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話 浪漫至死
- 明天的盒子
- 假想貓貓
- 4135字
- 2022-11-22 04:12:17
“所以那是什么意思?”易晨問。
“它很可能沒有固定形態,那個男人不是沒打中,而是子彈穿過了這怪物的身體,剛才它撲過來時我看清了,它的整個頭都像捕獸夾一樣撐開了……話說你還不走?”
“我很在意那個人所說的第Ⅴ類感染體是什么,想觀察一下。”易晨盯著怪物沉思著。
話音剛落,他已然拉開保險全速點射,這次我看得很清楚,站在沙發后的泥漿怪是被打中無疑了,它那惡心的體表被子彈強勁的動能掀開了碗口大的大洞,可僅此而已,子彈貫穿它的軀體后嵌入墻體內,而泥漿怪沒有任何受到傷害的跡象,甚至沒有因為沖擊力而動搖分毫。
怪物被子彈掀開的傷口像是漣漪散盡的湖面一般迅速歸于原狀,這般景象讓我聯想到了史萊姆,那種存在于奇幻小說或者電子游戲里的半液態生物,在某些描述中似乎還是一種喜歡腐蝕少女衣物的lsp。
“果然是這樣嗎?我們用火試一試。”易晨冷冷地打斷我的思緒,我想如果她知道此刻的我是在想那些搭不上邊的東西,一定會氣得狂噴老血吧。
她的方向自然沒錯,如果說大海是我們的母親那么火就是所有碳基生物的親爹,說到底軍方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患了某種怪病的平民還是這種胡亂篡改生命規則的怪物,估計是帶著鎮壓而不是殲滅的目的來出動兵力的,這才讓這種怪物有了可乘之機,現代熱武器的全力壓制下它們很可能來不及進化。
“它怎么不進攻?”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東西撲了個空后一直沒有下一步動作了,甚至易晨打完一個彈夾后它都無動于衷。
“也許是在消化東西吧。”
易晨從背包里掏出燃燒瓶將它們砸碎在泥漿怪的四周,誰知泥漿怪立刻劇烈蠕動起來,活像一只靠近粗鹽的蝸牛。
“臥槽怎么了?”我滿心詫異,這怪物的動作實在是太詭異了,以我有限的智商根本套不清它的行動邏輯。
“我刺激到它了,它很可能還記得汽油的特性,它要進攻了!”易晨一邊喊一邊加快扔瓶的速度,最后索性把背包一把甩在我們和泥漿怪的之間。
此刻必須爭分奪秒,也許直接燒毀這間屋子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吧?
“怎么了……這東西是?”
我和易晨同時一愣,側過頭一看才發現一個男人站在里屋的門前。
我有些印象,他是那個帶小孩的大叔,除了他們父女以外大概還有六七個人在那兩間臥室休息,事發突然根本沒有人去叫他們撤離!
易晨也就停頓了這么一下,隨即立刻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機要去點燃地上的汽油。
“喂!這里還有人!”我急忙大吼,伸手死死地拽住易晨的手臂,她把這個位置的汽油點燃的話里屋里的那些人基本就喪失了逃生的可能,這些燃劑會在短時間內將這間屋子的客廳化成火海,這怪物在場的情況下那些人不可能安然無恙地通過這里。
易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卻拗不過我抓她的蠻力。
“快點跑啊!這鬼東西你都不帶怕的嗎?!把睡著的那些人都叫起來!”我對著那個大叔大聲吼著,恨不得抓起什么就向他砸過去。
那個大叔終于反應了過來,搖搖擺擺地撞回了里屋,還不忘大聲喊叫著。
“太棒了劉玦航!一起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吧!”易晨一反常態居然做出了嘲弄的笑,熄滅打火機后用另一只手取過并狠狠地拍進了我的手心。
我盯著手中的打火機沉默了良久,只覺得它像是一顆通紅的木炭,灼得我恨不得立即把它甩到千里之外。
我理解易晨此刻的惱怒,只要稍微反思一下就能知道的吧,這些天來我的選擇都是我自認為的最優解,至少也是在當時是這樣認為的,可結果呢,我考慮過這些結果么?我能承擔這些結果么?
“快過來!小小!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很快那個大叔就背著小女孩大步地沖出臥室,他來到另一邊臥室門口粗暴地踢著門,同時不忘扯開嗓子大喊:“都跑啊!怪物來了!要開始吃人了!”
在我們之前整出的那些動靜下里屋的人估計也醒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怪物這么一鬧騰那些人自然早已睡意全無,全都躲在門后觀望情況呢,而事發突然,客廳里的人一溜煙跑了個精光,里屋的人忽然就陷入了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的境地,跑吧,怪物就在客廳,注意力還在客廳的兩個冤種身上,這么一亂竄保不準怪物在誰上“吭吭”兩口,不跑吧?要是這兩冤種也跑了或者嗝屁了,怪物回頭查起房來,那豈不是更尷尬?
現在有人大喊起撤離,這些人自然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一股腦地開始往門外跑,呼叫他們的大叔被他們撞得東倒西歪,就連大叔身后小女孩的發箍也不知道在慌亂中被誰扯散了,疼得女孩“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大門突然“嘭!”地一聲關上了,忽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這間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而跑在最前面的人與大門的距離甚至在五米以上!
風帶上的?未免也太巧了吧?
“快點啊,怎么不走了?”
后排的一個眼鏡男一回過神來就有些急了,作勢就要往前方擠,而前方的人被他這么一推便紛紛避讓,這時我才看到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附在門上,從外貌上來看像是淤泥怪身上掉下來的肉塊。
“槽!”
眼鏡男爆了一句粗口,抬腳就去踹門上的怪東西,誰知這一腳踹在那東西身上居然陷了進去,眼鏡男也是一慌連忙拔腿,居然把這東西輕松地帶了下來。
眼鏡男正想用手去扒拉,還沒接觸到那個物體他卻像是被人潑了滾油一般哀嚎起來,糊狀物與他身體接觸的部分騰起陣陣灰煙,怪異的腥臭味很快就充斥著這間屋子,眾人被嗆得不住地咳嗽。
那難道是淤泥怪的身體組織?居然有這么強的腐蝕性?
眼鏡男的慘叫聲忽然停止了,他已經痛得昏死了過去,但淤泥怪分裂出來的組織似乎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他,這團粘液塊正緩緩地向眼鏡男的頭部爬去。
仔細一看,眼鏡男踹粘液塊的右腳已然化為了烏有,右腿部分下的瓷磚上有灰褐色的液體冒著縷縷青煙,那一定是眼鏡男肢體被溶解后的液體!而那團粘液塊爬過的血肉還在像沸水一般翻騰著,就像燃燒著的火把燎過泡沫塊。
“還不打算點火嗎?這怪物已經遍布這間屋子了。”易晨按著我的肩膀輕聲說,陰冷的眼神仿佛是正要貫穿心臟的箭矢。
的確,這種恐怖的粘液塊已經快布滿這間屋子了,沙發上,墻壁上,天花板上,肉瘤一般的粘液塊不停地蠕動著,站在這里面就像站在某種動物的消化道里一樣窒息。
“動作快點!我要點火了!”
我大聲呼喊著,覺得跑掉一個是一個,可他們的慘叫聲早已蓋過了我的聲音,定睛一看原來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被粘液塊襲擊了,正疼得不住地在地上翻滾著。
我想去拉他們,但在劇痛中他們甚至看不到我伸過來的手,除了一味哀嚎他們什么也做不到。
“放棄他們吧,被這東西沾到的人都沒救了,我們沒法處理這種程度的傷口,而帶著這種傷口的人根本就無法應對今后的各種危機,”易晨用外套卷住自己的一條手臂說道:“你看那一邊,那一部分怪物的分身只用了幾秒鐘就融斷了人的軀干。”
“知道了,快走吧!”我咬緊牙關,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
我當然知道,這一次次的,易晨無非是想讓我認清現實,那些我自以為是的善良,它們根本就無足輕重,它們一文不值,它們可有可無,它們是…………累贅。
可說到底我也不是追崇善良的人啊,啊飛被方遠揍的時候我還想著“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頗有幸災樂禍的心態,張周洋真實目的表露之前,我也隱隱地盼著他死于非命,因為我覺得他不過擁有武器就肆意決定著我們這些人的行動動向,絲毫不顧及我們的真實想法,甚至在剛才我被那群人圍毆時,我都在默默地記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倒也不是想事后報復,只是想在不遠的將來看這些臉的主人被怪物如何啃食之時,用它們的慘狀來慰藉我那被踐踏過的尊嚴。
可為什么又要猶豫不決呢?
“咳咳咔……”沙啞得像卡了濃痰的咳嗽聲傳來,我回過頭對上了那個大叔的視線。
大叔咬牙切齒地瞪著我,如炬的雙瞳噴吐著無盡的憤怒,但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因為他后肩上的粘液塊還在不停地腐蝕著他的軀體,他的脖頸,他的骨骼,甚至是他的臉。
大叔就這么把小女孩擋在身下,他捂住女孩的雙眼,這樣女孩才不至于看到身前那些滴落的人體溶解液。
“帶她走了!安心吧!”我吼叫著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管他聽不聽得到,這也許算是善良吧?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我猛地點燃地上的汽油,隨后沖到大叔跟前一腳把將他踢開,單手把地上的小女孩像布偶一般拎了起來環在肩上,另一只手是用來提刀的,只要那怪物敢靠近我就敢劈了它。
我最后低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他已然沒有了生息,后肩上裸露的骨架蒼白且扭曲,其下猩紅的事物被粘液塊溶解得像一團漿糊,看起來就像某種不知名怪物的獠牙貪婪地銜著血肉。
原來這就是死亡嗎?和我認為的,王洋認為的,甚至易晨認為的都不一樣,原來它是這樣的東西,既不溫和,也不釋然,更談不上什么令人有所憧憬,它是最冷漠的強盜!
我奔跑了起來,而易晨已經跑過大門了,真是聰明的人,她用食指勾著一枚手榴彈的保險栓,默默地等著我。
“嗤嗤嗤!”
我心底一沉,能發出這種聲響的東西大都是與液體掛鉤的,難道是那個泥漿混蛋?
這下慘了,因為右手是我的慣用手所以我都是用右手提刀,剛剛就下意識地把女孩扛到左肩了,可現在泥漿怪就在我的左邊,女孩還擋住了我的大部分視野!
想到這我迅速轉身,這才看到幾條觸須狀的東西伸來,我下意識地揮刀去砍,卻被它們一一躲開了。
不等我收住力,這些觸須就開始往我的手臂上攀附,很快觸須與我手臂的接觸面就傳來了火焰炙烤般的灼熱感。
我深深一驚,立即調整長刀的握法讓它刀鋒朝上,隨即擰轉手腕去割這些觸須,好在這些東西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堅韌,刀鋒只是那么輕易一劃它們就被齊齊的割斷了。
斷掉的觸須像被剪碎的麻繩一樣散落在了地上,失去動靜幾秒后又迅速地蠕動著向一塊靠攏,我瞬間感覺到頭皮發麻,這東西遠比想象中的難纏!
而火勢蔓延下客廳內的氣溫還在持續升高,沙發也被火焰引燃了,濃煙熏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要不要給你個筆記本做個筆記?”易晨在門口不緩不慢地問。
她會這么問我想必是心里窩著火呢,在她的視角里我是背著小女孩在煙熏火燎的客廳里,盯著怪物被斬下來的碎片愣了好幾秒,甚至全然不顧離我不遠的那只泥漿怪。
我正想應答什么,泥漿怪搶先一步行動了,好在它的目標并不是我們,只見泥漿怪撞破了客廳落地窗的推拉門后徑直往樓下跳去。
“這是幾樓來著?”大腦短路下我訥訥地回頭問易晨,那玩意不會連萬有引力都不知道吧?醬紫跳?它那黏了吧唧的軀體不直接給它摔成二維的?
“嗯。出來吧,三秒后我會丟出這顆手雷。”
“可這里還有人沒斷氣!怪物也不在這里了!”我急忙大喊,不遠處的地上有人向我伸出手又無力地垂下,臉上滿是疲憊與不舍,甚至是怨恨,可他們再沒有力氣說話了。
易晨并不應答,冰冷的瞳孔里仿佛在計數著三二一。
我一咬牙,背著小女孩頭也不回地向門外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