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萬籟俱寂。
整個庭院也隨之陷入蕭瑟肅肅中,寧缺踱步來到涼亭中,腳下已是枯葉鋪滿,秋風中帶著特有憂愁之色,吹散煩惱,加深沉重。
寧缺撿起落葉,仔細端詳。
落葉歸根,寧缺卻是河流浮萍,在莫大蒼茫中飄搖。
觸景生情,人非草木。
無言于中,靜觀默察。
“姑爺?”
小丫頭翹著腦袋,眼眸亂轉,最后定格在寧缺身上。
寧缺轉身看著小丫頭,輕笑道
“干嘛,有事?”
小丫頭蹦蹦跳跳的來到寧缺身邊
“小姐讓我告訴姑爺,今天要和老爺夫人一起用餐,過來告訴姑爺一聲?!?
寧缺點點頭,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隨后就到?!?
………
姜文生,也就是姜婉兒的父親,寧缺未來岳父。
在印象中,寧缺沒有影子。
自己最初醒來那天,經月兒口中得知,姜文生來看過自己,并未照面。
寧缺自己也知曉,以當初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誰來也沒興趣,更別提這個未來岳父,就是姜婉兒,小丫頭,都沒空搭理,心如死灰,看誰都是行尸走肉。
姜文生沒在意當時寧缺的態度,人都差點死了,醒來胡言亂語,神智錯亂,偷偷查探了一番,便走了。
接著便是督促官府縣衙徹查此事,可惜人沒抓到,不過這都是后話,畢竟當時寧缺失憶,人也將死之際,在失去記憶同時,身體也遭受重創,保不準還沒瘋就真瘋了。
而現在寧缺逐漸好了起來,身體恢復,記憶失去了,但人還是正常的,這讓姜文生暗自松了一大口氣,心頭那塊石頭終于是落地了。
確定寧缺無恙,才想著組織一場家庭用餐。這些日子,忙里忙外,姜府因為自家姑爺被刺殺一事,人心惶惶,下人皆是小心翼翼,如臨大敵般夾著尾巴行事。
生怕蹙了老爺的眉頭,那就后果不堪設想,挨頓打是小,逐出家門是大。下人大多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沒了生計,就意味著直接等死。
雖然姜家是書香門第,性情溫和,不會做得那打罵下人不當人的情況。特殊時期,一切都不好說,更別提姜家本身就門風嚴格。
規矩,禮儀,是首要衡量下人的標準!
………
用餐在姜府的正中心位置,與姜婉兒寧缺所住之處天差地別!
偌大的堂前庭院,延綿深入。氣派不張揚,精致中透露著典雅的樓閣矗立在正中央。
寧缺慢步行進,前方小丫頭低頭帶領。
這還是寧缺第一離開自己的小院兒,一路上走走看看,左顧右盼的打量周圍一切。
這特有的古代建筑,說老實話,還真有幾分韻味。
不同于現代的高樓大廈,黑人一種壓抑的沉悶感,宛若牢籠,外面的人前赴后繼,里面的人掙脫逃離卻又無能為力!
而這古代建筑卻別有一番風味,莊重,煙火,典雅,清新感撲面而來,不禁讓寧缺心情也好了幾分,腳步不禁加快幾分。
膳房在大堂后院中。
此時,
桌上圍坐四人。
寧缺居左,姜婉兒在右。上座兩位中年夫婦自然就是姜婉兒的父母,也是寧缺的岳父岳母了。
姜文生此時身穿青衣長衫,頭發黑里泛白,一張極為頗有男子氣概的臉龐,方正剛阿。那種不怒自威的神情一下子散發看來,寧缺不禁有心愣,感嘆道
到底是干老師的!
姜婉兒的母親,則是頭梳同心髻,羅衫裙,雖然年老了不及當年,不難看出年輕時是難聞一見的美人。
姜婉兒就比較神奇,完美遺傳繼承了母親的優點,甚至尤有過之,如果不是有些地方和姜文生很像,姜文生都不得不懷疑,姜婉兒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女兒。
寧缺呢,來之前自然是換了身衣裳。
白衣長衫,頭發自然而然向后盤起,一根木簪子固定。一雙丹鳳眼,眼眸周圍天生淡紅,淚眼,眉目間仿若哀怨縱生,蒼白無力的臉龐,反而更加襯托出寧缺氣質。
愈發的出塵起來。
姜婉兒也是頗為驚訝,她知道寧缺生得好看,每次去看他的時候,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再好看也沒覺得有多怎樣。
人靠衣裝,稍微打扮。
確實要比外頭那些公子才子俊俏幾分,還是無時無刻在透露著一種莫名哀怨的氣質,姜婉兒不由的心跳加快了幾分,但稍即就平靜下來。
她這些過年見過的風流俊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平常心是她的本能。
寧缺也沒注意,姜婉兒在觀察自己。不只是姜婉兒,姜父姜母都在仔細看著寧缺,眼神透露出不解的神色。
姜文生看著寧缺,確定寧缺沒所謂,開口說道
“有缺,身體這些天恢復的怎么樣?”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寧缺笑了笑回答道:
“伯父無需擔心,已經好了很多了,這些天一直在活動筋骨?!?
姜文生點點頭,不茍言笑。
“是小月兒在照料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她說,不要客氣,本身就是一家人。”
姜母也是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的女婿,對于女婿的這個作態還是頗為滿意的。
“是啊,月兒那丫頭雖然粗心,但是經常在婉兒手下,照顧人還是不錯的?!?
寧缺低著頭,也不去看誰。
“月兒是很不錯,這些天沒有月兒,我大概好不了這么快。”
姜文生滿意的點點頭。
這時菜輪番上桌,擺上前來。姜文生提筷開動,夾菜給姜母,邊說道:
“真的就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寧缺吃了一口菜:
“偶爾能想起來一些事兒,但是都挺模糊的,我想慢慢來吧,畢竟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急也沒用?!?
姜文生點點頭,沉思片刻,轉頭望著自家女兒。
“有件事兒我得向你們倆說一聲。
你們雖未辦婚禮,但是前日方縣令家里,我把你們倆身份已經錄予方縣令了,已經是一家人了,之前沒來得及說,主要是想著今天家宴一起說?!?
姜婉兒聽得芳心一抖,玉手一頓,愣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
“父親做主便是?!?
聲若清靡,眸色如常
寧缺也沒覺得意外,這事兒在他看來本身就是板上釘釘,早晚!
只是不知姜婉兒的態度,瞧了瞧姜婉兒,一副常態,沒有任何變化。
寧缺有點猝不及防,心道
我就這么結婚了?
有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