氣就很暴躁,又很霸道。殺人在他眼里像是宣泄的出口,只要是別人來招惹他,絕對無法活著出去。
“別啰嗦。”我大力地扯著她塞進車。一溜兒煙車子就進了城堡。
我坐上Lucy開過來的越野,去追那兩輛襲擊我們的車。
“留一個活的,去給范成銳報信。”我對Lucy說。
“好。”
Lucy又對著耳麥說:“黑掉所有監控和通訊系統。”
她轉頭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范丞忻,雙眼淡漠,表情平靜,和十八歲時那個滿眼星光,對生活充滿熱情的男孩完全不同。
20歲的范丞忻,順利進入牛津大學開始攻讀本科學歷。同時成立了一家“靜丞投資有限責任公司”,法人他自己,啟動資金5000萬。
公司是在冷墨研的幫助下成立的。
剛開始時他只是小打小鬧,500萬在股市上試水,沒想到幾個月時間,翻了十倍。
第一次賺錢,他并不開心,在拳擊館暴躁地打了一天的拳。和沙袋打,和教練打,打倒一個,再來一個,直到把自己累的起不來,氣喘吁吁地看著天花板,發呆。
他和養父徹底決裂,雖然有20%的股份,但他無法進入董事會參與管理。他的目標不是那50%的股份,而是整個范氏集團,還有養父和范成銳的命。
靜丞投資公司這一年多在范丞忻的經營下,由一個不起眼的小投資公司變成了一個在圈內小有名氣的新星。當然,他的很多業務都是截了范成銳的,并且正正當當,程序上不犯法,操作上隱蔽,原因就在于,都是違法生意。
如果范成銳不配合,他就會舉報,讓他坐牢,如果配合,他就給點小恩小惠,以至于他不會馬上死掉。
深入一了解,范氏集團如果沒有冷家的資金,早就破產了。
幾次下來,范丞忻已掌握了他們60%的業務量。范成銳惱羞成怒,也許是想拼死掙扎了。
現在,即將22歲的范丞忻讓人驕傲,可也讓人擔心。他把所有的溫柔和愛都給了李靜,留給自己滿身傷痕和仇恨,他努力做的事都只是為報仇,如果報仇結束了呢?他要如何生活。
“丞忻,你真的要出現嗎?”
“嗯。”
他的回答越來越簡短,他的語氣越來越平。
Lucy無奈地嘆氣。
這是一條鄉間的小路,沒有路燈,沒有劃線,路面坑坑洼洼,沒什么車經過。
前面出現車尾燈紅色光亮,人已經被抓到了,正等著我去處理。
下車后,Lucy遞給我白手套,一把尖尖的刀。
我站在跪在地上,雙手綁在背后的四個人面前,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他們的臉。
我邊戴手套,邊問。“是范成銳叫你們來的嗎?”
最左邊的男人說:“fuck you!”
我雙挑了一下眉毛,笑了笑。左手抓著他的頭發,他瞪著雙眼,忽然覺得挺好笑的。
我右手拿著那把尖刀,從他的脖子右側,貼著喉管位置,用力插進去,一直插透,再往旁邊一挑,頸動脈斷開,鮮血噗地噴出來,噴到了我的臉上,右手的白手套慢慢被染紅。
我把刀在他身上擦了兩下,松開他的頭發,他往旁邊倒過去,身體還在掙扎。
我往右挪了兩步,站到第二個人前面,他怕的往后躲,我抓著他的頭發往前拉了拉:“是不是范成銳派你來的?”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聽他的指示。”男人的頭往旁邊扭了扭,那個人還在蹬腿兒。
刀又刺了進去,開了刃,更順了。
“丞忻,夠了。”Lucy抓著我的手腕,向我搖頭。
“殺一個殺兩個沒有區別。”我甩開她的手。
“范丞忻,你以后怎么面對她?總有相見的那一天。”Lucy想,也許她能讓他心軟一些。
我的手停了一會兒,蹙眉,笑了笑。“再見她那天,肯定是在墓地,我在里面,她在外面。”我抓著那個人的頭,頂著滿臉血,微笑地看著Lucy,那把刀沒有停。
剩下一個。
“你回去給范成銳報信,凌晨就是他的死期。”我邊摘手套邊對嚇得褲子濕了,還在哽咽的男人說。
血手套扔給Lucy,我坐上駕駛位,拿起車上大包濕紙巾,擦了擦臉。回城堡。
車上,我打給冷墨研。
“今晚我要殺了范成銳,逼著養父交出公司,還要問問殺我媽媽的兇手,不是一直都沒查到嗎!”我單手握著方向盤,油門越踩越深。
“丞忻,真的要親自動手嗎?”冷墨研的聲音有些無奈。
“一定要。”
“好吧!”
剛回到房間,我的衣服還沒換,妹妹就在門口敲門。
“哥哥,你回來了嗎?”她奶奶的聲音里充滿擔憂。
“回來了。你先去餐廳,哥哥洗個澡再去。”
“好。”聽到我說話,她很開心地回。
洗了三遍澡,感覺沒有腥味兒了,我換上黑色家居運動服,下樓去餐廳。
現在的城堡什么都不多,保安最多。
“我不吃,我等哥哥來喂我。”還沒開門,就聽到妹妹任性了。
兩名保安為我打開門,妹妹看到我開心的坐在椅子上晃著腿。“哥哥,快來喂我。”
樊詩蕾坐在她旁邊,不吃飯也不說話。
我讓阿姨下去,拿著碗喂她,她乖乖地吃了很多。
“哥哥,剛才那些人是不是殺媽媽的人?”她嘴巴里都是飯,說的含糊不清。
“咽下去再說話。”
她拼命大口嚼,咽了下去。
“哥哥,那些人是殺媽媽的嗎?”
“不是。”
“那你剛才是去殺人了嗎?”
“沒有。”
“哥哥,不要殺人。不要和殺媽媽的人一樣。”她癟癟嘴,大眼睛里含著淚,可憐巴巴。
“哥哥不殺人,哥哥只是去處理公事了,賺錢的工作。”我蹙眉,給她擦眼淚。
“哥哥不許騙人,拉勾勾。”
我伸出小手指和她拉勾勾。“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她笑了,笑的天真爛漫。
“吃飽了吧,去和詩蕾姐姐回房間看動畫片吧!”
“好。”我把她從椅子上抱下來,她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又回頭。
“詩蕾姐姐,你不來嗎?”
“我馬上就去,你先回房間等我。”
“好。”
我們微笑著目送她出門。
“你現在就像個殺人魔。”
“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
“你這樣早晚把自己弄進去或者死在外面。”
“有個人會很滿意。”
“你不要這樣,我好難過,這就不是你。”她摸著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再一次警告你,別碰我。受不了就離開。”我抬眼看看她,眼神一轉,起身往門口走。
“范丞忻,你這個懦夫,一個李靜,就把你變成魔鬼。”
我苦笑,一個李靜,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李靜。
凌晨兩點,城堡地下室。
一個大約60平的地方。水泥地,白土墻,白色的長燈管在墻壁四周亮著,坐在椅子上的范成銳雙手被綁在后面,他的頭上是一個圓形的吊燈,正在左右搖晃。
養父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沒有對他采取措施,只是讓他在旁邊看著。
我走過去,站在范成銳面前。
他抬起頭看著我,雙眼里透著害怕,又有些不甘。
不知冷墨研是在哪兒把他抓到的,也許是床上。
白襯衣全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膛,頭發凌亂的像鳥窩,臉有些腫,嘴角有干了的血跡。
臉上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我逃跑的那天,追我的最后那輛車里坐的是你?”我雙手揣進了運動褲的褲兜里,輕聲問。
“是又怎樣?”他眼里絲毫不畏懼,認定我不會殺他。
“殺我媽的幕后是誰?誰捅的那一刀?”
“呵呵,在你身邊的人嘍!”
“你參與多少?”他看著我,好像是在判斷我知道多少。
“別撒謊。”我咬著牙說的。
“遇襲那一刀是我找人做的。是爸爸指使我的,爸爸對你媽早都沒感情了,你也能想到呀,有了別人的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坦然。這都是爸爸指使的。”
我向Lucy伸出手,她把冷墨研給我的那把槍放在我手里。
我舉起槍對著范成銳的頭,大拇指上膛,沒等他開口求饒,槍已響,子彈穿頭而過,落在了土墻里。
我舉著槍轉身,對著養父,這是我和媽媽在公路遇襲后到現在的第一次見面,彌漫著陌生感。
我對他無話可說,他對我恨之入骨,我們的對望充滿了怨。
此刻,他雙眼驚恐,臉色慘白,雙手扶在椅子上半起不起的。
現在的他沒有了囂張氣焰,也看不到對媽媽和我的一點愧疚。
Lucy把合同書放在他面前。
“簽字。”我說。
“你休想,你和我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我食指收緊,一槍打在他左腿。“這是你把媽媽當作禮物送給別人的代價。”
又一聲槍響,打在了他的右腿上。“這是你殺媽媽的代價。”
他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在地上,皺著眉看我。“你好狠的心。”
“你不是知道我是誰的兒子嗎?黑社會有什么心。”我冷笑著看他。
“簽字,我留你一條命,善待你的小老婆和孩子們。”
他瞪著我,心有不甘。“當初,我就應該讓你和你爺爺奶奶一起死在那次車禍里,不應該臨時心軟,最后時刻打電話留你的命。”
“現在后悔,太晚了。”
他笑了一下,顫顫巍巍地接過Lucy遞過去的筆,簽上了字。
“找個偏遠地區,留下一個傭人,適當給點吃的就好,不要浪費糧食。”我把槍給了Lucy,右手把運動服的拉鏈拉到最頂端。
整個過程,我沒有遲疑,也沒有懼怕。電梯里不自覺的蹙眉,心里劃過一陣疼痛感,應該是累了。
“申報航線,去珠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