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話 人與墻
- 明天的盒子
- 假想貓貓
- 5330字
- 2022-11-04 04:56:33
“劉哥,你蹲在這里干啥?”
“唔!”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嚇毛了,我急忙回過頭,嘴里的顆粒物“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哇!你躲這里偷吃東西?太不仗義了吧?虧我之前還幫你打飯,回頭你就給自己開小灶?”王洋說著就開始上手了,“啥好吃的。”
接下來,有王洋在的場合難得的冷場了,被雷得不輕的王洋正用他那七彎八繞的腦回路瘋狂嘗試理解現狀。
“劉哥,就說你是尸變了還是單身狗成精吧,好歹兄弟一場,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倒也能理解他是這種反應,有點難以啟齒,現在我正蹲在陽臺上啃著狗糧。
“我說我就是突然好奇這東西的味道,你信嗎?要不要來一口?”我討好著笑著。
“啊對對對,我王洋就算餓死,死外邊,從這里跳下去,也不會吃一口這玩意!”王洋眉梢一抬就要往屋里走。
“少俠留步!這個可是牛肉味的!”我向著王洋張開左掌,他這大嘴巴回去一宣傳,我可真沒法做人了。
“真的呀?劉哥?牛肉味的東西可是稀罕物,現在吃一個少一個。”王洋將信將疑道。
“丟,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片刻后,王洋皺眉把狗糧吐了出來,還不忘吐出舌頭用手擦了擦,“算是開啟味覺的新領域了,牛肉味沒吃出來,倒是像放久的金槍魚。”
“我覺得挺香的。”我聳了聳肩。
“劉哥白天你和大猩猩打架是什么感覺?”
“什么時候你也會易晨式問話了?話題這么跳脫符合你的人設么?”我試圖蒙混過關。
“說一下啊!我現在抓心撓肝的好奇,好比福爾摩斯正要說自己的推理過程時電視機停電了。”
“聽起來真糟糕呢,這該死的比喻。”我繼續吃著狗糧,不以為意道。
“劉哥,你和易哥一起去廁所了吧?你們……”王洋盯著我不懷好意地笑了。
“丟!咱倆誰跟誰?”我對著王洋豎起了中指,“當時劉哥我是大風起兮云飛揚呀,力拔山兮氣蓋世呀……”
“易哥叫你去那里干啥?”
“好吧真是輸給你了,當時感覺就像知道自己可以做到這些事一樣,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在做了。”
“是指被人操控了的感覺嗎?所以就是因為這個易老爺才懷疑你有精分?”王洋喃喃自語一般說,表情像是在思考。
“不是,當時是有實感的,怎么說呢……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坐在遠處的同學借了你的橡皮,還的時候沒有跟你打招呼就把橡皮向你丟來,你用眼角的余光掃到了就隨手那么一接,結果正好接到。”
“這不是校園欺凌嗎?”
“所以你關注的點在哪里啊!”我在王洋頭上來了一記手刀。
“有沒有可能是你表述不清?”
“我可不想被一人一顆子彈的人這么說……我換個比方吧,好比你換了一雙合腳的新運動鞋,跑起來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可以跑的那么快,心情一好就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回過頭時發現自己破了記錄一樣。”
“我破的是記錄你破的是界限,感覺上是可以理解一些了,但我還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王洋拿起我放在一旁的刀,抽出刀鞘對著月光看了看,“咦?豁口了?”
“用武士刀對砍只存在影視里吧?用刀鋒去砍硬物想想都知道會怎么樣,不好意思,才幾下就這樣了。”
“咦惹,嘖嘖嘖。”王洋把臉皺成一團,因該是覺得剛才我那話很肉麻,默默地把刀收回刀鞘遞還給我。
我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怎么做到的,應該是運動鞋吧?它是促使我量變或者質變的東西,也就是病毒。”
“唔,聽起來逼格真高,要不你咬我一口試試?額……感覺有點冒險,萬一我不能保持自我意識就歇菜了……”王洋又作思考狀。
“你理解現狀了嗎?這種病毒到底會不會剝奪我的意識誰都說不準,沒準下一刻我就異化成怪物了,你不是很怕那個方詩晴嗎?難道你不怕我嗎?”
“現狀的理解嘛……就是我要活下去……”
王洋又皺了皺眉,接著說道:“額這簡直是‘人被殺就會死所以不想死的話就活下去吧’,這一類的話,感覺就像在派對上突然被一個不認識的人用棍狀氣球敲了一悶棍,說不出的莫名其妙。”
“吐自己的槽讓別人無槽可吐?”
“有點像之前你問我,會做自認為正確的事,還是本身就正確的事。”王洋難得的嚴肅,即便現在的他還帶著微笑。
“臥槽?這種羞恥的話你還記著?”
“從回想的角度來看的確有點羞恥吧,很多事都是這樣。至于怕不怕……這個我倒覺得無所謂,你叫我一聲王麻子,我就還相信你,我們就還是兄弟。”
“嘿嘿。”我有些苦笑意味地搖了搖頭,這就是這家伙給予我的友情嗎?
以前讀書的時候大家也都這樣吧?嘻嘻哈哈地沒個正形,扎在一堆玩一些無腦梗,偷偷溜出校門包宿直到半夜忽然發現班主任查崗,一定會第一時間拍醒身邊的兄弟吧?要么一起鉆桌子底要么一起擠廁所,再不濟就一起在走廊罰站,哪怕被請了家長也會覺得沒什么大不了吧?至少有幾個冤種兄弟是和自己一樣的處境呢……至于誰要是出了糗,哈哈哈,那絕碧被“梗玩年”,他要是一露臉指不定被哄堂大笑。
這樣的友情看似得來廉價,卻也無比純粹,往后的這些年里我一次次地對比,不,不用對比,并非后來的它不好,只是在此刻歡笑的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代入那時候歡笑的自己吧?
“那是,劉老爺我又高又硬,劈個喪尸什么的,那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以后有我照著……”
客廳里突然傳來難聽的辱罵聲,我和王洋很是奇怪地對視一眼,起身拉開門回到客廳。
雖說沒有開燈但這些天我們多少適應了在黑暗的環境中視物,更何況現在的月色不錯,我很快就看清了屋里的情況。
是安琪和安凌,安琪驚慌不已地拉著安凌的手臂,不停地說著“算了算了”,可她明明自己都怕得哭了出來。而安凌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們眼前的幾人,為首的是一個滿身橫肉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精瘦的黃毛。
“怎么了?”王洋問了問他身邊看熱鬧的人。
“好像是這幾個男的趁著那個小姑娘睡覺對她動手動腳,小姑娘嚇醒后沖撞了那個男的,現在吵起來了。”這個人說著說著抓了抓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文身,“這下都沒得睡了。”
“你不管嗎?”我看著一邊背靠著墻壁坐在地上的士兵。
“沒那義務了,想鬧就鬧吧,我也沒那精力。”這個士兵居然雙臂枕頭開始閉目眼神了,“別開槍就行。”
客廳里有幾人聽到這個士兵說的話,居然默默地站到了那兩男人的身后,目露兇光,而其他站在原地的人也是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所以說又是這種惡俗的橋段嗎?”我把刀拍在了王洋的懷里,“幫我拿一下。”
“誒?劉哥……”
“怎么?!出頭鳥啊?”橫肉男皺眉狠狠地瞪著走到兩姐弟面前的我,惡臭的吐沫星子橫飛。
放在以前,我還真的怕這一類膀大腰圓面相兇惡的壯漢,好在此刻的我已經今非昔比了。
“誒老大,是那個怪物啊。”黃毛推了推壯漢的后腰。
橫肉壯漢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居然被嚇得一連后退了好幾步,還好黃毛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才沒有讓他跌坐在地上。
“大哥算了吧,走吧走吧。”黃毛也是一臉驚恐,對視到我的眼睛后急忙低頭去看地面,好似我是一個可以通過視線奪人心魄的惡鬼。
“算……算什么算!今天這事就沒完了!”壯漢可能覺得這么多人看著就這樣下臺實在太過丟臉,說不定還失去自己在小弟那里的威信,于是沒完沒了道。
“臭婊子,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居然找這種怪物保護你?你傍著他你就等著死無全尸吧!看他不把你吃得渣都不剩!你跟著我我還可以讓你睡個安穩覺!怎么樣?你也不是真的傻吧?你現在過到我這邊來……”橫肉男邀請一般環出自己的右臂,目光灼灼地看向安琪。
我緊緊皺眉,這樣的說話方式我真不知道怎么搭,以往工友開黃腔歸開黃腔,總歸知道就坡下驢,而這貨,有理沒理都不饒人了?
我四下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大部分都是冷漠與閃躲,這樣的表情我也許見過很多次吧?不然現在的我也不會心平氣和。
我再去看安琪他們,安琪哭得已經話都說不出話了,看到我回頭,她對著我錯愕地搖著頭,最后伏到茶幾上不停地抽噎著。
“道歉!”我冷言道。
“怎么?想動手啊?”壯漢的聲音顯得哆哆嗦嗦。
“我動手你知道后果,道歉!”
“大家看這個怪物啊!它要殺人啦!”
【力量真是個好東西,你現在很得意吧?】
得不得意我不清楚,甚至我都感覺不到憤怒。
“道歉!”我還是說。
“怪物!你不敢吃我!現在這里這么多人!你不敢動我們!”壯漢的表情扭曲著,似哭似笑,眼睛里滿是暴突的血絲。
人頭攢動,灰白的剪影間我看到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按理說這張臉的主人我認識的不久,不應該這么熟悉才對。
方詩晴。
【我們被看到了嗎……】
【去被期盼,且被遺忘,被剝奪,且被憎恨……】
“我不會動手的,道歉!”我說。
橫肉男表情僵住了,他一定是以為自己聽錯了,過了好一會他才哈哈大笑起來,“各位聽聽,他說他不會動手,哈哈哈哈!”
他拍著手,笑得臉上橫肉的褶子都漲平了,像是剛才我說了一個多么不得了的笑話。
他笑得估摸得有一分多鐘,好不容易笑夠了,于是便搖搖擺擺地走到我面前,“怪物,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你是怪物的事實嗎?”
“我是怪物,道歉。”
橫肉男貼近我的耳邊輕聲說:“但你想做人類,所以你不敢對人類出手,不依靠我們你一個人也活不成。”
他齜著一口黃牙笑了,還不忘往我的臉上吹出一口刺鼻的臭氣,“廢物,不敢動手就去那邊看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吧,哈哈哈哈,限制級節目要開始了,嘉賓們請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橫肉男揮拳砸在我的臉上,我居然一個不穩被這力道掀到了一邊。
奇怪,能和那種巨型猩猩交上手我的身體強度不止這樣才對呀,可有些模糊的視野中居然有血滴到的地上,我被普通人一拳揍出血了?
不是管這些的時候,我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同時也對上了面前的人的視線,是王洋與易晨,王洋滿臉焦切一副要沖上來幫忙的模樣,易晨卻是一臉平淡死死地拉住他。
這樣就好,我轉身再次走到了橫肉男的面前。
“晦氣死了。”橫肉男不由分說一腳踢在我的小腹上,我被踹退了好幾步最后一屁股跌在地上,劇痛居然讓我好長一段時間都呼吸不上空氣。
原來這才是我,太糗了。
“你們摁住他!不對!給我狠狠地打他!往死里打!”橫肉男把他那近乎勒肉的襯衫脫下狠狠地砸在地上,一邊解皮帶一邊向安琪走去。
幾人不懷好意地靠近還沒能站起身來的我,暴雨般的拳腳襲來,我的視線東搖西擺,這些家伙真夠狠的,他們都是照著頭打。
哭喊聲與重物倒地聲,這些都是什么來著?我快分不清了,但我還是跌跌撞撞地站回安琪的面前,即便我被揍得東倒西歪。
“好……好呀……”橫肉男喃喃說道,魂不守舍的樣子簡直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
他猛然抽出手槍抵在我的額頭上,并劇烈地喘息著,大金項鏈簡直要被他那夸張起伏的胸膛頂得跳起。
當時就和周武這家伙說過嘛,怎么能把槍這么輕易的分發給別人?
“那就死吧!”橫肉男睜得渾圓的眼睛里居然滿是興奮,這一槍下去他將會是勝者,他才是更適合在這里世界里活下去的人。
“喂!等下!這槍還沒裝消音器!”似乎是那個士兵在喊,而士兵制止橫肉男的緣由居然是槍沒裝上消音器。
真夠丟臉的,我迷茫地看著黑洞洞的槍口……顏佩儀沒在這邊房間吧……
“咔嚓!”
木質房門突然被撞得粉碎,一只全身黑褐色體型接近雄獅一樣的野獸沖了出來,所有人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愣住了。
那是屋主把自己鎖在里面的房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難道這怪物是那個大叔?
沒人能說清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它的五官像是裹滿了泥漿一般糊成一團,皺皺巴巴的臉上甚至連用來視物的眼睛都找不到,此外還有拳頭般大小的疙瘩在它的軀干上不停地來回蠕動,像是鼴鼠在地下洞穴里窸窸窣窣地忙碌著。
橫肉男看到這么一個惡心的怪物出現在自己的不遠處,立刻怪喊一聲把手槍對準怪物。
人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是不會思考的,不知道剛才他用手槍頂著我的時候是否真的做好了暴露自己位置的心理準備,現在橫肉男正對著怪物不斷地傾瀉火力。
彈夾傾盡,人們緩緩地直起腰來查看情況,怪物還站在原地保持著原有的動作,似乎從開槍的開始到結束它就沒有動過,而它背后的廳墻上布滿了彈孔,在淡淡的月光中像是一只只詭異而陰森的眼睛。
這么近的距離一個彈夾打不中一發?這個橫肉男是重度近視的花架子?
“這個形態?第Ⅴ類感染體?完了!別開槍了,趕緊跑!”
那個士兵大喊著,也不管大廳里的眾人有沒有理解清楚,“嗚哇”一聲哭喊著向外邊跑走了。
泥漿怪晃了晃自己勉強可以稱之為“頭”的東西,瞬間向我和橫肉男的方向撲來,我的反應快一些,在泥漿怪咬下橫肉男的項上人頭之前把他拽向一旁,泥漿怪和我打了個貼面禮后撲了個空,撞到后方去了。
“咕嘰咕嘰!”泥漿怪在翻倒的沙發后怪叫著,整個身體都開始蠕動起來,一節一節,一團一團,扭曲且詭異。
“干嘛?你以為這樣我會放過你嗎?”橫肉男從地上站了起來。
“滾吧,你那些小弟都跑光了。”我說。
“你們這樣的怪物就該狗咬狗,真以為……”橫肉男應該還想再說什么,但他實在太怕了,話還沒有說完就向樓下跑去,剩下的話在樓道的折射中含糊不清。
“趕緊跑吧,安凌,照看好你的姐姐。”我伸手拉起倒在地上的安凌。
安凌并不說話,扶著我的手站了起來。
“對不起,沒能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我看著安琪說道。
“你……你變了……很多。”安琪還在不停地哽咽,滿是淚水的眼中藏著疑惑與恐懼。
“以后有事可以找易晨,就是這個有淚痣的家伙,他可以照顧你們。”我拍著易晨的肩膀。
“再見了。”安凌拖著安琪的手,也向外跑走了。
“劉哥,你這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啊?”王洋把刀遞了過來。
我大概也猜到了王洋會這么嘴碎,但我已經沒有吐槽的時間了:“去看下隔壁的人撤離了沒有,沒有的話就叫上他們,到樓下等我,盡量攔住那些要開車跑路的人。”
“劉麻子?”
“快去吧,準備好了就發對講機,在此之前我會盡全力拖住這東西。”
“好,你別太逞強。”
不等我回答,王洋已經快速撤離了現場,看來這家伙嘴貧歸嘴貧,但至少分得清該嗶嗶和不該嗶嗶的時候。
“放心,我也不想死。”我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