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三人出去，李伸剛轉身，臉色迅速地如同掛了一層冰霜，冷了下來。

來到東市，李貴兒說：“有些偏啊。”

長安城各坊坊內一般是十字大街，因為東西市面積大，只好修了井字街，于是兩市皆分成了九個區域。

各個區域性質皆不同，如東北區是住宅區和放生池，正東區是各家兇肆（賣葬禮用品的店鋪）、鐵行、筆行以及賣牲口的地方，東南區是各個藝人表演的場所以及樂器行以及一部分住宅區，正中三個區自南向北分別是平準署、市署、常平倉，西南區是各家錦繡彩帛行以及一部分住宅區，正西區是各個雕版印刷作坊以及書行，西北區自南向北分別是畢羅肆（小吃鋪）、各家酒肆酒店酒行、肉行、臨路店（雜貨鋪和各色旅館）以及一部分住宅。

李伸這家酒樓位于西北角，遠離了酒市區域，若是在住宅區還好一點，偏偏擠在了各家臨路店里，而且又在西北偏角處，所以原來的主人經營不下去了。

買下來后李伸才知道葉家本來也不是經營酒樓的，而是開了一家旅店，但生意不死不活的，這才打想了酒樓的主意。誰知道酒樓開起來，不是不死不活了，而是年年虧本，逼的沒辦法，才將它賣掉。

“位置確實有些偏，然而看如何經營了，李院使，廖府使，你們先進酒樓轉一轉，我在后院等你們。”

“好，咦，是楊真人寫的字，真是楊真人寫的？”李貴兒忽然詫異地問了一聲。

“是她寫的。”

“怎么會？”廖奴兒也抬頭看著匾額說道。

“我送了真人一件寶鏡。”

匾額上六個字，三個大字是美味居，三個小字是楊太真。

原來李伸打算請楊玉環三個姐姐幫忙，只是這三個姐姐性格很不好，一直猶豫不決。正好梁管事聽到一條消息，說是楊玉環三叔楊玄璬夫婦從洛陽趕到長安來看望楊玉環。

楊玉環父親死后，楊玄璬將楊玉環抱到自己家中撫養，按照古代的過繼制度，楊玉環等于就是楊玄璬的女兒了。

他們來看一看，是人之常情。

但李伸及時地抓住了機會，他讓他舅娘牛氏出面，花了一些錢打點了楊玄璬家的下人，見到了楊玄璬妻子。

送寶鏡給楊玉環，楊妻肯定會樂意了，不過牛氏提出了一個要求，請楊玉環寫幾個字，牛氏遲疑起來。

牛氏又拿出一些玻璃杯，以及其他一些貴重的禮物，楊妻這才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

盡管不是楊氏姐妹，也費了九龍二虎之力，才將鏡子送到了太真觀。

看到了鏡子，楊玉環果然很喜歡，于是便寫下了這幾個字。但自始至終楊家不知道美味居的背后有李伸，否則又不會答應。

早晚還會知道了，楊玉環生氣怎么辦？那繼續送好處唄。

好處送的越多，關系就搭上了。

只要楊玉環愿意庇護，那怕是李林甫也無輒了，除非李伸想與李林甫魚死網破。有了楊玉環的字，手續一二三就辦理下來了，也沒有人敢在美味居鬧事。

“寶鏡？”

“我聽娘娘說她娘家有幾件傳家寶鏡，我這才動了心思，春天時央請廖府使準我出去。賣掉了兩枚，用它們開了這家美味居，一枚最大的送給了楊真人。”

“這家酒樓會花不少錢帛吧？”

經過重新裝修后，這家酒樓立即換了大模樣，飛檐翹角，雕梁畫棟，漆朱繪紫，窗楣錦銹，似錦似畫。

美觀是美觀，但是要花錢的。

“那又如何？如果楊真人那枚鏡子真要拿出去賣，能賣數千緡錢。”

“是什么鏡子？”

“李院使，這個你們就不要管了，還是看酒樓情況吧。”

美味居很低調地開業，但它只要開起來就一點兒也不低調。兩人進去轉了一會，整傻了眼。

“二郎，酒樓還能這樣開？”

“它位置偏，不如此經營，生意如何好得起來？這是這幾天營天的進出賬本，你們看看。”

現在記賬方法很簡單，一個進賬，一個出賬，雖然如此記賬漏洞百出，不過能一目了然。

廖奴兒一邊看賬本一邊驚奇地問：“二郎，是誰想出來的，真有巧思。”

“不管是誰想出來的，我們說正事吧。舅家賣掉兩枚稍小的寶鏡，共得兩千三百余緡錢，不過美味居買下來要裝修，故此我用了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下了這個宅子。”

李伸又拿出幾張契約。

有契約在，容不得李伸撒謊。

“眼下它才開業，名氣未打出去，冬天我還有一個布置，到時生意會更好。我臨出庶人府時，曾承諾給你們五百緡錢。現在有兩種支付方法，一種是馬上支付，但得等上幾天，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然以美味居的盈利，僅是幾百緡錢，頂多二十天就能攢出來。”

李貴兒和廖奴兒心怦怦跳了起來。

唐朝的太監權利很大，而且越來越大，他們不但在外面有府邸，還能娶妻納妾收養干兒子，所以花銷不小，這也是各個大太監十分貪婪的原因。

李貴兒涵養比較深，未說話，廖奴兒已經開口了：“第二種呢？”

“第二種是你們以十王院的名義，用這五百緡錢做為合本本錢，每月可以拿走六成盈利。但必須答應我四個要求，如果美味居出了事故，你們必須替舅家出面解決。”

“有真人的字在，誰敢鬧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人畢竟是貴人，不便出面，聯系又不方便。”

“你也要約束好下人。”

“必須了，難道我不清楚我自己的處境。”

李貴兒一聲干笑：“其他三條呢？”

“你們能查賬，能拿走盈利，但不得干涉經營。”

“這個沒問題。”

“庶人府其他人就算了，但你們必須下令，我本人進出十王院時，不得有人干涉。同意趙家時不時送一些吃穿用的去庶人府。”

原來是這個大家開心啊。

李貴兒遲疑不語。

廖奴兒說：“二郎，奴婢說句不中聽的，你們終是畜養的庶人子。”

“畜養，如何為畜養呢？”

這一句，兩人都有些懵逼了。

所謂的畜養，不可能真當畜牲口一樣養哉。

這個底線真的難以界定。

但后面兩條李廖二人肯定不會答應了，三人交涉良久，李貴兒這才答應不干涉美味居的經營，李伸可以外出十王院，然而時間不能像第一次出去那樣，呆得太長，趙家可以送一些東西去庶人府，不過趙家只能將這些東西放在十王院門口，讓金吾衛通知廖奴兒，由廖奴兒帶人將這些東西搬到庶人府，同時趙家不得進入庶人府探望李伸母親。

而且李貴兒怕留后患，只做了一個口頭約定，都不敢寫契約。

反正幾家人關在庶人府里，李貴兒也不怕李伸反悔。

李伸想了想也答應了。

臨走時，李貴兒又順走了幾十個玻璃杯子。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趙別初直搖頭。

“舅父，不怕他們貪，就怕他們不貪。美味居開起來是要賺錢的，但賺錢不是最終目標。”

李貴兒同意他外出，送東西去庶人府，已經實現了李伸春天時的想法。

況且有美味居在，何止賺錢這么簡單，利用得好，它將會是一個強大的工具。

還有那封信。

若說果實，李伸已經摘到了第一顆果實。

在這一刻，他心里面就仿佛像是這蔚藍的天空那樣透明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