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諾趕到醫務室時，發現蘇瑾明卻在外面站著。

“江茹曦怎么樣了？你怎么在外面？”

“你別激動，老師要為江茹曦脫衣檢查，我在里面不方便。”蘇瑾明安撫著周雪諾，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你的手正在流血，怎么弄的，你也進去包扎一下吧，正好進去看看江茹曦。”

周雪諾卻搖了搖頭。

“我沒事，我還是先不進去了，我怕刺激到她。”

兩人就這樣在外面等著，也沒在說話。沒過多久，老師打開了門。

“人已經醒了，進來吧。”

蘇瑾明看著周雪諾的目光中帶著詢問，周雪諾還是搖了搖頭。蘇瑾明正準備進去，江茹曦自己出來了。

“你怎么起來了？回去再躺一會。”老師命令道。

“我沒事！”江茹曦生硬著語氣繼續向外走，蘇瑾明也是想開口勸，但江茹曦沒有給他機會。周雪諾看到江茹曦出來，走上來想說些什么，卻還沒等她開口就被江茹曦憤怒地推開，一個踉蹌后摔倒在地。

看到她的動作，蘇瑾明一時欲言又止。而江茹曦已經大步走出一段距離了，看著愈來愈遠的江茹曦，再看了一眼被推倒后呆呆坐在地上的周雪諾。他還是沒有去追江茹曦，而是走到周雪諾身旁去扶她。“你的手受傷了，包扎一下吧，天氣冷，不然會凍傷。”

周雪諾木然的搖了搖頭。

蘇瑾明還是去拉起她，帶著她來到醫務室。

醫務室里，醫生正在為周雪諾處理著傷口，蘇瑾明問：“我記得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為什么會產生這么大的矛盾，而且，江茹曦還說你什么背叛了她？還有，她這兩天頭發都亂亂的，心思也完全不在學習上，書包也不帶。她到底是怎么了？”

周雪諾看著他，看著他文質彬彬的臉上帶著關切，她知道這關切不是對她。她對蘇瑾明很有好感，這種好感從第一次見他面就產生了。記得那時候剛開學沒多久，她去找江茹曦一起回家，那時蘇瑾明剛巧從班級里走出來，他身高不高，帶著一副黑邊眼鏡，文質彬彬的。那一刻，江茹曦注意力全部被他吸引，以至于江茹曦都走到她面前喊了她兩聲了也沒有回神，那時候還被江茹曦取笑了一番。

“她最近遇到了一些事。”周雪諾的聲音低沉。

“遇到了什么事？”蘇瑾明抓住她的手腕追問。

周雪諾沒有回答，蘇瑾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醫生擦洗過周雪諾手上的傷口后就要綁上紗布，被周雪諾阻止了。不是多嚴重的傷，她不想如此興師動眾。等她們回去時，上課鈴聲已經響了，周雪諾向老師擺了擺她的手，老師也就讓她進入教室了，蘇瑾明回到班級才發現江茹曦竟然沒有回來。

下課鈴聲響起，李澤木主動走過來抓起她的手翻看。

“你手怎么了？”

周雪諾沒有回答他，而是說。“你跟我去個地方。”兩人走出班級向著頂樓的樓梯間走去。

“我知道江茹曦在你那里，我求你不要傷害她。”

“你手怎么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我剛才摔了一跤。”周雪諾解釋過后，看著李澤木再次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你憑啥要求我？我又憑啥要聽你的！”

“那你是承認了？”周雪諾抓到了李澤木話中的漏洞。

“對，我是承認了，那又怎樣呢？”

周雪諾啞口無言。

“我可以答應你不傷害她，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李澤木突然說。

“什么要求？”周雪諾驚喜。

“你今天晚上逃了夜自習，陪我出去走走。”

周雪諾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由看向他，李澤木一臉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不愿意我就走了！”李澤木轉身就要走。

“好，我答應你！”周雪諾伸手拉住了他，語氣中帶著被迫無奈。

到了晚上放學，李澤木走出教室在外面等著，周雪諾猶豫了一下也走出來，在他身邊停下。兩人走出學校，李澤木突然抓住周雪諾的手握著，小手冰涼而柔軟，周雪諾本能地想掙開，但李澤木不給她這個機會。

“手還疼嗎？”李澤木的語氣輕柔而關切。

周雪諾沒有回答他，李澤木拉著她的手一路向前走，走到小潢橋邊，李澤木突然抱起周雪諾，將她嚇得大叫一聲。還沒等周雪諾出聲，李澤木已經開口。“我帶你下去。”

抱著周雪諾沿著陡峭的斜坡滑了下去，再次放下周雪諾，李澤木突然開心的問：“刺激不刺激？”

周雪諾驚魂未定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復雜。李澤木的開心沒有落處，也轉瞬收起，再次抓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江風吹來，帶著薄薄的水汽。周雪諾突然開口。“你……”只說出了一個字，再沒繼續說下去。其實她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喜歡我。能感覺到吧，從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剛開學沒多久，她從門崗處搬水回教室，正好遇到李澤木，那時她甚至都不認識李澤木。李澤木什么話也沒說，搬起飲用水就向前走，一臉懵的周雪諾說了一路的謝謝，直到他在班級后面坐下，她才知道李澤木跟她是同班同學。她原本以為李澤木是一個很熱心的人，后來才發現，他性情冷漠，并且易怒。但李澤木在對待她時，又總是格外的熱心和有耐心，這讓班里流傳著兩人戀愛的傳聞，這讓她對李澤木厭惡起來，因為在她心里，被人懷疑跟李澤木談戀愛是一件很恥辱的事。

現在，她幾乎堅信李澤木是喜歡她的，不然沒必要用江茹曦要挾自己來陪他，也不會在滑下來是露出那樣真心實意地開心。她也堅信，自己對李澤木完全不喜歡，而且是帶著厭惡的。

“怎么了？”看到周雪諾突然的欲言又止，李澤木疑惑地問。

周雪諾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既然你是她的朋友，那么你應該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么吧。”雖然李澤木已經知道了江茹曦任性的原因，但在此時卻是一個很好的話題。

周雪諾嘆氣一聲之后，開始娓娓道來。兩人就這樣一邊聊著一邊沿著河岸走著，天色越來越黑，路燈已經亮起來，映在水面上色彩斑斕。也將兩人映得宛如詩畫中一般。從河岸上來，李澤木又帶著周雪諾來到一家甜品店里，要了兩杯奶茶，找了個角落，偶爾聊上幾句，大多時候是在沉默。

時間已經九點，快下夜自習了，分別時，周雪諾又再次確認：“你會做到的吧？”

李澤木再次點了點頭。

周雪諾直接回了家，李澤木卻又回到學校，此時已經放學，班里四個同學打打鬧鬧的打掃這衛生，李澤木來到自己的課桌前，他的桌位上放著一張試卷。今天的夜自習是數學老師的，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利用夜自習的時候考試。李澤木將試卷裝進口袋里，又裝了一支筆，也回家去了。

李澤木回到家，見到蹲在門口的江茹曦已經見怪不怪了。

“你回來啦！”江茹曦站起身來，牽強地笑了笑。

上午第二節課開始，她要離開學校卻被門衛攔下，一個人在紫竹院的石椅上坐了一上午，也哭了一上午。她怎么也不會想到是她最好的朋友出賣了她。如果說跟父母鬧翻是她的任性，那么周雪諾這個好朋友就是她心里繃緊的一條線，現在這條線也斷了，而且斷得如此殘忍，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

下午的時候她回到了班級里，再次成了一軀行尸走肉。直到夜自習來臨，她猶豫著要不要去找李澤木，等她終于下了決定時，他已經不在班級里了。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李澤木的住處，看著上鎖的門最后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一如既往的靠著門蹲下，深埋著頭。

李澤木鼻音嗯了一聲。

江茹曦又問：“你都不上夜自習的嗎？”

“不上！”李澤木冷淡了回答了一句。

進入房間，江茹曦又問：“那你晚上都干什么啊？”

“上網！”李澤木的回答依然冷淡，在江茹曦又要發問時，眼神瞪了她一下，江茹曦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雖然這兩天李澤木幾乎都沒有跟她好語氣說過話，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要在他身邊她就覺得能忘記所有的煩惱。

李澤木坐下開始做試卷。前面的選擇題和填空題，李澤木基本是看一眼就選擇了答案，大題也只是微微沉思，很快演算步驟整齊地寫了出來，在做最后一道大題時，他才微微皺起眉頭，思考了有五分鐘才終于動筆，將空白處寫得滿滿當當的。

李澤木扔下筆去洗漱了，江茹曦趕緊拿起試卷來看，又看了一眼時間，這才剛過去20分鐘。江茹曦自以為學習還不錯，英語和數學都是她的強項，但粗略看了一下這張試卷的難度，她覺得自己全部做一遍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能考到100分已經是特別厲害了，因為最后一道題20分她直接就放棄了。

這就是數學能得滿分的人嗎？放下試卷，江茹曦不由對李澤木更加好奇，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明明不能算是一個好學生，卻又能在學習上讓好學生服服帖帖。

李澤木回來，江茹曦拿起試卷問：“這張試卷可以借我看看嗎？”

李澤木沒拒絕也沒同意，脫了外套褲子上床睡覺了。

“我今天又一天都沒有吃飯。”江茹曦轉過身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兩天不吃飯又不是沒有過，一天算什么！”李澤木閉著眼嘲諷。

“可是我真的好餓啊！你再為我做一碗面好不好？”江茹曦蹲在床邊撒嬌著。

李澤木雖然依舊閉著眼不為所動，但額頭上的筋明顯抖得厲害。良久，他睜開眼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江茹曦，可是看到她悵然若泣的神色，那一瞬間心軟了。

“看在我拿了你爸媽的錢的份上，這是最后一次。”

起身穿上外套后瞪了一眼江茹曦。“轉過去！”江茹曦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要穿褲子，面色微紅的站起來轉過身去。

身后窸窣的聲音很短，李澤木已經越過她走了出去，沒多久，李澤木拿著兩包方便面回來了。往桌子上一扔。“自己泡！”

再次脫衣上床。

江茹曦嘟了嘟嘴后，拿起桌上的泡面出去了，回來的時候端著兩個碗。

“你吃不吃啊？”江茹曦對著他問，看他沒有反應，哼了一聲。“不吃我自己吃！”

填飽肚子后，江茹曦又看了一眼李澤木，他輕輕發出鼾聲，看來是真的睡著了。

江茹曦從拿出草稿紙和筆，手機定了一個半小時，開始做起題來。手機響起，江茹曦沮喪地放下筆，她還是高估自己也低估李澤木了。再看時間，已經12點多了。

看了床上的李澤木，他已經完全睡熟了，姿勢也變得伸展起來，占了大半個床。江茹曦走過去，蹲下身子看著他熟睡的臉，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句話。“遇到你，是我的幸還是我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