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留給了田順郎住,葉無夏躲到她的道場里,蜷縮在小墊子上睡了一晚。說是道場,其實就是放她從現代帶回來的各種各樣的東西,大到無人機、投影儀,小到電池、手表。這間房的屋頂上放著一個太陽能充電板,葉無夏的一系列法寶全靠它續命。
太陽升起來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葉無夏的眼睛上,她皺了皺眉,用手遮著陽光,斜眼看了一眼房內的鐘,已經十點多了。她疲憊地揉搓著自己的臉,這些天她身心疲憊,癱在墊子上醒不過來,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一床被子。
“啊……”葉無夏瞇著眼睛伸了個懶腰。
“神女,早上好?!?
葉無夏睜開眼,眼前卻是個從未見過的年輕男子。
“你,你誰呀!”葉無夏被嚇了一跳,拽著被子護在胸口。她的衣服被睡得七扭八歪,露出鎖骨和肩膀,裙子掀到膝蓋上面,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
“在下崔湜,是盧道長叫我來的。”那男子恭敬地作揖。
“哦,崔湜?!比~無夏坐起來,把臉埋在雙手里,把自己的意識從昏沉沉的睡意中一點點拉回。她隱約記得她是叫盧天行找一個叫崔湜的書生來著。崔湜此人在史書中可是留下了一段風流韻事,他相貌英俊,文采非凡,在唐中宗李顯當政時期先后做了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的情人。
葉無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仔細端詳起眼前這個男人。他皮膚白得透明,長眉入鬢,一雙小鹿似的大眼睛熠熠生輝,長臉型,尖下巴,比張易之秀氣,比張昌宗硬朗,渾身上下透露著一種豪門大戶的貴氣。
這男人也緊緊盯著葉無夏的臉,嘴角的笑容帶著些許挑逗,十分油膩。他主動伸出手說:“神女,小人扶您去洗漱更衣吧。”
葉無夏歪過頭忍不住輕笑出來,心想“還真是個男狐貍精,主動開始撩我了?!彼浜系匕咽执钤谒稚希斡伤宦窢恐氐綄嫷?。
“你先出去等我一下吧。”葉無夏微笑著示意他說。
崔湜點點頭,手指尖從她手心劃過,還在她指甲上留戀地輕輕捏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咦……”葉無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盯著門口的背影說:“這一看就是老渣男了。”
寢殿內田順郎還在睡著,葉無夏坐在她床邊,看著她安靜的睡顏開始思考,“崔湜這人在史書上可干了不少背信棄義,兩面三刀的丑事。把他作為心腹確實不怎么穩妥,但這副好皮囊,這一身渣男的手腕,總會有些用途。那要如何把他培養成自己的間諜,如何控制他呢?”
“吱嘎”一聲,寢殿的門被推開,盧天行和蔣嬋兩人端著新煎好的藥,背著藥箱走了進來,葉無夏連忙起身托起田順郎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中,看著蔣嬋一勺一勺地把藥喂到她嘴里。
“師姐,我姐姐可好些了?”葉無夏忐忑地問。
蔣嬋把手搭在田順郎的手腕上,沉吟半晌答道:“神女放心吧,她恢復得還不錯,很快就會醒的?!笔Y嬋拿出幾瓶藥膏,掀開田順郎的衣服在她的傷口處認真涂抹了起來。
葉無夏把盧天行拉到一邊問:“這個崔湜好生輕浮,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出身于大戶博陵崔氏,在京中有些名氣,剛考中進士不久,任考功員外郎。我找到他只說神女想見他,他想都沒想就跟我進宮了。這幾天事情太急忘了和你說,就讓他一直住在宮里了?!?
“哈哈哈,他可是主動跑到我的床邊,看來是想當我的面首呢。”
“這人怎么如此厚顏無恥?我這就趕他走!”盧天行怒氣沖沖轉身就要去門口。
葉無夏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說:“留著這人有用。”
“有何用,難道你真想留他當面首?”盧天行氣急了,脖子臉都脹得通紅。
葉無夏看著盧天行這副樣子有點好笑說:“那你替他去太平公主那當間諜。你也英俊瀟灑,你也文采飛揚?!?
“你,神女你取笑我?!北R天行一臉氣憤委屈的樣子走了,走到門口還不忘狠狠瞪了崔湜一眼。
“咳咳……”田順郎輕輕咳了起來。
“姐姐!”葉無夏立刻跑到她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
田順郎緩緩睜開眼,環顧四周,床邊是淡黃色的輕紗帷帳,外面陽光正好,而她眼前的葉無夏一臉焦急,眼下有兩團青黑。她艱難地抬起手摸了摸葉無夏的臉說:“妹妹,你瘦了好多?!?
“姐姐對不起!”葉無夏的眼淚瞬間涌出眼眶,她趴在田順郎懷里哭得撕心裂肺。
田順郎把手放在葉無夏頭發上輕輕地說:“不哭不哭啦,我沒事。武三思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葉無夏抬起頭,看著姐姐憔悴不堪的臉說:“武三思已經死了。”
田順郎臉上終于綻放出一個疲憊的,淺淺的微笑。
安頓好田順郎,葉無夏就帶著盧天行主動去太平公主府求見,臨走時突然改了主意,執意帶著崔湜一同前往。葉無夏和崔湜同坐一輛馬車,盧天行在一旁騎馬,梗著脖子自顧自地走到前面,脖子上的青筋豎起。
葉無夏掀開車簾看著暗自發脾氣的盧天行有點不耐煩,車內的崔湜拉了拉葉無夏的衣袖說:“神女,我看盧道長很是生氣,還是我去騎馬吧,莫要讓道長誤會。”
“不用,讓他氣去,莫名其妙。”葉無夏沒好氣地說。
“盧道長這么年輕就可以成為神女的左膀右臂,真是羨慕。不像我枉讀了這么多年書,還只是個芝麻大小的官,只留下個才子的虛名罷了,實在對不起家族幾代的名望?!?
葉無夏看著崔湜含情脈脈的臉,心中暗暗給他鼓掌,這男綠茶有點水平,一句話可以同時做的裝可憐,顯示自己的才學家世,還有求前程這么多信息。
“神女你不要動。”崔湜的臉突然湊了過來。
“???”葉無夏嚇了一跳,身體不由自主的后仰。
崔湜伸出右手繞過她的脖子,看似無意地輕撫了她的脖子、耳朵,在指尖捏著一個小小的草桿放在她眼前說:“你頭發上的?!?
葉無夏震驚了,一瞬間把她拉回現代,仿佛置身一個豪華KTV包房,里面坐了一圈久經沙場的玩咖在同時鼓掌,一個聲音喊著:“全體渣男請起立,參見祖師爺?!?
若她不是一個聽說過PUA套路的現代姑娘,恐怕早晚要淪陷在這唐朝渣男的一波波攻略當中。
到了公主府門口,崔湜主動先下車幫她掀起門簾,扶著她的手把她一步步送下車。一旁的盧天行翻身下馬,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殺氣騰騰地看著崔湜。
“要見公主了擺臉色給誰看,差不多行了啊?!比~無夏不耐煩地朝盧天行說。
三人入府,崔湜興奮地四處張望,葉無夏長長舒了一口氣,硬著頭皮獨自走進公主的書房。
“臣女葉無夏拜見公主?!比~無夏恭敬地叩拜。
太平公主背對著她,繡著牡丹花的紫色絲綢長裙拖在地上。她沒有回頭,慢悠悠地說:“神女,聽說你昨日去了相王府?!?
“回公主,是的。”
“你是去做什么?”
“臣女對相王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相王可答應你了?”
“是?!?
“那你是投靠他的陣營了?”
葉無夏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說:“是。”
太平公主轉身,怒目圓睜,她指著葉無夏的臉惡狠狠地說:“你這妖女,當初是你勸我做皇太女繼承大統,如今又要投靠太子。”
葉無夏自知有愧,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說:“回公主,臣女慚愧。臣女沒想到女皇走得如此突然。相王與太子聯合,勢力太過強大,臣女無計可施。”
“我看你根本就是早就和太子聯合,只是利用我除掉武三思而已。”太平公主厲聲說。
“公主,臣女想除掉武三思不假,想讓您繼承大統也是真的。只是你我都知道以現在的情況很難和太子一黨對抗。追隨您的大多是文臣,可調動的兵馬還不及相王的一半,如果此時正面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不如暫時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公主氣得喘著粗氣,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擲到葉無夏頭上。茶杯落在地上摔成兩半,葉無夏的頭上瞬間出現一塊紫色的淤痕。
“公主,臣女背信棄義無話可說,任您處罰。但請您還是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著想,不要發動無謂的戰爭?!?
公主的眉心擰在一起,一雙美麗的桃花眼死死盯著葉無夏,她的胸口上下起伏,一時間書房里靜的可怕,只有公主沉重的喘息聲。
半晌公主頹然坐在椅子上深深嘆了口氣說:“你不是會算天命嗎,可算過我的?”
“臣女……”葉無夏一時語塞,史書上李顯死后,太平公主聯合李隆基一起平定了韋后亂政,后又與李隆基姑侄斗法,最后死在宮中。
“臣女算了太子的天命,他的確無法成為一個好皇帝,李唐皇室的未來還需要公主。”葉無夏低著頭說。
第二天太平公主主動提出去咸陽女皇守靈,一切塵埃落定,太子李顯登上帝位,大周朝結束,大唐又翻開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