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時間——謬誤

如我們在前數節里所知，高級財貨一階段一階段地變形為低級財貨，以至低級財貨最后用于滿足人類欲望的過程，絕不是無規則地進行著，而是與其余一切變形過程同樣，受著因果規律的支配的。但因果的觀念卻不能與時間的觀念分離。一切變形過程都意味著一個發生和一個成長，而這樣意義的變形過程只能發生在時間的過程中。所以，我們若要完全把握這個過程中的各個現象間的因果關系和這個過程本身，那我們就須在時間中來考察這個過程，并用時間來測算這個過程。因此，在高級財貨一階段一階段地轉化為低級財貨，以至最后達到人類欲望之滿足狀態的變形過程里，時間就成為我們進行考察的一個本質要素。

我們若是支配著一些高級的補足財貨，我們首先須將其變形為次一級的低級財貨，然后再一階段一階段地繼續加以變形，以至最后變形為第一級財貨。這個第一級財貨才可以直接用于我們欲望的滿足。這個過程各階段所需的時間，在許多情況下可能是很短的——技術與交通的進步，有使此時間愈趨縮短的傾向，但若要這個時間完全消滅，則就難以想象了。一些高級財貨，要在瞬間將其轉化為相應的低級財貨是全然不可能的。相反，支配著高級財貨的人，必須要經過一定的時間——由于情況的不同，這時間有時較短有時較長——才能夠支配相應的低級財貨。這還只是就因果鏈的個別環節來說的，若就因果鏈的全過程來講，這個道理就更加妥當。

上面這個過程在各種情況下所需要的時間，由于情況性質的不同而有很大的差異。支配著培植橡樹林所必要的一切土地、勞動力、工具、種子等的人，如要能支配一個可以砍伐的橡樹大森林，恐怕他必須要等待一百年。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這樣一個橡樹大森林的利用，通常要到他的繼承人或其他法定繼承人的手上才能實現。相反，支配著食物或飲料的原料和制造食物或飲料所必需的工具和勞動力等的人，有時在瞬刻之間，就能支配食物和飲料了。這個差異不管是大是小，總之，在高級財貨的支配與其相應的低級財貨的支配間所存在的時間，絕不能完全加以排除，這是可以確信無疑的。因此，我們就可以說，高級財貨不是在現在直接滿足的欲望上獲得并保有其財貨性質的，而是在上述生產過程完成后始能滿足的欲望上，才獲得并保有其財貨性質的。

由上述可知，若我們著眼于一定的使用目的，則我們首先就可看見，在高級財貨的支配和相應的低級財貨的支配之間，存在著如此的差別：即后者立即可用于有關的用途，而前者還在財貨形成過程的早期階段，一定要經過一定的時間（由情況的不同，這時間有時長有時短）以后，才能供人類直接使用。因此，在這里就要求我們進一步去考察在財貨的直接支配和間接支配之間所存在著的另一個極為重要的差別。

凡是直接地支配著某種財貨的人，自然可以確定地知道該種財貨的數量和品質。但只間接地、即通過擁有相應的高級財貨以支配該種財貨的人，則不到財貨生產過程結束，就不可能以同樣的確定程度，來判定其所能支配的低級財貨的數量和品質。

保有100麥程（德國古容量名，1麥程等于3.44升——譯者）谷物的人，可以由其對財貨的直接所有而得到的確定程度，來判定這種財貨的數量和品質。相反，支配著生產100麥程谷物所必需的一定數量的土地、種子、肥料、勞動力和農具的人，卻有時收獲較100麥程為多的谷物量，有時又收獲較100麥程為少的谷物量，有時甚至完全沒有收獲也說不定。這樣，關于這個作物的數量和品質，他就不可能有什么把握了。

通過相應的高級財貨以支配的產品，其數量和品質的不確定性，在一些生產部門較大，在另一些生產部門則較小。支配著生產鞋子所必需的原料、工具、勞動力的人，從他所支配的這些高級財貨的數量和品質，可以極大的確定性來推斷生產過程結束后所能支配的鞋子的數量和品質。相反，支配著適宜于栽培油菜的土地和相應的農業用具及必要的勞動力、種子、肥料等的人，對于生產過程結束后所能收獲的菜籽的數量和品質，就不能下一個完全確實的判斷。不過，上面這兩點不確定性，要是比之于蛇麻栽培者、獵人和真珠采取者等所遭遇的不確定性，則又是較小的了。但是，不管在各種生產部門間的這種差別是怎樣的大，也不管文化的進步將有不斷減少這種差別的趨勢，總之，這樣一點總是可以肯定的：即由于情況的不同，最后獲得的產品的數量和品質，是具有時大時小的一定程度的不確定性的；而這個一定程度的不確定性，還是一切生產部門所共通的。

這種現象的終極原因，在于人們對財貨生產這個因果過程的固有態度。依據因果規律，高級財貨先變成次一級低級財貨，再繼續進行，以至變成第一級財貨，最后才產生人類欲望滿足的狀態。高級財貨是這個因果過程的最重要的要素，但絕不是這個過程的全部。在屬于財貨界的這些要素之外，對于財貨生產這個因果過程所產出的產品的品質和數量給以影響的，還有另外一些要素：這些要素與人類幸福的因果關系，或者是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意識到；或者是它對于產品的影響，我們雖已有了認識，但由于某些原因，我們對它還不能加以支配。

例如，各種地質、地鹽、肥料等對于各種植物生長的影響，從而這些要素對于產品的數量和品質給以有利的或不利的影響等，一直到最近為止，人們都是不知道的。但今日由于農業化學方面的研究，這種不確定的某些部分，已經被我們除去了。并且在這種研究所達到的范圍內，做到了一方面獲取有利的影響，一方面排除不利的影響。

關于第二種情況，氣象變化可提供我們一個適當的例子。在多數情形之下，農民是知道怎樣的氣象才最有利于植物的生長的。雖然如此，但他們卻無力招致這種有利的氣象，或防止那些將使所播種子死亡的氣象。這樣，他們的收獲物的品質和數量，就在很大的程度上依存于氣象的影響。這種影響與其他影響一樣，雖是在不可避免的因果規律的基礎上發生的，但由于它在經濟人的權力范圍以外，所以它對于經濟人就似乎是一種偶然事件了。

對于通過擁有高級財貨而支配的產品品質和數量的預見，其確定性程度的大小，依存于我們是否完全知道生產這個產品的各有關要素；同時也依存于我們是否完全支配著這些有關要素。我們不知的或雖然知道而不能支配的各種要素在財貨生產的因果過程中愈是重要，即在各種要素中不具財貨性質的數目愈大，則我們對于全部因果過程的產品即相應的低級財貨所具有的品質和數量就愈難于掌握。

這種不確定性是人類經濟不確定性之最重要因素之一，如后所述，它對于人類經濟具有最大的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