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的城市被濃霧籠罩,看不清木棉花的枝干,看不到紫荊花的花朵,看不到紅綠燈的頂端,只見黃燈正在閃爍,還有兩秒轉為紅燈的數字。
十字路口的車都在躍躍欲試,就等著燈變了沖出去。嗖地一下,眾人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那輛車已經消失不見了。
“范丞忻,你慢點兒,不要命了。”王祖猛抓著車上方的把手,被我一會兒猛踩剎車,猛加速超車,單手操控方向盤掉頭,擺頭甩尾弄的前仰后合。
我不說話,眼睛緊盯前方路面,握著方向盤的指尖發白,我忽視車后座劉津的嘔吐聲,只想快點到樓梯小屋。
刺耳的剎車聲還未消失,我已經從車上跳下來,只是將檔位推到了P,沒有熄火,沒有關車門。
鐵門沒關,我放輕腳步站在樓梯小屋門口,房門緊閉,但門底下有光亮,李靜肯定在里面。
王祖猛和劉津也走進來。我沖著他們噓了一聲,讓他們安靜。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李靜的電話。房間里傳出告白氣球的鈴聲,這是前幾天李靜剛換的。
李靜在里面,我蹙眉,心里說不出的疼。
“這個范丞忻,一直打什么電話,看樣子他好像真的挺愛你的。”是陸飛的聲音。
我耳朵貼著門,聽見椅子碰擊地面和悶悶地呼喊聲。
我猜李靜是被他綁在凳子上用膠帶封住了嘴。
暫時還沒聽見Lucy的聲音。
“你說說你,這個狐貍精,和你媽一樣,長的一樣,眼睛一樣,狐媚勁兒更一樣,把范丞忻迷的神魂顛倒的。”
拖椅子的聲音,撕拉的聲音。
“陸飛,你不要這樣,放了我好嗎?你給Lucy打了什么針?”是李靜的聲音,帶著哭腔。
聽到她無助的聲音,我心擰勁兒的疼,恨不得把門炸開,現在恨自己當初為什么給她換了個防盜級別很高的防盜門。
“你說,你們睡了沒有?”陸飛言語輕佻。
“沒有,我們沒有。”李靜哭著回。
“騙子。”接著是手打在臉上的巴掌聲。
“啊!嗚……”李靜哭的撕心裂肺,接著是椅子倒在地上的聲音。
我開始大力踹門。“陸飛,你給我開門,快點開門,你不許打她,你敢傷害她,我一定會殺了你。”我忍不住了,不管生死,我一定要進去。
“陸飛,你有什么事沖我來,不許傷害李靜,你給我開門,快點開門。”我又踹又拍,沖著屋子大喊。
“范丞忻,你不要進來,他有刀,有槍,他吸毒過量,產生幻覺了。”李靜哭喊著,聲音嘶啞。
“你不要說話,你有沒有受傷?”
沒聽到她的回應。
“呵呵,范丞忻,來救你相好的啦!”
“陸飛,不管怎么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放了她,我進去給你折磨,你不要傷害她。”我語氣放緩,他不清醒,不能激怒他。
門口聚集了一些小區住戶,Lucy報了警,王祖猛拉著我。
“現在來說青梅竹馬,以前干什么去了?以為我是小孩子呀,哄兩句就行。”
“那你說,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想要錢嗎?我給你,多少都行,我沒有我向家里要,你放心,我不會起訴你。”
“你去準備500萬吧,還有一臺車,就你經常開的奔馳就行,我拿到錢和車就放了李靜。我要現金,不要給我轉賬。你現在肯定報了警,但是沒用,這里只有一個小窗,還那么高,我不開門沒人能進來。”
“現在這么晚,銀行早關門了,去哪兒取500萬?”
“這是你的問題,和我沒關系。反正,半小時不見到錢,算了,1個小時吧,看不到錢,我就先把那個被我打了針正在睡覺的姐姐殺了。”
“好,我馬上去準備,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許傷害李靜和Lucy。”
“別和我談條件了,這男人興致說來就來,誰能控制得住呢。我剛才就和冷美人嘗了一回鮮,只可惜,她暈了,就像一具尸體,沒意思。”
“你這個畜生,我一定要殺了你。”王祖猛氣的漲紅了臉,手上,胳膊上,脖子上的血管全部暴起。
“可是,她還是處女,有點兒可惜,醒了我給她包個紅包。”陸飛說的風淡云輕,感覺嘴里還叼著東西。
王祖猛說不出話,走出了外邊。
我走出去。“劉津,你去找張律師,把錢準備好拿過來,王祖猛,我要進去,你在門口迎警察。”
“我進去,我要殺了他。”王祖猛眼睛發紅,即將發狂。
“他不會讓你進去的,他現在什么都能干出來。我進去拖一下時間,不談判他肯定不會放,就算拿到錢他也不會放。”他一定要折磨我才會消氣。
“攔著你肯定也是攔不住,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你身上有沒有鋒利的東西?”
他看了看,腰間有鑰匙串,里面有一把指甲鉗,他解下來給我。“只有這個。”
“足夠了。”我打開,里面有個帶彎鉤的指甲銼,很合適。
我今天穿的是黑色連帽衛衣,我把指甲鉗放在了帽子里面,帽子大,看不見輪廓。
我走到門口,拍門。“陸飛,陸飛,我們談談。”
過了二十幾秒,聽見開門聲和拖拖沓沓的走路聲。
“談什么?”他語氣不耐煩。
“你放我進去,換李靜出來好不好,她身體弱,經不起任何折騰。可以嗎?我求求你了。”我盡量聲音放軟,給他充分的尊嚴。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聽到范丞忻求我,有些開心。錢什么時候能拿到?”
“很快,張律師已經在籌集了。”
“等錢拿過來,你再進來。”
“行,那你可以不要封住李靜的嘴嗎?讓她和我說話。”
“要求怎么那么多?錢拿來了再叫我。”接著是大力的關門聲。
門口呼啦啦的進來一堆警察。領頭的高個子警察局長看著我問:“我是市局江局長,什么情況?”
“吸毒過量,產生幻覺,綁架了我女朋友,保鏢好像是被打了針,在昏迷。”我對他說。
江局長帶著我們走到了鐵門外面,群眾都被攔在遠處。
”提了什么要求?”
“五百萬現金,一輛奔馳。”
“有武器嗎?”
“有槍,不知真假,有刀。”
此時,張律師提著兩個箱子,劉津提著一個箱子走過來。
“準備好了嗎?”我問。
“只有300萬,先拖一下。”張律師頭發凌亂,穿著家居短褲和T恤,看出來很急。
“江局長,只能我先進去,他恨我,必定是要折磨我才肯罷休。我以送錢為由進去,這個房子只有最里面的臥室有窗戶,其他都是封閉的,我想辦法引到窗口。”
“這樣你很危險,這種人殺心說來就來。不能讓你涉險。”江局長擺擺手,不同意。
“不讓我進去我的女朋友就有可能被他折磨死。我寧愿死的是我,您放心,我學過一些防身術,會看著辦的,會保護自己的,要不然僵持著更麻煩,而且他還在里面一直吸。”
我堅持,江局長看看我。“記住不能激怒他,一定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點了點頭。
“你們給他裝上監視器,這樣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況。”江局長對著后面的一男一女說。
“好。”兩人把箱子放在地上,拿出一個微型攝像機釘在我襯衫上方的扣子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顆黑色的紐扣,和我白色襯衫很搭。
女警說:“你不用管這個攝像機,它已經打開,言語不要激怒他,不要和他嗆。”
“嗯。”
準備妥當,我雙手提著三個箱子,進入鐵門,走到門口。
“陸飛,錢拿來了,你開門。”我喊了一聲。
大約一分鐘,才聽見開里面房間門的聲音。
“錢拿來了?”陸飛的聲音沙啞。
“拿來了。”
“車呢?”
“鑰匙就在我手里。”
“你不要耍花樣,我知道警察在外面,讓他們退出鐵門外,我槍抵在李靜頭上呢。”
我轉頭對警察說:“退到鐵門外。”
江局長搖頭。
“退到門外,否則他不開門,我女朋友的頭被槍頂著呢?”我語氣強硬,瞪著眼。
江警察退出了門外,沒關鐵門。
“我打開防盜鎖,你自己開門進來,我告訴你,千萬不要挑戰我。”陸飛咬牙切齒地說。
“好。”
很快,聽見了吧嗒聲,我拿著鑰匙開了門,只開了一條縫兒,一股食物垃圾混合在一起的腐爛味道撲鼻而來。
我走進去,沒見人,身后的門咣當一聲關上,并自動反鎖。
我踩著滿地食物垃圾包裝袋,啤酒瓶和隨便亂丟的方便面桶回頭,陸飛抓著坐在地上的李靜頭發,躲在門后面。
李靜雙眼紅腫,嘴被黃色膠帶緊緊封住,手腳也被膠帶捆住,陸飛毫不憐惜地抓著她的頭發,眼睛被扯的變了形。她蹙著眉,搖著頭,眼神是在埋怨我為什么要進去。
我看著她的慘樣,心如刀割。
陸飛雙眼通紅,眼睛變得非常大,瞳孔收縮的比較小,露出了大部分眼白,看起來十分驚悚。他的臉非常白,看不到一點點血色。他吸著鼻子,眼睛還會流眼淚,類似感冒。
“把箱子放地上,拿茶幾上的膠帶把自己的腿捆住。”他瞪著我。
我把箱子放在地上,往左邊走了幾步,想引他到窗口,但他沒動。
我拿起膠帶,坐在滿是污水的地上,兩腿拱起,往小腿位置纏膠帶,他一直用手背擦鼻子眼淚。
我看著李靜,沖她微微點頭,告訴她不要怕。
她眼淚無聲地流,表情愧疚。
“多纏幾道,纏10道。”陸飛又用力揪了一下李靜的頭發,她痛的輕咬嘴唇,閉了一下眼睛。
“你說就說,能不能不要用力揪她頭發?”我纏完最后一道,雙唇緊抿,大力把膠帶扯斷。
“哎呦,還會心疼呀。”沒等我回他,他拿起一個啤酒瓶就打在了我的頭上,啤酒混著瓶子碎片從我頭上流下來,流到脖子里,襯衣全部濕了,有些涼,竟然還是冰啤酒。
我有點兒暈,眼睛冒金星。搖了搖頭,讓自己能看清。
這空檔,他松開了李靜,那把槍被他插在腰間。
他走到我身后拿著膠帶纏我的手腕,纏得很緊很緊,我痛的皺眉。
李靜像美人魚一樣,擺動著身體往我的身邊爬。不知為何,我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我的女人很堅強。
心里一萬個草泥馬沖向陸飛。
李靜爬到我面前,坐起來,仰著頭,蹙著眉,眼里萬般柔情。
我的頭頂可能破了,有血流進我的嘴里。我覺得自己現在肯定是很可怕的樣子,希望不要給李靜留下陰影。
陸飛打了個噴嚏。“媽的,癮又來了。”
他拖著我和李靜,把我們放在了墻角,也許是忘了給我嘴上纏膠布,反正他沒封我的嘴就走進了爺爺奶奶的房間并關上了門。
我轉頭,李靜杏眼含淚,心疼又愧疚。
我湊近她,用嘴巴去撕她嘴巴上的膠帶,有點不好操作,撕開一點膠帶就斷了,質量真他媽差。
反復幾次,我才撕開,來不及想太多,先親她。
她有點兒懵,沒什么反應。
衣領處的監視器時不時傳出咳嗽聲。
我意猶未盡,看到她沒受傷我挺開心,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但此刻,不能留戀。
她臉微紅,嘴角還帶著點兒血,應該是剛才陸飛那一巴掌打的。
“還行嗎?你能自己走出去嗎?”我問她。
“嗯。”她點頭。
“Lucy在哪里?”
“她在爺爺奶奶房間,他把她……”
“先不說這些。”我稍轉身。“帽子里有指甲鉗,給我拿出來。”
她轉過身,雙手伸進帽子里,把指甲鉗拿了出來給我。
我雙手背在身后,拿著指甲鉗里面的指甲銼鋒利的那頭,開始扎纏在我手腕處的膠帶。
挺好用,很快我手腕就可以動了,我的手拿了出來。我又來回掙扎了一下,因為剛才綁的比較松,雙腳也出來了。
悄悄起身,拿起茶幾上的那把刀,把李靜手腕上的膠帶割斷,剛想去割腳上的,爺爺奶奶的房門哐當一聲打開,陸飛雙手舉著刀沖了出來。
“李靜,你快出去。”我邊喊邊起身揚起右手臂去擋陸飛舉起的那把切西瓜的尖刀,刀尖從我手臂側邊劃過去,一陣刺痛襲來,我忍著。左手迅速地沖著陸飛的脖子就過去了,一下子掐住了,就像他當初死死掐著李靜的脖子那樣。
我雙唇緊抿,眼神犀利。
我右手扯掉了衣領處的監視器,一腳踩碎。
他瞪著眼看我,右手拿著的那把刀被我牢牢鉗住,刀沒有掉下來。我也瞪著眼看著他,憤怒激發了我身體的某些基因,我左手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推進了爺爺奶奶的房間。因為長期吸毒,他其實沒什么力。
躺在床上的Lucy上身和腿露在外面,中間蓋著一張床單,不知是死是活。
這讓我更加憤怒,我右手抓著陸飛拿刀的手,搶過了那把刀,他雙手開始抓我的左手,任憑他如何抓我撓我,我的力度絲毫不減,而是在持續用力。
我拿著刀柄,刀背在他臉上拍了兩下。“咱們新賬老賬一起算。”
他驚恐地看著我,我冷冷地看著他,嘴角扯出一抹譏笑。
刀噗的一聲刺穿了他左腹的皮膚,我看著他的雙眼越來越紅,瞳孔一直在往上翻,我手里的那把刀并沒有停,一直都在往里延伸,直到我感覺手心出現濕潤感,手腕用力,那把刀轉了一圈。
這中間,我的左手并沒有收力。
我聽見門打開的聲音,松開了手和刀,迅速拿床單擦了一下刀的手柄,又抬起右膝蓋,沖著他雙腿之間狠狠的來了一下,他無力哀嚎,倒在地上半死不活。
我轉身,眼神放軟,李靜站在門口,驚恐地捂著嘴巴,看著我的眼里是難以置信。
隨后她沖進來抱住我,警察在她身后進來,我右手摟著她的脖子,她伸手去拉我的右手,我躲開了,因為剛才那只手曾想殺人。
走出門口,眾人圍上來,我看著李靜笑,忽然覺得很暈,腿開始發軟,我癱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