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蓮園往事七 告一段落
- 春鸞記
- 瑋壽
- 2185字
- 2021-03-24 18:41:19
第56章 蓮園往事七 告一段落
雍肅對葉南枝的過往一清二楚,卻從未與他敞開了談一次,他以為這樣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堯姑暗夜潛入永嘉城中,將秘藥灑進了行軍的水中,雍肅里應外合不做贅述,第二日一早,大軍暢通無阻,兵臨永嘉城下,城門樓不見一人。
司令程常勝半夜昏死,被抬進府中,到現在還沒睜開眼睛。副司令見兵力難敵,未免無謂抵抗,便打開城門,獻了城。
雍肅不費吹灰之力,扭轉戰局,占了永嘉城,從此肩負了五百萬人的生死存亡。
萬事塵埃落定,雍肅一路趕回江盛的時候,滿心想著的都是葉南枝。
事已至此,他還是想聽葉南枝的解釋。
孟良鄘得了信兒,知道雍肅平安,還奪了永嘉城,提在嗓子眼一口氣總算是落下了,急忙問道:“義父人呢?”
“在葉園。”下人說完,孟良鄘便匆匆忙忙的趕去了。
雍肅一到葉園,下人便上前阻攔:“督軍,葉老板病了,不宜見客!”
“督軍,督軍留步!”
元洪在前面將人推向一旁,給雍肅清出一條路來,那張臉上的寒氣四溢,大步邁進府中佛堂,見葉南枝背對著他跪在軟墊上。
聲音平淡無波:“你來了。”
雍肅看著他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握著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你是來殺我的?”葉南枝翻掌,叩首,直起身來,似乎做好了一切準備,靜聽天命。
雍肅看著他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一步邁上前去,抓著他的衣領將人轉過來:“你明知道想要我這條命,一刀子捅進來,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通敵叛軍,你知不知道,這是死罪!”
“為什么要殺你?當日事與你有何瓜葛。”葉南枝摘下手腕處的佛珠,握著雍肅的手給他戴上,“阿雍,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冤有頭債有主,可那幾個老東西早早就死了,我的仇找誰報去?我得有一個出口,有一個活下去的念想。”葉南枝順勢倚在他的懷里,“自從阿姐死了,我在這世上就已了無牽掛。一個人若是腳下沒東西拴著,飄來飄去還不如鬼。”
“阿雍,你去街上看看,父母兄妹,人人都有的東西,我從來沒有過。”
葉南枝抬頭看向他,纖瘦的手掌撫上雍肅的面頰:“阿雍,我好累,也該有個了斷了。”
雍肅擱在膝蓋上的手掌,將他耳邊的鬢發向后攏去:“三哥不會放過你的,我送你出城,永遠都別回來。”
葉南枝笑著,口中溢出血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都不重要了。”
“南枝!”雍肅看著掌心的血,心口發顫,朝外面大喊,“叫大夫!叫大夫!”
“阿雍,讓我再看看你。”葉南枝一口口的向外嘔著血,臉上笑容凄艷,“擰巴著活了這么多年,終于到頭兒了。我真后悔回江盛來,早知道要經受這么多事,還不如一早就死在外頭了。但是,那樣我就遇不到你了。”又是一口血,將身前白衣打濕的殷紅一片。
雍肅眼中發熱,一滴淚順著眼角掉在葉南枝的臉上,“別說話了,我叫大夫救你,不會有事的。”
“戲迷們還等著你過些日子的貴妃醉酒,南枝.”雍肅握緊了他的手,不斷的看向外面:“大夫呢?怎么還不來!”
葉南枝聲氣愈發虛弱:“我不在乎,他們;這么多年,來我府中的人,如,過江之鯽。阿雍,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會的,大夫馬上就來了,不會的。”雍肅扶著他,手掌不斷擦著他流出來的血,驚慌之色溢于言表。
“良鄘那孩子,我看不到他登臺了;死之前還能見你,我,高興。”葉南枝氣若游絲,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你醒醒,別睡,南枝。”踩著人尸血海走出來的男人,抱著懷里的人渾身發抖,像是捧著易碎的薄玉,呼吸都透著小心翼翼。
大夫趕到的時候,葉南枝手都冰涼了。
雍肅抱著渾身是血的他,僵直的坐在那里,還是雍賢叫人來料理的后事。
那幾日,雍肅日日守在靈前,日日不眠不休,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青蔥的胡茬遍布滿臉,一身蕭落,憔悴不堪。
孟良鄘看著他形容枯槁,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跟著一起熬得嗓子啞了。端著一盞燕窩銀耳羹,走到雍肅面前:“義父,你兩天沒吃東西了,身子吃不消的。”
雍肅聽見他的聲音才抬起頭來,潰散的目光漸漸凝聚,問道:“嗓子怎么啞了,元洪,叫大夫來。”
“義父,湯羹。”孟良鄘跪坐在他身前,雍肅接過羹盞,一飲而盡,放下碗時,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那雙眼像鷹鷲盯著食物,看的孟良鄘心中發慌,以為自己做了什么錯事,低低出聲:“義父。”
“回吧。”雍肅收回目光,垂眸摸著腕間的佛珠。
一年后,孟良鄘登臺。
一曲貴妃醉酒,給臺下人的身子都唱酥了,彩云止步,梁音不絕。
唱罷,留下滿戲園子死一般的沉寂,隨之喝彩聲雷動,幾乎要將房頂都掀開,
那日的登臺亮相,幾十年后,這輩人老了,都當傳奇般講給自己的孫男綠女聽,孟良鄘就這么在戲園子里青史留名了。
這一年,他十六歲,剛下戲臺,就被督軍府一直隊伍護送著回了雍家,戲迷連面兒都見上。
這樣有出身的名伶,他們便是有旖旎心思,也值得望之卻步。
雍肅在府中擺了酒,請了江盛幾個世家作陪,連易明章,沈業,蘇娘也都到場了。
督軍府是前所未有的熱鬧,蘇娘席間頻頻與孟良鄘交談,她面若桃花,嬌艷動人,孟良鄘有些不敢看,始終謹守禮數。
賓客散盡后,孟良鄘跟著雍肅去書房,酒醉朦朧的雍肅,將桌上的錦匣遞過:“這塊玉,是你師父家傳的,今日沒丟他的臉,收著吧。”
“謝義父。”孟良鄘接過,小心的拿著。
雍肅輕笑,恍然間發覺,他已經出落的光風懷抱,不染世間塵;他靠在椅子上,一股前所未有,難以自抑的欲望,從心中升騰。他像是看到城樓失火,眼中滿是狡黠:“謝我?你想怎么謝我?”
“義父,你。”孟良鄘并非木頭,多年若有若無,絲絲縷縷的牽連,讓他心中有猜疑,卻又不敢斷定。
他沒有任何反駁余地的,成了替身,成了禁臠,成了欲望的發泄之處。
陳年往事至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