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味居(上)
- 伸唐
- 此號乃小號
- 2429字
- 2021-02-08 19:19:15
秋去春來。
美味居來了兩個客人。
“季真兄,這幾個字真是楊真人寫的?”
“太白,還能有假?”
李白繼續看著字,字不算好看,不過略略有些秀麗工整。
其實字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三個小字。
“難道是楊氏姐妹開的?”
“老夫亦不知。”
現在美味居在長安城已經有了不小的名聲,有人稱為六奇居,六奇,詩奇,器奇,食奇,樂奇,舞奇,畫奇。
進了美味居,正門后面就是一排內似遮壁的屏風,屏風前站著十幾位圍觀的士子。
奇詩就在屏風上,字與楊太真的字一樣,雖然工整,不是太好看。當然,字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詩”的內容。
第一張屏風上寫著三個大字:清平樂。
余下是正文: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有新來長安城的士子在問:“它們算不算古詩?”
律詩對對仗律韻有著嚴格的要求,肯定不是律詩了。
古體詩比如樂府,要自由一點,然而也不像是古體詩。
關鍵內容與清平樂有什么關系?
然而細細品味,短短四十余字,意境卻是幽遠凄美之極。
第二首詩更短: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同樣的奇怪,還不止,寫“詩”者還是按照傳統的自右向左,自上向下的方式來書寫的,但在里面加了一些奇怪的符號。
這一條同樣的重要,比如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或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用一個逗號隔一隔與不隔,意境馬上就會截然不同。
不過也有士子看出來了:“斷句?”
當然,其意境同樣的幽遠,如果寫的不好,也不會讓人注目,稱為“奇”了,只是詩名同樣的奇怪,相見歡。
然后是第三首,踏莎行:
碧海無波,瑤臺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
綺席凝塵,香閨掩霧。紅箋小字憑誰附。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
第四首,浣溪沙: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第五首,蜂戀花: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第六首,蘇幕遮: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第七首,生查子: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真怪,真怪。”
幾個觀看的士子感到古怪,在悄悄議論。
首先就是詩名,詩名很優美,看看,清平樂、相見歡、浣溪沙、踏莎行、蜂戀花、蘇幕遮,可與內容有什么關系呢?
還有,它們是何種類型的詩,為什么從未見過這種體裁的詩歌。
至于上面已經出來的逗號、句號與問號,到是無人爭議。
這是人家的詩,不是《詩經》《論語》,人家用幾個符號來替自己作品斷句,也是人家的權利。
不過幾首詩意境真的優美,每一首詩都有著經典的句子,如“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如“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如“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如“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如“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如“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如“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如“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如“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又出來一首新詩了,就不知是誰寫的?”
開始出來時,引來許多士子觀看。平康坊小姐姐們同樣幾乎全來了,一個個手拿著筆往紙上抄。
但有人問店里的人,都不答,只說了一句話,每隔一季,會放出一首新詩,直到屏風滿了為止。
一共十八扇屏風呢,即便現在推出了七首,還有十一首未問世。
大家一起明白了,這是美味居為了吸引客人搞出來的噱頭。
“這些怪詩不簡單啊。”
“嗯,與你寫的詩相比,多了一份婉約,少了一份豪情。”
賀知章并沒有貶低他的小友李白,這些“怪詩”分別是李煜、晏殊、范仲淹、歐陽修的代表作,即便放在李白詩集里,也能稱得上精品。
“季真兄,此人才情不低啊,為何不傳名呢?”
賀知章同樣地想不明白:“或是主家給了錢。”
“然主家也未綴名。”
所以他們弄不懂,其他人同樣地弄不懂。這時邊上一個士子說道:“如此,要韻律何用?”
另一個士子答道:“是有韻律的,只是不對仗。”
又有一個士子說道:“還是有對仗的,只是人家似乎不在意對仗,字數更是綾亂,真有些類似古風詩。”
“不是古風詩,”那名士子搖了頭。
關于這幾首“詩”的類型,不是一個士子討論,是許多士子討論過,并且確認了,它們的題材與古風詩無關。
第二個說話的士子說:“不是古風詩,是怪詩,奇詩。”
呵呵,有幾名士子幾乎不約而同地輕笑起來。
“有點似孟夫子的詩。”李白揣摩一會說道。
“孟襄陽詩作雖然也婉約,然簡潔雋永,平淡清遠,風格是不同的……這幾首怪詩風格似乎也有些不同。”
那肯定是的了,李煜是“感慨風”,晏殊是“悠閑風”,歐陽修是“小資風”,范仲淹是“高遠風”,沒有一個是與孟浩然是相同的。
“是有點不同,并且奇怪的是連出了七首,居然每一首都難分高下。”
兩人看了一會,李白說:“可惜余下十一首難見了。”
“為何?”
“我們進去說。”
兩人走進美味居,美味居西邊有一個出口,有的食客會乘坐馬車牛車或騎驢而來,必須得準備栓停牲畜和車輛的馬廝和車棚。
但入口也在美味居的西邊。
底樓西側是一個超大的廚房,余下的就是大堂,里面擺著大大小小二十多張桌子,南邊有一個老者拉著胡琴(二胡的前身),一個妙齡少女在胡琴的伴奏聲唱歌。
這種現象在唐代很正常,許多酒店或酒肆里都有賣唱的藝人,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自由藝人”,征得酒店酒肆的準許,在各個酒樓酒肆里賣唱,收入來自客人的打賞,與酒樓酒肆無關,也不會向其發放薪酬。
還有一種,酒樓酒肆買奴仆來培養,比如各個酒樓酒肆里表演歌舞的胡姬多屬于這種形式,酒樓酒肆雖負責她們的生計,可這些人沒有人身自由,是部曲,是奴仆奴婢。
美味居有不少賣唱賣舞的藝人,都是前者。
但美味居的精髓是在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