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梨園外。

王浩然獨身一人往外走去，步履匆匆，神情陰沉不語，極為難看。

途中，偶有熟悉得人看見王浩然，想上前攀談，但瞧見這種情況，愣是止住邁向前得腳步，停留駐足。

中秋文會，以梨園為重。

整個臨安對梨園今晚能夠出世的詩詞，大為看重。這不僅是代表著一年結尾，江南文壇的一個縮影，也足夠代表著水準高低，以臨安判斷江南全貌。

所謂窺一斑，而知全豹！

所以，不管百姓還是讀書人，都時刻關注著梨園得一絲一毫，風吹草動。任何小事，都能成為其青樓，茶館，勾欄得座上談資。

而知州家的少爺，竟然以這般神態離去，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恐怕，是梨園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王浩然緊蹙眉頭，邁步走到梨園外一處馬車前停留。恭候多時的仆人，見著主子明顯不高興，心頭一緊，連忙上前揭開簾布。

“走！”

說完鉆進馬車，不再多言。

馬車晃悠悠向著后方行進，消失在夜幕中！

…

各大青樓的花魁，今晚會暫時不得離場。按照流程，文會結束后就是各大花魁上臺展示才藝的時候。

同時，也會對今晚文會產生的優質上乘的詩詞，單列出，選擇吟唱。

這也是各大花魁的必要得掌握的環節，由在場所有賓客，選其最受歡迎的一個，那么她就是今年的年度花魁。不僅提高自己的身價，也變相提高所屬青樓的知名度，一舉兩得。

本身文會，就是由官府和青樓共同出資承辦，期間產生的任何一切利潤，自然大部分歸官府所有，青樓一方也得其一部分，不過相對較少。

不過青樓本所注重得，名更多一點，畢竟名聲出去了，不愁沒銀子賺。

凌雪姬在京城就是遠近聞名，轟動一時得著名清倌人，說是花魁，還是有些區別。清倌與花魁皆是青樓中，大力重金培養出來，與妓女本身就有些天壤之別。

清倌花魁共同點就在于，賣藝不賣身！

如果尋得良人，或者結識個富貴人家，為其贖身，有情人終成眷屬，自然是一樁雅事美談。

遇不到得話，不言而喻，賺個幾年青春錢之后，也得淪為出去接客為生，年紀稍大的，老鴇子心善能留下洗衣做飯之類的，若是不好，將是掃地出門，聽天由命。

從小錦衣玉食，事事不用操心，都有仆人照顧把持，真讓她們獨自出門，討生活，跟死沒區別。

凌雪姬出身教坊司，屬于罪身，賤籍，痛一般青樓風塵女子，有著本質區別。想要贖身，也是難上幾分，但并非不能。

霓裳院隸屬于教坊司，地區要比京師更加容易贖身，凌雪姬家鄉在江南。

以此為由，通過關系，南下臨安。

霓裳院知曉凌雪姬的目的，不過仍然默許，畢竟凌雪姬的名氣，實在太大，得罪劃不來，也就要求凌雪姬，時常來表演才藝，或者教習手下清倌和培養的好苗子，一舉兩得。

凌雪姬自然不拒絕，眼下而言，這是最好最妥的解決方式。

像這種需要文會結束的才藝環節，凌雪姬不用出場，霓裳院只許她中場上去表演一番就完事，可沒曾想，鬧出得動靜卻是不小。

陳云峰這人，她從京城便開始頭疼了。

頂著金陵第一才子的名諱，到處流連混跡于各大風月場所，雖然自己也是，但由于天生的復雜背景，凌雪姬不喜這類人。

嘴上如何君子風范，進了青樓就是如何的禽獸不如，冠冕堂皇不說，實在太過虛偽。

風塵女子喜好讀書人，不僅僅是大勢所趨，審美統一。更是因為，雙方有利可圖。圖名圖利，各取所需。這是少數，大多女兒家心屬這些讀書人又有幾個終成眷屬，夫妻美滿？

負心多是讀書人！

在時常平日間，她喜笑于表，眾多王公貴族中穿梭來去，片葉不沾身，不管處于何種境遇，都能一一化解。

但這陳云峰著實讓她頭疼，難纏不說，更是狗皮膏藥般，甩不掉。

她也直言過，陳云峰不但不買賬，反而變本加厲。直到時日久了，陳云峰自討沒趣，回了金陵，也就沒了聯系，這讓她大松了一口氣。

哪知，前腳剛落他隨后就到，又貼了上來。這次中秋文會，更是獻詩于自己，頭又開始痛了。

還好，這次跟以往不同，陳云峰并沒那般熱烈殷勤，當眾拒絕或許失了顏面，但她別無他法，只能這樣做，才能夠讓他死心。

也是沒辦法的事！

總體來說，今晚梨園，還是不錯的。

真要除開陳云峰這等不快之事，還有一件讓她心頭不快的，便是那白日遇見得姜家姑爺。

姜家小姐卻是可憐，那知州公子欺負人，仗著自己有個爹，那般欺辱一個弱女子，毀其名節，實在令人所不齒。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由那個小丫鬟，拿出自家姑爺的詩詞，恐怕后果…她只是可憐，但不關心，有點興趣的便是那個姜家姑爺。

白日遇見時，他帶著同樣女扮男裝小丫鬟，在大街上強買自己的畫像，還不知自己是誰，這就讓她產生了興趣。

隨后，同他交談時，所表現得那般談吐不凡的言論和氣質，就又在她心中上升了一個檔次。

這姜家姑爺屬實有趣，這是凌雪姬第一次對一個男子產生了興趣，而且這人還是別人家的姑爺。

…

回到霓裳院，凌雪姬迫不及待換上男裝，興致勃勃的出門去。

中秋佳節最有趣的，還是在這鬧市坊間，感受著過節的氣氛，吃著月餅，游戲于百姓人流中。

這便是她最喜歡的，褪去一身華麗裝，不是那個人人吹捧，阿諛奉承的風塵女子，而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凌雪姬。

凌雪姬玉手拿著月餅，穿梭于人流中，時不時被眾人喝彩聲中駐足，嬉鬧聲，歡笑聲，不絕于耳。

走走停停，心情不自覺被感染，不禁開心起來。

突然，凌雪姬看到轉出一處人少，停留著一輛馬車，馬車下來一人，沒作停留，神情緊張的四處望了望，確定無人注意，帶著仆人匆匆步行而去。

王浩然…

凌雪姬一眼便認出，馬車上下來之人，就是方才在梨園吃了苦頭，被姜家姑爺一首詩詞打的灰頭土臉的王浩然。

他這是去做什么？

凌雪姬美眸透露出不解，心中一動，連忙躡手躡腳得跟了上去。

…

王浩然帶著仆人，一路橫行，對穿巷弄。至于提前下車，就是為掩人耳目，不被發現。

雖然是一域知州的公子，但難免有心人查，真要查起來，沒有誰經得起的。他從小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對于官場行事，向來熟悉，為了不留下手腳，不得不選擇就近得地點，徒步前進。

片刻，王浩然便來到城北一處小巷前，不過他僵在原地，瞳孔瞬間放大，眼神呆滯。

熊熊大火劇烈得燃燒著，濃煙夾雜著火星子，四處飛濺，如煙花絢爛。

王浩然心頭一沉，有些腦子不夠用，著急開口道：“是這兒嗎？”

仆人同樣神色大變，緊張得說道：“是，好像就是著火的地方，不過不確定。”

王浩然臉色變差，罵道：

“好像？還不快去看看情況，到底怎么回事。”

仆人慌慌張張，眨眼跑了進去。

片刻仆人返回，氣喘吁吁道：“少爺，是，已經化為一片廢墟，官府得人或許已經在往這邊趕。”

嘶…

不好。

王浩然聞言心頭一跳，急忙問道：“人呢？”

“周圍的人說，沒見到人跑出來，但是里面燈亮，不知道怎么火就著了。”

果然…！

暗生不妙，心頭不禁犯怵，抬手一揮，轉身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生怕被人瞧見。

…

凌雪姬俏臉望著王浩然遁去的背影，頗有些納悶，但可以確定，那仆人進去了一趟，再出來時，王浩然臉色就變了。

抬頭望著濃煙彌漫的巷子，美眸透露不解，峨眉突皺。

明顯，王浩然來此是因為見不得人的勾當。

為什么是見不得人？

從環境就不難推斷，此處地屬城北。人跡罕至不說，鮮有無端禍事橫生，這么晚來此一定是不是什么好事。

為什么失火？

看王浩然臉色，想必也是不知情，恐怕事情敗露，走為上策。

凌雪姬眉頭瞬間舒展，這就行得通了。

只是關于王浩然干了何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是她能管的，況且自己是突發好奇心。

想到這，凌雪姬沒作停留，只身退走，離開這片區域。

突然，眼神一晃，瞳孔微縮，就在她身處不遠處，有個人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不奇怪，死人在城北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今日中秋，巡邏得人都在梨園或者鬧市區，這邊就冷落下來了。

凌雪姬還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如果說還有救，就順手救下，做個好事，遇見了就躲不開。

但當看到已經面目全非，白袍襤褸不堪，身負重傷的人時，凌雪姬不由得睜大瞳孔，一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