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家建構:聚合與崩潰
- (瑞士)安德烈亞斯·威默
- 6785字
- 2021-01-22 15:46:34
譯者序
雖然自20世紀60年代起,西方學術界對“國家建構”(nation building)問題就開始產生興趣,但該問題受到頗為廣泛深入的研究和討論則從21世紀初開始,即與2001年“9·11”事件之后的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等相關聯。2018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與政治哲學教授安德烈亞斯·威默推出的《國家建構——聚合與崩潰》在很大程度上是近十年來西方“國家建構”問題研究領域中的扛鼎之作。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著名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丹尼·羅德里克(Dani Rodrik)認為:“《國家建構》是社會科學研究的典范。通過定量和定性的實證方法,威默開展了一項非常雄心勃勃的工作,以解讀國家地位形成背后決定性因素的復雜網絡,他強調長期、緩慢移動的過程,但他對這些過程在代理機構、領導地位和政策策略方面的影響很敏感。其中的一個核心見解是,民族國家認同(national identity)不是族群同質性(ethnic homogeneity)的產物,而是由公共物品的包容性提供所產生的。”斯坦福大學政治學講座教授戴維·D.萊廷(David D.Laitin)則指出:“《國家建構》史料豐富,通過理論、對照比較和統計測試解釋了國家如何會興盛又如何會失敗。通過這本書,威默令人印象深刻的文獻資料研究成果值得納入歷史社會學偉大作品的經典之中。”安德烈亞斯·威默教授也因此書榮獲美國社會學協會比較歷史社會學部巴林頓·摩爾圖書獎(Barrington Moore Book Award)。[1]
更為重要的是,威默教授的《國家建構》一書對國家建構問題作出了近乎全新的大膽詮釋,引起西方學界的高度關注。詹姆斯·多賓斯(James Dobbins)等人在2003年為蘭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所做的一項研究中,將“國家建構”定義為“在沖突后利用武裝力量來鞏固向民主制的持久過渡”[2]之后,雖然在用軍隊和武力推進民主制從而進行國家建構上有爭議,但圍繞民主進程的建立來定義“國家建構”則或多或少為西方學界所接受。[3]然而,威默卻并不如此認為。他在這部新作中強調:“我們應該將國家建構與民主化區分開來……民主化不是國家建構的一個秘訣,因為許多最近已經民主化了的政府隨后并沒有變得更加包容。”[4]并且威默認為,國家建構應被視為公民與國家之間權力關系的問題,是通過國家與公民之間建立環繞交換關系的政治整合的包容過程,以及國家層面的民族和民族國家認同過程。[5]由此可見,將威默的這部專著譯介給中國讀者既有重要的理論價值也有明顯的現實意義。
然而,著手翻譯威默此書后,首先遇到的問題就是該如何對書名及全書所展開討論的“nation building”進行翻譯。迄今,國內學術界對“nation building”這一術語的翻譯盡管很不統一,比如既有翻譯為“民族統一構設”[6],也有譯作“民族構建”[7],還有翻譯成“民族建設”[8]的,不一而足,但是,在翻譯該術語中的“nation”一詞時,卻基本都譯為“民族”。毫無疑問,英文“nation”一詞確實具有中文“民族”的含義,也即“nation”所表述的就是斯大林所言的“人們在歷史上形成的一個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以及表現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的共同體”[9]。而斯大林所定義的民族就是我們通常所言的建構起國家的,諸如中華民族層次的“民族”——“nation”。因此,英文術語“nation state”中的“nation”一詞當然必須中譯為“民族”,而整個詞語自然就應該翻譯為“民族國家”。但是,英文術語“nation building”是否也因此應該翻譯為“民族建構”或“民族建設”?
必須注意的是,“nation”這一英文單詞在表述“民族”概念的同時還具有“國家”概念的含義,就如西方學者在討論“nation building”問題時指出的那樣:“今天,‘nation’一詞常常與‘state’(國家)同義,就像‘United Nations’被稱為聯合國一樣。”[10]事實也正是如此,西文百科全書和辭典對“nation”詞條的釋義至少會包含兩個方面:第一,一種民族,即在共同語言、領土、歷史、種族或心理構成的基礎上形成的,表現在一種共同的文化之中,且希望或已經生活在一個特定國家中穩定的人們共同體;第二,一個國家,即具有相同語言、文化和歷史的人們共同體生活在特定地區、擁有統一政府的社會和政治結構的實體。這也就意味著,“nation building”術語中的“nation”一詞具有中文“民族”與“國家”雙重含義。
盡管“nation”一詞具有中文“國家”的含義,但是,其所指的“國家”主要是指與“民族”(nation)相互關聯的現代“民族國家”(nation-state),因此在相當的程度上其外延要比同樣可以譯為“國家”的“country”和“state”相對窄一些。一般而言,“country”在表述“國家”概念時,所指稱的是各種類型的“國家”,其中包括那些不那么政治化的甚至沒有政府地位的地區。“state”所表述的“國家”概念則具有很強的政治意涵,所表述的是各個歷史時期擁有領土、人民和政府的政治實體,比如古希臘的“city-state”(城邦國家)、中世紀的“feudal state”(封建國家),乃至近代以降所形成的現代“sovereign state”(主權國家)和“nation-state”(民族國家)等。而“nation”實際所表述的就是現代“nation-state”,也即,由在歷史上形成的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以及表現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的人們共同體所建構的現代民族國家。也正因為如此,《國家建構》一書作者在用“nation”表述現代民族國家的同時,常用“state”來表述前現代的國家,比如用“state formation”表述現代民族國家形成之前的“國家的形成”,用“state centralization”表述現代民族國家建構之前的“國家的中央集權化”。
當然,需要提及的是,雖然“nation”一詞主要用于表述現代民族國家,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該英語詞匯也漸漸被用于表述不同時期的“國家”概念,以至于目前廣為國人知曉的美國著名經濟學家德隆·阿西莫格魯(Daron Acemoglu)和詹姆斯·A.羅賓遜(James A.Robinson)所著《國家為什么會失敗》一書,將17世紀被殖民化之前的中非庫巴王國、古代瑪雅城市國家等也都歸入“nation”,盡管該書主要討論的還是現代民族國家的成敗得失。這也就意味著,即便目前西方語境中確實有將“nation”泛化為古今不同時期的“國家”,即在“nation”與“state”表述“國家”意涵時,將兩者視為可以互換的詞匯,但是,“nation”一詞主要還是用以表述現代民族國家(nation state)。
實際上,西方學術界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研究“nation building”問題時,就已經開始將“nation”和“state”視為可互換的詞匯,以至于時有將“nation building”與“state building”交互使用或同時使用的情況,來表達同一種意思——“國家建構”或“國家建設”。[11]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亞非拉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獨立運動蓬勃興起,到20世紀60年代伴隨著戰后的非殖民化涌現出一大批后殖民國家,西方學者由此對這些新型現代民族國家的形成和建構問題產生了強烈的學術興趣。一些政治學家和社會學家開始使用“nation building”的概念來描述國家(state)與社會(society)的更大程度的整合,因為公民身份帶來了對現代民族國家的忠誠。卡爾·多伊奇(Karl Deutsch)在他與威廉·福爾茲(William Foltz)共同主編的《比較語境中的國家建構》一書的緒論中,專門討論了社會交往和國家整合(national integration)在西方社會的國家建構(nation building)中的作用,從而為后殖民時期亞非拉新型民族國家的建構研究提供借鑒。[12]萊因哈德·本迪克斯(Reinhard Bendix)則在其名著《國家建構和公民身份》中考察國家和公民社會如何相互作用,以形成一個新的政治共同體,從而聚焦于國家建構過程中個人與國家之間所建立的關系。[13]
幾乎與多伊奇和本迪克斯同時,美國著名社會學家及政治學家查爾斯·蒂利(Charles Tilly)主編了一部直至今日對“國家建構”問題研究依然頗具影響的著名論文集《西歐民族國家的形成》。在該論文集中,蒂利及其他作者同時用“state building”“state formation”“state making”和“nation building”“nation formation”“nation making”等來表述“國家建構”“國家形成”和“國家建造”等。在其中的一篇重頭文章《西方的國家建造和政治轉型理論》中,蒂利用“戰爭制造了國家,國家也制造了戰爭”[14]這句名言高度概括其有關“國家建構”或“國家形成”的觀點。威默在《國家建構——聚合與崩潰》中對蒂利的這一著名學術觀點作了深入分析與探討。由于蒂利在他的相關文章中主要用“state”來表述“國家”,因此國內相當一部分學者認為只有“state building”可以翻譯為“國家建構”或“國家建設”,而“nation building”則應該翻譯為“民族建構”或“民族建設”。[15]殊不知就在蒂利所主編的這本著名的論文集中,英文術語“state building”和“nation building”是可以互換使用的。[16]
20世紀90年代初冷戰終結、蘇聯解體之后,尤其是進入21世紀,隨著“9·11”事件之后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的爆發,以及西亞和非洲一系列所謂失敗國家的產生,有關如何從沒有國家之處或從無法運作的國家之中——無論是因為舊秩序已經崩潰,如蘇聯,還是在戰爭中國家被摧毀,如伊拉克,或是國家從未真正正常運作過,就像阿富汗、索馬里那樣——建構一個能發揮作用的國家成為西方政治學和社會學界所關注的重點,“國家建構”問題研究再度興起。前文已經提及的詹姆斯·多賓斯和他在蘭德公司的合作者們在相關的研究中,將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所參與的重新建構被戰火摧毀國家的過程都稱為“nation building”,而美國著名政治學學者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則在其《國家建構:21世紀的國家治理與世界秩序》里用“state building”來表述通過建立法治秩序、建立合法的政府和其他有效的社會制度,以及發行可靠的貨幣、實行運作良好的市場經濟等進行的國家建構過程。[17]但是,2006年,福山又主編了一本題名為《國家建構:超越阿富汗與伊拉克》的論文集,其中基本都用“nation building”來表述所有“國家建構”的內涵。[18]
要而言之,不論是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還是在進入21世紀的十幾年中,西方學術界所使用的術語“nation building”與“state building”都具有“國家建構”的含義,且兩者經常可以互換使用。由此可見,將威默這部新著的書名“Nation Building”翻譯為“國家建構”而非“民族建構”也就十分自然和貼切了。
當然我們必須注意的是,盡管西方學術界時有將“nation building”和“state building”互換使用的情況,但是兩者之間還是有相當大區別的。根據西方學者阿爾貝托·阿萊西納(Alberto Alesina)和布里奧尼·賴希(Bryony Reich)的說法:“‘state building’總體上指的是為一個有功能的國家建構各項國家制度,而‘nation building’則是指民族國家認同的建構以及同時建構有功能的國家。”[19]另一方面,西方學者還常用“state building”來表述前現代國家的形成和建構,而“nation building”則基本用于表述對現代民族國家的建構。威默在《國家建構》一書中即使用“nation building”和“state building”這兩個術語。為了在本書中譯本中區別“nation building”和“state building”,我將前者翻譯為“國家建構”,而將后者譯為“國家形成”。
正是由于西方學術界強調“nation building”術語的內涵包括建構現代民族國家的各項國家制度以促進國家的政治整合,以及建構對現代民族國家的國家認同兩個方面(威默將這兩個方面概括為“國家建構”硬幣的兩面),因此,“nation building”蘊含著建構民族國家認同所不可或缺的“民族認同”(national identity)意涵,這是“state building”所沒有的。但是必須說明的是,這里的“民族認同”是與“國家認同”緊密相聯的國家層面的“民族”(nation)認同,也即“國家民族”,或斯大林所強調的擁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共同文化的“民族”,以及費孝通先生在30余年前提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理論時所說的“一體層次民族”(也就是中華民族層次的“民族”)的“民族認同”,[20]而非國家層次之下,費孝通先生所云的“多元層次民族”,即我國“56個民族”層次的“民族認同”。雖然在19世紀和20世紀上半葉,西方學術界常用“nationality”來表述一國之內國家層面民族之下的各民族群體,但是自20世紀60年代起,“nationality”術語逐漸被“ethnic group”術語所取代,因此目前西方學術界基本用“ethnic identity”來表述次國家層面,也就是費孝通先生所言的“多元層次民族”的群體認同,而目前一般將之翻譯為“族群認同”而不是“民族認同”。
更為重要的是,包括威默教授在內的強調在研究“國家建構”過程中必須關注“國家認同”建構的西方學者十分注重研究各國內部各“多元層次民族”(ethnic groups)如何超越各自的群體認同,即超越“族群認同”(ethnic identity)而建構更高層次的國家層面或一體層次“民族”的“民族認同”(national identity),并由此加強對自身所處的民族國家的“國家認同”(national identity)。為了明確區分“national identity”和“ethnic identity”,我將前者翻譯為“民族認同”或“國家認同”,而將后者翻譯為“族群認同”而非“民族認同”。
在我國學術界,自20世紀80年代引入英語“ethnic group”術語之后,對如何使用和翻譯該術語進行了激烈的爭論,有的學者認為其表述的就是多元層次的“民族”,但為了與國家層次的“民族”(nation)相區別,應該將其翻譯為“族群”;有的學者則認為既然該術語表述的是我國“56個民族”層次的“民族”,那么就應該將之翻譯為“民族”;還有的學者堅持認為該術語應該翻譯為“族群”,但并不能用來表述我國的“56個民族”層次的“民族”。然而,比較引人注目的是,目前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的絕大部分官方文件,比如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代表大會報告乃至《中國共產黨章程》的英譯本都已經用“ethnic group”及與之相關的“ethnic”英文詞語來翻譯我國的“56個民族”(56 ethnic groups)或“少數民族”(ethnic minority)。[21]但與此同時我國的中文官方文件卻并未將“56個民族”及“少數民族”等改為“56個族群”和“少數族群”等,而是繼續用中文“民族”一詞既表述“一體層次民族”,如“中華民族”,又表述“多元層次民族”,如“56個民族”或“少數民族”等。由此,我一方面為了在中文上區分原作中的“nation”與“ethnic group”,以及與之相關的“national identity”與“ethnic identity”,另一方面為了與國內對“56個民族”和“少數民族”等的中文表述保持一致,因而在大部分情況下將原著中的“ethnic group”翻譯為“族群”,并將世界各國的“ethnic minorities”及“ethnic identities”翻譯為“少數族群”及“族群認同”,但涉及中國的“ethnic groups”及其相關的詞語,則保留“民族”的譯法,比如用“少數民族”來翻譯中國的“ethnic minorities”,用“多民族國家”來翻譯指稱中國的“multiethnic country”等。[22]
更值得注意的是,中文的國家層次“民族”的“民族認同”和對民族國家的“國家認同”在西方學術界均用同一個英文術語——“national identity”(在威默的書中有時寫作“identification with the nation”)進行表述,即“national identity”在英語中有兩種相互聯系甚至是重疊的含義,其一為對現代國家層面的“民族”(nation)的“民族認同”,其二為對現代“國家”(nation)也即現代“民族國家”(nation-state)的“國家認同”。不僅如此,當代西方相當一部分“國家建構”問題研究者和民族與民族主義問題研究者往往認為國家層面“民族”的“民族認同”與對現代民族國家的“民族認同”是相通的,即建構“國家認同”的前提就是國內各“族群”或我們依然稱之為“民族”的“多元層次民族”共同建構國家層面“民族”的“民族認同”,而隨著國家層次的“民族認同”的建構,對民族國家的“國家認同”也就順勢建構了起來,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民族認同”的建構就是“國家認同”的建構。
本書作者威默在討論“national identity”或“identification with the nation”時,主要討論的是對現代“民族國家”的“國家認同”,但也兼及討論對構成現代“民族國家”的“民族”的“民族認同”,或將兩者綜合起來進行研究討論。我將根據原作的原意,或將“national identity”翻譯為“國家認同”,或翻譯為“民族認同”,或在必要時翻譯為“民族/國家認同”以示原文同時包含兩種意涵。同理,當“nation”一詞既表述建構現代民族國家的“民族”,又表述現代民族國家本身時,我也會用“民族/國家”這樣的方式來進行對應的翻譯。
實際上,威默在其《國家建構》中深入探討了世界各國內部的各族群如何在各自的族群認同的基礎上建構起民族/國家認同,其目的就是“考察在建立民族國家期間與族群成員身份有關的特定難題”,“為什么在一些國家,族群政治等級制在建國過程中始終存在,但在另一些國家,國家建構過程卻成為化解這種族群政治分歧的契機?”[23]威默教授為解決這一重要的學術問題,不僅深入探討“民族/國家認同”問題,而且注重通過比較歷史研究,運用歷史社會學的定性與定量研究相結合的方法,從最深的層次上說明早期國家的形成,以及貫穿整個領土的公民社會聯盟的存在、公共物品的提供和共同語言的使用,能促使國內各族群的政治整合并在此基礎上建構各項國家制度,從而導致國家建構的成功。毫無疑問,威默在其《國家建構》中相當有說服力地解決了這一與國家建構息息相關的難題,就如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蘭德爾·柯林斯(Randall Collins)教授所言:“威默是宏觀比較研究者中最扎實、最有說服力的人之一,他非常接近一位公正的社會科學家的理想。他的國家建構理論具有啟示性。”[24]在很大程度上,威默教授的這部新著對當今我國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進程中,如何增強中華民族的凝聚力和筑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應該也有一定的啟示性。
盡管威默教授的《國家建構》確實是一部歷史社會學巨作,但是,書中依然有一些小小的瑕疵,尤其是有關中國歷史的一些細節出現了史實性的錯誤。比如作者似乎沒有弄清中國明清科舉制的三級四試,對民國時期國民黨內部派系的認識也比較模糊,甚至還將鴉片戰爭與八國聯軍的侵華戰爭(作者稱為義和團戰爭)混為一談。我對這些史實方面的錯訛做了修正,并加以批注。然而,瑕不掩瑜,《國家建構》一書并不會因為這些小小的失誤而失去其大大的光彩。威默教授為我們貢獻了一部無與倫比的社會學和政治學領域的力作。這也是我愿意殫精竭力地將之譯介給國人的重要原因。是為譯者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