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摔馬之后,一連過了幾天,曾敏兒都沒有出門,就連大學都因為她無心上課而缺席,除了在父親的逼迫之下去了兩趟醫院,只為了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午后的陽光,暖暖的照亮了窗外的樹木與花朵。
曾敏兒躺在窗畔的柔軟長椅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在她的胸口倒蓋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隨著她不是太平順的呼吸起伏著。
從窗外透進的陽光讓她的睡臉顯得好白凈,幾乎到了透明蒼白的地步,隨著夢魘的加深,越來越沒有血色。
“媽咪……別走,敏兒舍不得……舍不得你,別走……”
她在睡夢中呢喃,微弱的嗓音之中有著驚恐與悲傷,驀地,她睜開了雙眼坐起身,原來掃在身上的書本滑落到地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好半晌,她一動不動,眼神發直似地看著什么都沒有的前方,然后,漸漸地、慢慢地,她終于知道剛才所見到的一切不過是在做夢。
下雨,車禍,與母親的死亡,不過是她的一場夢境,可是一切卻鮮明得猶如昨日才剛發生過。
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滾落,一顆接著一顆,無聲地滾落。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再夢過那場車禍了!
在母親剛去世時,她的精神狀況一直不是很穩定,看過心理醫生,也吃過藥,因為失去從小相依為命的親人,再加上親身經歷車禍的驚險與恐慌,過大的打擊教她無法承受。
可是,她很快就熬過來了。
她想起母親曾經告訴過她的話,說人不需要鋼鐵般的強硬,但是,適度的強韌卻是必要的,從小,母親就要她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哭過了喊過了,就要讓它過去,然后,昂起首,大步的往前走。
只要她的腳步不要停止,只要人生的旅途還繼續著,總有一天會有機會見到更美麗的風光,會讓她慶幸自己從未停下過腳步。
淚珠依舊無法停止,讓她蒼白的嬌顏就像是被雨水淋濕的花朵,脆弱得像是下一刻就會消散枯萎。
她蜷起雙腿,將臉埋進了膝蓋之間,像是要把流出來的淚水再埋進心里面,不教人知道,不教人看見。
她沒告訴父親,自從摔馬那一天之后,或許是因為相似的危險與恐懼,觸動了她內心里的傷痛,那天之后,她就常常夢見車禍那天的事情,但她無法告訴父親,對他而言,那場車禍也是一個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痛,失去了摯愛,他的心情絕對不會比她好受,所以她絕口不提。可是她卻無法克制自己不再想起,無法不在夢醒后哭泣,所以她任由淚水流淌,告訴自己哭過之后,就要再微笑。
窗外,陽光燦爛而明亮,坐在窗畔的女孩抱住自己,一個人掉著眼淚,無聲地哭泣……
與米毅銘相識仿佛不過才是眨眼工夫之前的事情,所以,當她聽說他答應與她結婚的事時,曾敏兒像是被人取走了理解能力般,完全無法思考與消化,只能愣愣地站在未來的丈夫面前,像個呆子一樣地望著他。
“敏兒,在發什么呆?不高興爹地自作主張幫你向蒼震提親嗎?”納蘭剛站在女兒身旁,疼愛地笑看著她吃驚不已的臉蛋。
“你沒聽錯,蒼震答應了,他也很樂意娶你為妻,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先在臺灣登記,婚禮已經訂好在紐約的教堂,你唐叔叔和傅叔叔還有一些親朋好友都在那兒,在那里舉辦婚禮比較不勞師動眾,我要他們都參加,看看我納蘭剛的女兒是這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相較于納蘭剛的喜悅,兩個當事人就顯得平靜與木訥,米毅銘直定定地看著未來的妻子,深沉的眸色宛如顏色最黝黯的寶石,透不進一絲光亮。
曾敏兒看不透他的表情,不懂得他現在心里在想什么,爹地說他很樂意娶她,可是她卻看不見他有一絲毫高興的表情。
她不知道爹地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讓米毅銘答應結婚,只知道他確實遵守了對她的承諾,真的把她想要的東西給弄到手了。
可是,這樣好嗎?
米毅銘畢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與意志,勉強讓他成為她的專屬物,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難道,他不生氣嗎?
還是他其實也是喜歡著她,所以心里沒有不樂意呢?
納蘭剛看出了女兒心里的疑慮,后退了兩步,轉眸笑視著米毅銘,語氣輕柔地善意提醒道:“蒼震,不過來親吻一下你的新娘嗎?待嫁的女兒總是最容易不安的,你要明白這一點才行啊!”
“是,剛叔的意思,我明白了。”
米毅銘點了點頭,走到她的面前,捧住她的腦勺,俯首在她的額心烙上輕柔的一吻,感覺到她一瞬間的僵硬。
“嫁給我。”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上方響起。
明明是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雷鳴般徹底地撼動她全身,曾敏兒睜開原本緊閉的雙眼,平行的視線看見他線條剛硬的下額,以及充滿男性魄力的頸項與鎖骨,她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眸,只是輕輕地點頭。
“好。”她說出了代表同意的字句,沒由來地揚起了一抹嬌美的淺笑,白潤的臉蛋泛出紅暈。
曾敏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笑,或許是因為她想到從今之后的日子,會有米毅銘的陪伴,令她沒由來地感到心安和踏實吧!
米毅銘斂眸注視著她美麗的笑顏,自始至終一語不發,高深莫測的表情教人看不出喜怒。
而站在一畔的納蘭剛也只是抿笑不語,他看著女兒臉上幸福的笑容,這令他感到安心與欣慰。
但是,他的眼神大半是停留在米毅銘這位未來的女婿身上,一雙老練的眼眸有著端詳,想從他那高深莫測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他心里很清楚米毅銘會是接替他位置的最好人選,但是,能否成為敏兒的好丈夫,卻仍舊要留給時間來證明!
決定要結婚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在做了決定之后,需要發落的事情卻是宛如潮水般涌來,令曾敏兒一時之間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雖然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婚禮籌辦的專門人員去負責,但是挑選禮服的款式設計就已經教她費了不少心思。
不過,比起要挑揀賓客名單和選用花束,她覺得與設計師討論禮服設計很有趣,因為實在太好玩了,害她差點想要在大師面前班門弄斧,提出想要自己設計禮服。
最后她終究還是沒開口,但是在心里想如果能有第二次婚禮,那禮服一定要由她自己來設計,可是她隨即發現自己不喜歡這個念頭,這輩子她就只要結一次婚,就只想跟米毅銘在一起。
而無論是教堂或是婚宴現場的花飾,都已經由傅嬸嬸主動說要全權操辦,她當然是很樂意地答應,所以,她現在就等著九月中旬飛去紐約試婚紗,結婚的日子就挑在十月中旬,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在他們結婚之后,雖然米毅銘待在臺北的時間不多,但是為了配合她要上大學,所以他們會定居在臺北,因為以后是兩個人一起居住,所以還是需要添些東西,曾敏兒趁著假日找同學莫可可出來陪她一起逛街,不過逛到下午的時候,可可說要趕著去打工,所以留她一個人先走了。
因為買的商品全讓店家配送到府,所以曾敏兒不覺得太累,在等著司機過來接她時,一個人又多逛了幾家店。
莫名地,像是被吸引一般,她被一條男用的項鏈給誘進了一家精品店,她是這家店的熟客,應該說,這些年來,因為出入的場合與會面的人需要一些充場面的衣服和首飾,所以她已經成了幾家名牌店的VIP客人。
不過,她只買一些好搭配的單品,如果是動輒成千上百萬的高級珠寶,她通常會向店家用租或是借的,對于她這一點寒酸氣兒,車太太一向覺得不以為然,她爹地倒是持相反意見,他說再過幾年會讓她擁有一些屬于自己的高價珠寶,但金錢一向不是重點,真正的千金就算是戴上玻璃珠都能令人感到高貴優雅,端看是不是能有凌駕人心之上的氣質。
曾敏兒打從一進店,就只看著將她吸引進來的那條男用項鏈,其實說是項鏈,不如說是一條識別牌,牌身簡單的線條因為上好的質地顯得格外搶眼,她將鏈子拿在手上,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久。
“曾小姐,你的眼光真好,這條項鏈是以超白金打造而成的,花紋鏤空的部分可以視客人的需要鑲上寶石,可是就算不加寶石,也無損它的完整性,如果是要送人的話,無論是正面或背面都可以依您的需求刻上字句,在完成之后,每一條項鏈都將是獨一無二的。”
“你說的都很好,可是,我覺得價錢太貴了。”
“怎么會貴?才十八萬,以曾小姐的身份,絕對是很合襯的。”女店員說盡了好話,不過,她也曾經聽說過納蘭家的千金出手一向不是太闊氣,比起有些名媛隨便吹捧個幾句就砸大錢,真的是顯得有些寒酸。
但是,她們知情的人也不敢否認,只要曾小姐出手買的東西,絕對樣樣都是極好的物件,品味比起一般名媛確實好多了,不會教人有一種“怎樣,本小姐就是有錢不爽嗎”的感覺。
這時,米毅銘走進店門,一眼就看見了曾敏兒的背影;他走到她的身后,高大冷峻的外表立刻引起店內的騷動。
“可以走了嗎?”他在敏兒身旁輕沉地問道。
曾敏兒沒料到會聽見他的聲音,轉眸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好半晌才定住心神,“怎么是你來了?”
他聳了聳寬肩,“剛叔要去辦點事情,要把你的司機調走,所以就要我過來接你回家。”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可以一個人回家,爹地還真是愛操心。”曾敏兒笑嘆了聲,轉身將手里的項鏈拿到他胸口比對,“你喜歡這條項鏈嗎?我想買來送你,讓我替你把項鏈戴上去看看。”
“嗯。”他不冷不熱地吭了聲,順從地低頭讓她替他戴上。
在為他戴上鏈子之后,冷不防地,曾敏兒呵地一聲輕笑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真的好奇怪,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飼主,給自己馴養的狗兒戴上項圈的感覺,還是算了,這項鏈還是不給你了。”
說完,她就要上前伸手將掛在他脖子上的項鏈取走,卻被他給一把握住了白金牌墜,不讓她動手拿下來。
“就給我吧!”他低沉的嗓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就讓我戴著它吧!你說的沒錯,或許對我而言,這條項鏈就像是馴養的狗鏈,就讓我戴在身上時時刻刻做為警惕,做為你擁有我的證明吧!”
他所說的話,聽得她心里有些發毛,她試圖想要理解他的話里究竟藏著什么含意,可是卻像是陷進一團迷霧之中,越往里頭探進去,越覺得害怕。
“那我想在這牌子上刻些字,行嗎?”她昂起美眸直視他,不讓自己的氣勢弱于他。
“什么字?”他注視著她臉上令人炫目的嬌美,一瞬也不瞬。
她回望著他冷峻的臉龐,像是向老天爺借了膽子,說出了連一旁店員都為之倒抽冷息的一個字句,“M、I、N、E,Mine,我的。”
我的。
他是我的。
從今以后,曾敏兒知道自己可以很自豪地對所有人說,這個男人是我的,他只屬于我一個人。
我的,不是摯愛,也不是永遠,她讓他戴在身上的字眼,充滿了宣告與占有,幾乎到了任性與蠻橫的地步,但是他沒有拒絕,從那一天之后,她送給他的項鏈就一直戴在他的身上,靠放在他的胸前,那是最接近他心臟的位置。
紐約的秋天,顏色斑斕。
幾天前的婚禮場面熱鬧而盛大,在曾敏兒的心里像是上一刻才發生過一樣,或許是因為她不斷地回想、不斷地在溫習,不愿意那一段時光從此只是記憶的一部分。
只是這時候的她沒有想到,過去的事情永遠都只能夠是回憶,而這一段讓她拼了命似的想要保留住的時光,卻是幾年之后她最不想回首的。
秋日的風光雖然美麗,但是迎面而來的風卻已經有幾分冬日的寒意,就是開著大太陽,卻也要穿上羊毛料子的薄外套才能保住暖意。
因為只請了兩個星期的假,預定后天的班機要回臺北,所以她一刻也不愿意錯過,吃過了午飯,拉著米毅銘到住所旁邊的中央公園散步。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幾天下來都因為時差的關系,生理時鐘變得很混亂,總是清晨很早就醒了,然后吃過了午飯就會想睡覺。
她會覺得自己很沒用,是因為米毅銘完全沒有這問題,作息竟然可以與在臺北時一模一樣,甚至還可以處理公事。
不過,傅聰叔叔的住家也在這附近,所以傅嬸嬸常到他們的住所串門子,順便為她打點婚禮的細節,嬸嬸說別把他們那些男人當成是人看待,他們是怪物,硬要拿自己跟他們比較,是在為難自己。
“明天我們買東西來公園野餐好不好?”曾敏兒不斷地回頭說話,然后再繼續往前走,“讓我想想可以買些什么,傅嬸嬸說上城有一家甜點店很好吃,所以我們要過來之前,可以去那里帶一些點心和咖啡,好不好?”
“都好,我都沒意見。”他的語氣不冷不淡,一如他跟在她身后不疾不徐的腳步。
“我想帶一大盒沙拉還有千層面,我知道哪里有賣很好吃的千層面,面皮都是他們自家搟的,雖然全麥口味很有健康概念,可是我還是喜歡吃白面皮做的,所以我常被笑說是很墮落的人,可是他們用的起司和醬料真的很好,所以真的很好吃,我今天晚上就打電話請店家幫我們準備,好不好?”
“好,你喜歡就好。”
“雖然要跑到下城去是有點遠,不過我想可以順便帶一點冰淇凌回來,在那家千層面店同一條街上有一家義式冰淇淋店,那家老板常跟我說,他們家的冰淇淋是全紐約最好的,就算去義大利吃都不見得口味比他的好,那年我高中剛畢業,一整個暑假待在這里,幾乎每隔兩天就會去吃,害我胖了快兩公斤,吃太多冰的下場就是頭都快痛了。”
她每說一句話,就會回頭看他一眼,像是為了要確定他是否還跟著,絞盡腦汁想要說些話,用那些話填補他們之間略顯得空白的沉默。
“到最后爹地生氣了,規定我在回臺北之前都不可以再去了,也好,我可以趁機減肥,要不,說不定回去臺北要胖個五公斤呢!”
說完,她自嘲地笑了,同時捂嘴打了一個很大的呵欠,打完之后,裝作沒事般繼續笑著,完全不想理會像是快要將她淹沒的睡意。
“想睡了嗎?”米毅銘看著她又忍不住打了呵欠。
明明已經是一臉渴睡的迷蒙,但她還是笑著搖搖頭,“不想睡,可以再多走一會兒路,今天天氣那么好,你又能陪我,我可以再多走一點路。”
“你不要勉強自己,我們可以先回去讓你睡一會兒。”看著她用力地想要睜大因為想睡而酸澀不已的眼睛,教人覺得有點好笑。
她抬眸瞅著他,不想去理解他這句話背后的含意,她并不是不知道他很忙,也知道他總是趁著她睡覺之后,忙著把耽擱的工作給做完,好幾次,當她睡到一半清醒時,總是會看見書房的燈光是亮著的。
現在,催著她回去睡覺,是為了可以快點去工作吧!
“我不想回去。”她搖搖頭。
“不要勉強自己,回家吧!”說完,他轉身就要往來時路回去。
“不要!”她冷不防地提高音量,喊住了他轉身就要離開的腳步,“回去房間睡覺的話,我一定會睡很久,我現在很累,可是我只想打個盹,我不想又睡到隔天清晨,一大早又一個人醒過來,我不要。”
米毅銘回頭看著她一臉執拗的表情,像是在與誰爭著什么一樣,完全沒有打算要退讓的意思。
“如果不回去,那你現在究竟想在哪里打盹呢?”
“隨便窩在張椅子上都可以睡。”
“你不怕著涼嗎?”他的臉色一沉,顯得不太高興。
“就睡一下下……”因為已經太想睡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打呵欠,“反正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又打了個呵欠。
一邊打著呵欠,她一邊覺得好生氣,很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但是時差讓她像是得了重度渴睡癥,畢竟以時間來算,現在是臺北半夜兩點鐘,一般這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睡到第幾殿去會周公了。
說完,她真的覺得生氣了,合上嘴也不想多說了,干脆跑到一旁的長椅上像個流浪漢般把自己給蜷成一團睡覺。
可是,這椅子好硬,她又穿得不夠厚實,才躺下就覺得很不舒服,堅持了大概半分鐘之后,她決定要屈服,才正打算開口認輸跟他回去的時候,感覺一件帶著人的體溫的大衣蓋到她身上,她驚訝地睜眸,正好在此時被他給抱起來,他一個轉身在她的身畔坐好之后,她整個人就被他給摟進懷里,臉頰剛好可以枕住他厚實的胸膛。
“最多給你半小時,睡吧!”他面無表情地撂下條件。
被他修長的手臂給摟著,安定得就像是牢牢拴在碼頭上的船只,再大的風浪都吹她不走。
曾敏兒抬眸,從下方覷見他剛棱的臉龐線條,雖然仍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但是,至少不是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她想,總有一天,身為他的妻子,應該遲早可以從那被警告勿近的生人名單中脫穎而出的。
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一抹如霞曦般的微笑在她的唇畔泛起,曾敏兒閉上眼睛,微微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在他的懷里找到了一個舒服自在的窩,不片刻就沉睡了過去。
在昏睡過去之前,她仍舊在心里想著,雖然只有半小時,但她保證,回去之后一定會乖乖的,不吵他工作,一定不吵他……
米毅銘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她的身軀變得柔軟,知道她已經睡沉了,他俯首看著她,看著她的臉蛋被從樹梢篩落的陽光給映得光亮,像是個孩子般找到了最溫暖的床鋪,睡得絲毫沒有設防。
以后也要像這樣生活嗎?
要像今天一樣疲于應付她的任性和心血來潮嗎?
米毅銘輕嘆了口氣,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嬌酣的睡顏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她多久,專注到甚至沒有發現旁人注視他們的目光,不知道旁人沒從他的臉上看見一絲的不耐煩。
相反地,他們只是在心里猜測著,在他懷里的女孩與他之間的關系,為何能得到他如此溫柔的注視……
雖然上次摔馬的事情讓曾敏兒對馬匹產生了一點恐懼,可是,她知道米毅銘喜歡騎馬,閑暇無事,就會去騎馬,光是為了這一點,她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克服心病。
“白月光啊白月光,你是不喜歡我嗎?要不,上次怎么把我給摔下來呢?”她穿著一身輕便,白色的棉衫以及合身的牛仔褲,還有一雙淺咖啡色的短靴,今天她不是過來騎馬的,而是特地來幫日月刷毛,跟它培養感情,“如果你不是不喜歡我,那到底是為什么呢?”
她一邊給日月刷毛,一邊對它說話,心里當然知道它不會回答,可是她希望日月可以知道上次從它的背上摔下來,對她而言有多受傷。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叫日月嗎?”她笑著看馬兒很溫順的樣子,似乎很滿意她的服務,“因為我的媽咪名字里面有一個明字,拆成兩個字就是日月,說起來,你和我媽咪可是也有淵源的呢!”
說完,她頓了一頓,回到馬兒的面前,很認真很誠懇地看著它的眼睛,“所以,下次我騎在你背上時,可不可以別把我摔下來了?”
話才說完,忽然有笑聲從他們的背后傳來,曾敏兒回眸,看見了崔湘晴捂著肚子笑得樂不可支。
“曾小姐,你真的好可愛,你以為這樣跟日月說,它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嗎?不要傻了。”
曾敏兒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那么好笑,有些氣惱地瞪著對方,這時,她感覺到日月也開始有些躁動,鼻孔微微地噴著氣,似乎也不太高興。
“不高興了?”崔湘晴笑聲漸歇,“好好,我不笑就是了,不過你說這些話就期望日月可以聽話,你當它是神馬嗎?勸你還是從基本功好好下手,要能及得上蒼震哥的馬術,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我知道。”曾敏兒聳聳纖肩,輕輕撫摸著日月的頭和頸子,“其實我只要日月別摔我就好了,剩下的部分,等震有空一點他就會教我。”
“這是他說的?”
“我問他,他是這么回答我的。”
“他以前也都這么跟我說,但就沒一次當真。”崔湘晴冷笑了聲,曾敏兒頓了一頓,才轉頭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真的都答應你,可是都沒有實現嗎?”
“對,不過我習慣了,其實這也沒什么,男人嘛!誰不都是那種德行,能真有三分好就很謝天謝地了。”
“但我是他的妻子,總該……有一點特別吧!”
“這是你私心希望,還是他心底以為呢?要不然咱們就走著瞧羅!”崔湘晴一瞬間笑得好燦爛,看了看日月,又看了看敏兒。親切地笑道:“不過無論如何,蒼震哥總是個大忙人,如果你真有什么問題,就來問我吧!好歹我也曾經是照顧過日月的人,總還是知道它一點癖性。”
“怎么你現在不照顧日月了呢?”曾敏兒不掩飾自己的疑惑。
“因為……”崔湘晴恨透了眼前這女孩的敏銳,但她還是笑容不改,“因為剛叔覺得有比我更適合照顧它的人,不過他對我說再過些日子就會把我調回來,因為我和日月的交情終究還是比較深,他比較能信任我。”
在她說完這句話時,日月很不客氣地噴了口氣,似乎頗不以為然。
曾敏兒很明顯感覺到馬兒的不高興,可是她只是靜靜地抿唇不語,說不出哪兒古怪,卻又在看到崔湘晴釋出的善意之后,反省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對她就太有成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