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方互相營謀的博弈中,鐘晨感覺到了來自公司內部的瓦解。他媽媽被投票罷免,理由是監守自盜不善經營。雖然鐘藍在公司不占太多角色,但他還有股權在。股東會上,他會把自己的那一份交給鐘晨,并且對其他股東進行說服。
這一天,鐘晨和趙沐然帶著嚴肅的表情趕到股東會。鐘藍先于他們十分鐘抵達現場。五位多半元老級別,跟著鐘先生一起創業合作到現在,最短也有十年時間。他們如今的狀態和當初的信任恰恰相反。趙沐然也從側面確認了一些事,他為身旁的鐘晨捏了一把汗,海德集團的主業就是這座大樓,能不能守得住就看今天了……
所有人到場后,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也沒什么主題,就像很久沒聊家常一樣。你一言我一語,把鐘晨晾在一邊。在座的只有他們三個年齡最小,自然不敢跟中年男人們搶話互嗆。十分鐘過去,終于有人想起來到這干什么。
“晨少。咱們今天把話說明白。公司應該重新股權分配。這是我們集體的想法跟訴求。藍少和晨少應該退出董事長的推選。讓有能力的人進行管理。”
那幾個人跟著點頭贊成發言者的中心思想。
藍少沒發言,看向晨兒的目光有點復雜。趙沐然鎮定自若的拿起手機發了幾條信息,又讓藍少有隱約的擔憂。沒有鐘老的出現估計鎮不住這幾個人奪位的想法。
鐘晨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我認為諸位有監督管理權,而沒有隨心所欲的任免權。海德向來以傾聽不同聲音為本。現在諸位是想搞內部定奪?”
這幾句話拋出來,著實嗆得那幾位中年男人臉色陰沉。威逼不成,只能直接通牒。還是剛才那個人繼續發言。
“我們覺得鐘家不適合繼續掌管經營。而且不能給公司帶來正面積極效應。所以推薦除您以外另一位大股東。陳飛。”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門口。秘書開門,陳飛和董成走了進來。會議室除了鐘家兩兄弟和趙沐然外,其余人全部起立鼓掌。
鐘晨見到陳飛的瞬間,他回憶起畢業匯演時,那個拿著一大捧鮮花的老者,一字一句說著祝福與感謝的話。如今他們再次相遇的場面已變為針鋒相對。沒有寒暄,沒有禮貌握手,沒有和善微笑。鐘晨覺得從心底里生出一場惡寒與厭惡,緊皺的眉頭掩飾不住內心的情緒。
陳飛笑著看向這無名小輩,先是一愣接著表現的很吃驚,“原來是你啊?”
鐘晨譏諷道:“我以為前輩只聽風雅韻律,不喜歡商戰狡詐呢!”這話直接點破,表明他都記得。
董成嘴角的笑意從進門就沒退去。尤其迎上鐘藍那見鬼的表情,他笑的更加明顯。于是他向鐘藍鞠躬行禮,“藍少,你這么看著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鐘藍尷尬的咧嘴笑了笑,心里罵了一句,你臉上有花?我特么看你是偷油鼠,哪地方有油水你往哪里鉆!高煥急著找證據抓你,居然敢跑到這撒野?
陳飛拿出精油,一邊往太陽穴涂抹一邊說:“請我大哥出來,一起談談海德股權分配問題。小趙,你作為鐘家一員應該表明態度。是繼續當仆人,還是得到股權成為管理層。”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趙沐然身上,管理層和股權這兩個詞隱匿在了鐘家一員身后。細碎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鐘藍不解的看向趙沐然,目光滿是震驚和疑惑。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他已經來不及思考是真是假了。
趙沐然沒說話。3分鐘后,會議室的門被再次推開。高煥帶著鐘老最信任的律師站在所有人視線內。手上兩個檔案袋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嘈雜議論聲結束后。陳飛冷笑說:“鐘先生要一輩子躲在后面,重擔由不相干的人扛?我不太明白。今天股東會,鐘先生為什么要讓一個毛小子主持大局?”
律師從手提包里拿出復印過的聲明書,分發給在座的每位股東。他們一邊閱讀一邊聽律師的解釋,“首先原總經理鄧月女士股權轉贈獨生子鐘藍先生。鐘宇鳴先生及已故夫人的股份也轉給鐘藍先生。鐘海先生,親子鑒定中確有一私生子,也就是趙沐然先生。鐘海先生在海德擁有的股份分為兩份,一份交給趙沐然先生,一份交給鐘藍先生。股份重新計算后,如大家看到的最后一行。鐘藍先生的股份占全部的42%。陳飛先生您擁有海德40%股份。還有5%股份為鐘先生的好友龍青先生所有。龍先生表示愿意將手上的股份交由鐘藍先生打理。”
在精明的商人,聽到數字的瞬間也就明白了最終結果。這一趟白來了。他們陸續起立離開。陳飛和董成留在最后,他們的賬還沒算清楚。
高煥坐在陳飛對面,董成怒目瞪著她。
“別這么看我。昨晚上有心事沒睡好,一大早去找鐘先生,臨時被委派了任務送律師過來。還聽到了一段陳年舊事。收獲還不錯!”高煥說著繼續回復手機里新來的消息。
鐘藍全身冒著冷汗。會開的倒是順利,陳飛進門的時候讓他心涼了半截,高煥帶人進來他又緩過來不少。他覺得比起畢業匯演,這場會議堪比諜戰大片啊!步步算計…
“我是不是還得叫你二爺爺?”鐘晨這攀親戚的本事,多半隨他媽媽嘴甜。眼看著要烽煙四起的局面,被他這么一叫甜絲絲的。甚至趙沐然在旁邊也紅了臉,眼神一直再說真特么尷尬。
陳飛笑意不明,微微點頭卻是另一種答復,“不敢當。輩分怎么叫是你的事。小心下一次見面,你會輸。”話說完他就走了!
沒錯!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陳飛和董成走了!!
其實出了門的陳飛是帶著微笑的。雖然稱呼有點怪,聽起來也很好笑,但他笑的點在于鐘晨的反應。不是排斥也不是仇敵,而是拋開一切物質因素,我該怎么稱呼你?滿屋子除了他,可能找不出第二個人對他投去友善的目光。
進了電梯,董成低聲問他,“老板。高煥的人在調查貨場那邊的事。你看我要不要?”
陳飛的思路被他叫了回去,“由她去吧!一個月能掌握個大概就算不錯了。還有一件事,秦杰的那批貨,記得讓人干利索一點。建材很久沒火燒旺運,值得登報聊一聊。年底那些人也該動一動,不能老讓小人物壞了咱們的好事。”
“李新跟我說想去國外避一避。”董成還想為朋友最后爭取一次機會,但老板的臉色似乎不在這件事上。
“他現在是籠中鳥,誰幫忙誰引火燒身。你要是想死,我不攔著。”陳飛笑了一下,“你跟李新不一樣。你的性格像我,他的猶豫不決耽誤事,尤其留下高煥這個禍根,難辭其咎。”
“是。我記下了。會讓他安靜消失的。”董成回答。他跟李新的關系一直不錯,那也是在李新認識鐘菲之前。曾經被外籍教官訓練的死去活來,凌晨睡不著約定要是一輩子朋友。幾年后,他們純粹的目標路上多了金錢權利和美女后,兄弟也慢慢分道揚鑣。
說起何林那件事。董成想用高煥的安全威脅何林說出他知道的一切。董成跟何林算上在廢棄廠房內,總共見了三次面。錢袋子幫忙解決了港上惡霸獨眼,他的家屬報警及時,那邊剛登門調查,他這邊帶人連夜運走尸體。盯著錢袋子的人,正是秦杰。當秦杰看到董成出現后,意識到這件事的可怕性。落日余暉下,董成用射釘槍對著獨眼的手下。隔著距離太過遙遠,甚至沒等秦杰舉起望遠鏡,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倒下了。接著有人把他們扔進了裝有liu suan化工桶,密封好蓋子。被毆打噴濺在地上的血,被幾捧黑土掩蓋的干干凈凈。
董成的狠是骨子里的。少年時期,他的聰明才智在同齡朋友里已嶄露頭角。對領導意識的執念,對每個人情緒的把控,對每一件事的再三斟酌,都有著他獨有的方式。漸漸地他不再滿足于小圈子內的稱王。19歲時,他挑起了養父母與競爭對手的仇恨,以至于這位競爭對手謀劃了針對他養父母的一場意外。董成為養父母辦理了盛大的葬禮,并在葬禮三天后向警方舉報了仇家謀害養父母的購買物證視頻。每次提起這件事,董成會得意的笑一笑,他輕描淡寫的回應沒有救養父母的理由。一個離開酒就能發瘋,一個每天暴怒狂躁。他們在海外拼搏的很成功,是別人口中優秀的企業家。但是回到家里,他們兩個人所在之地就變成了牢籠。這也是他為什么人狠話不多的原因之一。
遇見何林,董成明白了老板說的什么是天生敵人。你看到他,就能看到自己的軟肋。想躲想克服,董成沒機會思考就被何林追著四處跑。那時的董成以鑒定寶石的能力在行業內聞名。不少慕名而來的客人,都委托他買些能升值的貴重物品,寶石黃金地皮等等。這些客人中不乏一些端著金飯碗和鐵飯碗的。送來的鈔票怎么保值,成了他們最過不去的坎兒。董成的出現解決了他們的燃眉之急。當時的何林替一位熟人跑腿,給董成送定金。他們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了解董成及其背后的產業關系。而那時的陳飛,躲在董成身后操縱一切,最終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何林死在董成面前,他其實沒什么感覺。按照他的說法,人跟蜉蝣一樣短暫的生命,生跟死有什么時間差?可他還是錯了。何林跟別人不一樣,看待董成的眼光像好奇一切的小孩。剛步入嚴峻工作中的何林,還保持著熱情的微笑與純粹的喜好。有幾次何林還對高煥說,董成是一個神秘,思想又很有深度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很想跟董成成為朋友。而他不知道的是董成和李新在國外受過外籍教官的各項訓練,是絕對危險又不可逆轉的致命威脅。
可惜的是高煥只聽過何林隨身錄音筆里錄下董成的聲音。雖然何林有抓拍董成的照片,但那時與現在反差很大,如今更加英氣逼人一些。在會所的第一次見面,高煥向董成要薄荷糖時,董成忐忑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高煥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何林的影子。雖然他曾竭力想把誤殺何林的陰影抹掉,但不得不承認失敗了……
這件事,所有的情緒起伏,董成沒有跟老板探討過,他只想做第二個陳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