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蟬鳴聲陣陣,大明宮廣場上的地磚被擦的發亮,大太陽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此刻朝中幾百名文武大臣正整齊地佇立在主殿前,葉無夏站在前排,身著一件莊重的純白道袍。
“隆隆隆”三聲鐘響,李顯身著華麗的龍袍,在儀仗地簇擁下緩緩走到廣場中心。他腳下踏著雕刻著龍的白玉石階,一步一步走上主殿。他的身體激動地微微顫抖,這不是他第一次踏上這雕龍的石階梯。
27歲那年,唐高宗李治去世,他順應禮法繼承皇位,然而只在皇位上待了短短一年就被母親武則天趕下臺,開始了長達13年的流放生活。如今苦盡甘來,他終于真正地走到了權力中心。
群臣跪拜,齊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緩緩張開雙臂,甚是威嚴。他身后皇后韋氏一身華服,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勝利者的微笑。
大典結束后,新皇帝準備了盛大的晚宴,宴會上觥籌交錯,樂師們奏著歡歌,舞女跳著胡旋舞,熱鬧非凡。
殿外巨大的煙花,一朵接著一朵飛上天際,聲聲巨響過后化作漫天美麗的流星。葉無夏作為功臣入席,也終于放松了心情,喝得有些微醺,眼睛時不時地偷瞄宴席一旁的李重俊。他似乎也很開心,臉上的笑容輕松明朗,仿佛初見時的樣子。
酒過三巡,皇上舉著杯子問:“神女何在?”
葉無夏起身緩緩走到殿前,跪拜說道:“回陛下,臣女在此。”
“你給朕算算,大唐今后的氣運如何?”
“大唐今后定會萬國來朝,成為世界第一強國。”
“哈哈哈,好!”皇上微胖浮腫的臉上綻放出一個酒醉的燦爛笑容。“朕重重有賞!說你想要什么?”
葉無夏跪在殿前,一時沒了主意,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對她毫無吸引力。她只想要嫁給李重俊,但這要怎么說出口呢?
“父皇,兒臣斗膽求一恩典。兒臣想娶神女為妃。”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無不驚訝地張開了嘴巴,一時間大殿內靜得出奇。葉無夏驚慌地扭頭看去,她身后跪著一個皇子,身著深紫色的刺繡長袍,臉型又寬又方,眉毛粗黑,一張寬闊的大嘴,下面是大片絡腮胡子。
居然是他——李重福。
葉無夏嚇得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目光看向李重俊,他眉心緊鎖,死死攥著手中的酒杯。
“皇上,臣……臣女修道不能婚配,臣女命格清奇,恐……恐與皇長子八字不合。”葉無夏信口胡謅個理由,連連叩頭,生怕酒醉的皇上一時興起許了這門親事。
“哈哈哈哈”皇上爽朗地笑起來,“重福,你為何這樣心急。神女說得對,歷來婚配也都是要算一算的。”
殿內的氣氛緩和了許多,賓客們繼續推杯換盞。葉無夏尷尬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先是看了看李重福,李重福的眼睛死死她,仰頭喝下一杯酒,胡須隨著他一臉的橫肉顫動,活脫脫就是個唐代皇子版李逵。
她再看向日思夜想的戀人李重俊,李重俊也在默默看著她,眼神熱切又透著淡淡地哀傷。二人四目相對,目光像磁石一樣吸引著彼此,久久不愿移開。半晌葉無夏垂下頭,盯著盤子里的飯菜沒有一點胃口。
韋皇后的親生兒子李重潤在武則天在世時就被二張兄弟進讒言逼死了,如今李重福是長子,不出意外的話他就是下一個太子。葉無夏還記得那日她暗訪東宮,李重福舉劍就要殺他,如今又想娶她為妃,到底是何目的。
更讓她不安的是,重回唐朝,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快樂舞女,李重俊對現在的她是否還有感覺,他們是否還能像從前那樣恩愛如初。
宴會接近尾聲,皇上喝得酩酊大醉,靠在韋皇后的肩頭又哭又笑。韋皇后一手扶著皇上,一手拉著已經瘋癲了的安樂公主,看起來十分疲憊。
葉無夏看著她,心中暗暗有些佩服。這女人真是堅強,她陪著丈夫李顯流放了13年,又經歷了兒子慘死,丈夫謀反被軟禁,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若日后沒有那些禍亂朝綱,妄圖登上帝位的鬧劇,該是位名垂青史的一代賢后。
宴席結束,賓客們陸續離席,葉無夏呆呆坐在席間心亂如麻。
“唉……”她暗暗嘆了口氣,揉了揉跪得發麻的腿緩緩走出大殿,獨自沿著御花園的湖慢慢踱步。夏夜里月光透著冷冷的白,湖邊的蛙鳴聲清脆悅耳,潮濕的風吹在葉無夏的臉上,卻吹不散她心中亂成一團的哀傷。
“哥哥,你可是真心想娶神女?”
湖邊站著兩個男人,葉無夏閃身躲到樹叢里。
“是啊,那女人不知是神仙還是妖孽,能未卜先知,通曉天地,大有用處。”
“她已經留在朝中了,也算是個棟梁之材,未必非要娶她。”
“呵呵,與你何干?我看是你小子沉迷她的美色,你想娶她才是。”
年輕一點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是,我第一眼見到她就情難自禁,日夜想念。哥哥你把她讓給我好嗎?”
“大丈夫何患無妻,你還真是沒出息。身為皇子居然沉迷于這種小兒女的情愛。”
“那哥哥為何非要娶她?”
“娶她是為了為我所用。你以為以后我當了太子就沒有威脅了嗎?”那男人左顧右盼壓低了聲音說:“你以為皇后容得下我?哼!”男人拂袖而去。
葉無夏趴在一顆大樹的后面,偷聽了這兩人的談話。月光下這兩個男人的身影正是李重俊和李重福。
李重俊此時站在月光下,注視著平靜的湖水,輕輕嘆了口氣。“我的心意你知道嗎?”他自顧自地說。
葉無夏張了張嘴卻哽咽著發不出聲音,她的心中感動和悲愴交織,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要如何告訴他,他們曾在另一世愛得死去活來。葉無夏一時間理不清頭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回到自己宮內,盧天行的臉拉得老長,他拉過葉無夏低聲說:“崔湜等了你一晚上了。”
“他來干什么?”
“他還能來干什么?”盧天行一臉慍怒。
葉無夏不耐煩地嘆了口氣說:“哎呀我要累死了,還得跟他逢場作戲。你去找個跟我身高體型差不多的宮女來。”
“神女你要做甚?”
葉無夏微微蹙眉,嘴角抽動了一下回給盧天行一個白眼。盧天行心領神會,點點頭離開了。
葉無夏累得弓著背,走到寢殿門口長舒了一口氣,挺直腰背,暗暗給自己打氣。
“吱嘎”一聲大門推開,葉無夏走進寢殿里,甜甜地叫了聲“崔郎”。
崔湜正側臥在葉無夏的床上,一身白色透明的紗衣,隱隱透出他堅實的胸肌。他起身抱住葉無夏,雙手在她腰間游走。
“等一下崔郎。”葉無夏生理上有些排斥,忍不住地縮脖子,身體也下意識地后仰。她掙脫崔湜的懷抱,把屋內的燈一盞一盞地吹滅了。
“我喜歡暗一點。”葉無夏在崔湜耳邊悄悄地說,解下自己的腰帶蒙住了他的眼睛,對他的耳朵吹著氣,輕聲細語地說:“不許解開。”
此時盧天行已經帶著一個年輕的宮女等在門外。葉無夏用袖口的紗輕輕撩動崔湜脖子、胸膛,他喘著粗氣,早已欲火焚身。
她悄悄打開門,門外的小宮女緊張地渾身發抖。她目光兇狠地看著這宮女,粗暴地扯掉衣裙,一把推進去。
崔湜和小宮女在房內顛鸞倒鳳,葉無夏想到那宮女在替代自己就覺得陣陣反胃,捂著耳朵快步離開了。
“神女你何必這樣?”盧天行跟在神女身后,面露難色。
“你都囑咐好了嗎?”
“囑咐好了,等崔湜睡著了她就出來。我威脅了她,今天的事她一個字也不敢說出去的。”
“那就好。”
葉無夏徑直去了田順郎的房間,此時的田順郎身體好了許多,消瘦的臉頰上終于出現了一點點紅暈。
“姐姐,我的房又被占了。”葉無夏邊說邊趴在田順郎床上,擠在她身邊。
“哈哈,你這個女宰相居然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女宰相?”葉無夏用胳膊支起腦袋疑惑地看著她。
“對呀,現在朝中哪有比你權勢更盛的女官。”田順郎笑著看著她,一臉寵溺。
葉無夏翻身平躺,用被子蒙住頭默默地想,女宰相曾經是形容上官婉兒的,她不知何時取代了她的位置,也慢慢變得和她一樣狠辣兇殘,工于心計。
李重俊和李重福兄弟二人的談話一遍遍回蕩在葉無夏的腦海。李重福看起來是個殺伐果決,簡單粗暴的人,以他的性格,如果得不到葉無夏,定不會善罷甘休。
淺淺的月光照進房內,身邊的田順郎已經熟睡。葉無夏看著她溫柔的側臉,輕輕嘆了口氣,再回唐朝這一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難題一個接著一個,有種疲于奔命的感覺。
子時的更聲響起,過了12點就是葉無夏的生日了,她的思維有些混亂,已經算不出自己的真實年齡是多少。
“祝我生日快樂。”她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