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女皇的死,武三思的叛亂,武家一族如同樹倒彌孫散,曾經武三思的門客都急著撇清關系,一夜之間眾叛親離。武三思的尸首被大卸八塊掛在長安城的各個城門上,他的兒孫哪怕貴為駙馬也被依次斬首,女兒們被充作官妓。
葉無夏原本預想一步步引導女皇武則天立太平公主為皇太女繼承大統,太子一家平安無事,李重俊做個逍遙王爺,與她廝守終身。然而現實要急迫殘酷得多,武三思的介入和女皇的身體,逼得她不得不按下了加速鍵。
如今太子李顯與太平公主、相王李旦三人共同監國,暫時維持朝政?;蕶嘣俅位氐嚼罴沂种校钐仆醭磳蛧H欢⒌恼制胶獗淮蚱?,葉無夏不得不開始謀劃新的對策。
皇位的誘惑下,太子李顯背棄了扶持太平公主的諾言,曾經追隨太子的一眾大臣們也紛紛回到了太子的陣營。相王李旦主動退出爭斗,站在了太子一派,極力推舉他繼承大統。
另一邊太平公主在女皇病危期間運籌帷幄,羽翼漸豐,也拉攏了一眾文武大臣。
葉無夏左右為難,太子李顯庸碌怯懦根本無法做個好皇帝,如果再讓他即位恐怕又要重復一遍韋后亂政的鬧劇,她深愛的李重俊也許又要再一次政變奪權。
另一邊太平公主確實頗具才干,但如果她即位真的會善待太子一家嗎?今時不同往日,軟禁在東宮的太子沒有任何威懾力,太平公主也許會照料她這個懦弱的哥哥。然而距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大權在握的太子,太平公主還會善待他嗎?
“神女,田順郎回來了?!北R天行的聲音打斷了葉無夏的思索,葉無夏慌忙起身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跑出寢殿。
一架馬車吱吱嘎嘎地開到葉無夏的宮門口,車內的田順郎身著寢衣,癱倒在地,閉著眼毫無生氣。盧天行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田順郎抱起,她的頭毫無無力地向后耷拉著。
“姐姐!”葉無夏心急如焚,輕輕扶著她一路小跑回寢殿。
田順郎躺在寢殿的大床上,面色慘白,整個人消瘦了許多,渾身上下都是淤青和血痕。
“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葉無夏拉起田順郎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來,“快去叫太醫!”她對著身邊的侍女疾言厲色地喊道。
太醫匆匆趕到,摸著田順郎的手腕診脈,又扒開她的眼瞼、舌頭仔仔細細地觀察。
“太醫,我姐姐怎么樣?”葉無夏臉上還掛著淚痕,急得不知所措。
“回神女,她身子本就孱弱,似被人嚴刑拷打后,身體更加陰虛。又服用了不合她體質的大補藥,陰陽相沖,氣血混亂。老臣無能,只能看這姑娘的造化了?!?
“什么?”葉無夏急得直跺腳,兩個拳頭攥得緊緊地,狠狠捶打著床頭。她突然瞪起眼睛對跪在地上的太醫說:“你現在去把你們太醫院的大夫都找來。”
“神女,其他人怕也是……”
“快去!”葉無夏氣急敗壞,一腳踹翻了一旁的桌子,桌上的花瓶、茶壺碎了一地。
“是?!碧t嚇得起身就跑。
葉無夏跪在床邊,抓著田順郎冰涼的小手哈了一口氣,小心地揉搓著,“姐姐,對不起,你一定要活下來,我們一起去江南,好不好……”她哭得傷心,然而眼前的田順郎早已聽不見她的懺悔,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突然葉無夏想起一個人來或許可以一試。
“跟我走!”她起身披上衣裳就走。
“去哪里?”盧天行跟在她身后追問。
“去找相王。”
天色已近黃昏,二人策馬直奔相王府。相王的書房此時正聚集了很多賓客,他們高談闊論絲毫沒有停下了的意思。葉無夏心急如焚,在相王的書房前來來回回不停踱步。
“哎呀我等不及了”葉無夏一把推開門前的太監,進門就跪,頭重重地磕在地上,高聲說:“臣女葉無夏拜見相王?!?
神女的突然造訪讓書房內的賓客都被嚇了一跳,一時間都噤聲不語,相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相王邁著方步一步步走到葉無夏身前說:“你我素無來往,今日找我來作甚?”
葉無夏抬頭,雙手在胸前抱拳說:“臣女只想要王爺一侍女救我姐姐性命。”
“哦?”相王挑眉,慢悠悠地說:“我的侍女?為何能救你姐姐。”
“臣女夜觀天象,算到王爺身邊有一侍女名叫蔣嬋,她與我姐姐命數相合,或許可以救姐姐性命?!比~無夏立刻說出了她編好的謊話。
王爺給身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轉身離開了。
相王扶起葉無夏,繞著她走了一圈說:“神女,傳說把你描繪的神乎其神,你究竟是何來路,你為何知曉那日的神龍政變,可是在太子身旁安插了眼線?”
葉無夏嘆了一口氣說:“臣女若是想要害太子的話,為何極力勸阻女皇留他全家性命?”
“武三思當日的叛亂,你又為何未卜先知?”
葉無夏坦然地抬頭看著相王的眼睛說:“武三思確實想要拉攏臣女,但臣女卻不屑于與這等小人為伍,我姐姐就是被他害慘了。當日我并非未卜先知,只是女皇顯靈。”
門吱嘎一聲響,蔣嬋跟在太監身后進了門,她臉頰消瘦,皮膚暗黃。她行了個禮,恭敬地站在一邊,和跪在葉無夏身旁的盧天行對視了一眼。
“你既然能通曉天地,為何自己救不了你姐姐?”相王依舊不依不饒,咄咄逼人。
葉無夏無奈又跪在相王身前說:“臣女沒有能力掌控生死,但卻愿為了姐姐拼力一試。臣女的姐姐現已命在旦夕,還請相王同意臣女帶蔣嬋回去?!?
相王轉過身慢悠悠地說:“一個侍女而已,你帶走便是。”
“謝相王!”葉無夏深深叩頭,起身拉起蔣嬋就要走。
“慢著……”相王在身后厲聲叫住了她,“女皇已死,朝中再無人庇護你,你可算過自己的天命?”
葉無夏慢慢轉身,直視著相王的眼睛說:“臣女算過,太子一家就是我的天命。”說完,她作一禮,拉著蔣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黑了,葉無夏策馬在夜色中馳騁,風呼嘯著吹過她耳邊,眼前的長安城還是那樣的熟悉,她卻再沒有了初到唐朝時的心情。
李重俊的安好和給唐朝選擇一個英名的君主之間,她還是選擇了戀人李重俊,還是不得不幫著懦弱無能的李顯走上皇位。她這一路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又有些許不同,除掉了仇人武三思,但也間接挑唆了太平公主和太子李顯之間的關系,事情似乎變得更復雜,更難處理了。
馬兒飛馳過長安城的城門,武三思的頭顱正懸在城門上。葉無夏撇了一眼,心里泛起陣陣惡心,“自私點又如何,我只要我的重俊好。唐朝,與我何干?”她自顧自地嘟囔著。
回到宮內,葉無夏拉著蔣嬋的手,一路小跑到寢殿,邊跑邊說:“師姐,我姐姐田順郎受了酷刑昏迷不醒。之前那個太醫說她陰陽相沖,氣血混亂。師姐,你看你能不能救救她,你的醫術我相信的。”
蔣嬋一臉狐疑,她看了看葉無夏,又看了看盧天行摸不到頭腦。
“師妹,神女什么都知道,你放心吧,神女值得信任。”盧天行在一旁解釋說。
“哎呀人命關天,其他事之后說?!比~無夏急忙把蔣嬋按到田順郎床邊。
蔣嬋點點頭,拿起田順郎的手腕全神貫注地診起脈來。她把雙手分別搭在田順郎左右兩只手腕上,又解開田順郎的衣服,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檢查。
半晌蔣嬋起身,看著病床上的田順郎說:“有救?!?
“太好了!”葉無夏拍著桌子站起來。
“我需要一套針,還需要熏藥。”蔣嬋目光炯炯,堅定地說。
這一夜葉無夏的宮內忙忙碌碌,宮女端著草藥進進出出。蔣嬋捻起銀針在田順郎身上從頭到腳足足插了上百根,寢殿內點起一個大鍋蒸著蔣嬋開好的藥方,一時間屋內藥香陣陣。
子時已過,葉無夏熬得雙眼通紅,蔣嬋拔下了田順郎身上所有銀針,又一次探她的脈搏。
“怎么樣?”葉無夏用胳膊艱難地支起身子問。
“已無大礙,明日再熏一次藥,過幾天就能醒了?!笔Y嬋答。
“師姐,我就知道你可以?!比~無夏終于綻放出一個疲憊地笑容,張開雙臂給蔣嬋一個大大的擁抱。
“神女……”蔣嬋驚得差點沒站穩。
“我已經幾天沒好好睡覺了,撐不住了,去休息了。”葉無夏松開蔣嬋搖搖晃晃地出門去了。
盧天行微笑著看著蔣嬋說:“師妹不用怕,神女并非常人,她第一次見到我就知曉我們經歷的一切。”
“她可是像上官婉兒一樣……”
“不,她待我極好,她答應風波平息之后就還我們自由?!?
“我們?”
“對,我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