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管理走向治理:中國行政體制改革40年
- 周天勇 翁士洪
- 10560字
- 2021-01-22 15:42:13
2.2 政府工作重心的轉移
大致說來,在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前,政府雖然也重視發展經濟,但是受國內外環境因素的影響,政府的職能偏重于政治方面,特別是階級斗爭,嚴重影響了經濟建設,造成了經濟大的波動。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隨著全黨工作中心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政府的工作重心及職能也相應偏重于經濟發展,特別是對經濟實行宏觀調控,從多個方面推動了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
2.2.1 改革前政府的狀況
回顧新中國的歷史,可以發現,自1949年至1978年的29年時間里,在東西方保持“冷戰”的態勢下,中國政府一直把戰爭與革命視為時代的主題,同時,受“左”的思想的影響,政府長期重政治統治,輕社會管理;重階級斗爭,輕經濟建設,結果一度影響和滯礙了經濟發展。
從1949年到1956年,是中國國民經濟恢復和實行第一個五年計劃的時期,也是政府職能定位的摸索期。其中,從1949年到1952年是國民經濟的恢復時期,在此期間,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恢復經濟的政策和措施。到1952年底,全國工農業總產值已經超過了歷史最高水平。與此同時,物價保持了穩定,人民生活得到了初步改善。從1953年到1956年是“一五”時期,也是國民經濟向計劃經濟體制轉軌的過渡時期。到1956年底,國家基本上完成了對民族資本主義工商業和個體手工業及個體小商小販的改造,使中國的社會經濟制度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建立起了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管理體制,初步建立了獨立工業體系的基礎。
新中國在成立之初的短短7年時間里,之所以能夠取得明顯的經濟成就,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政府突出了自身的政治職能,具體表現在,政府采取疾風暴雨的革命手段,大規模地發動群眾運動,制造政治批判的強大壓力,以此來實現向社會主義的急速過渡。這是革命理想主義目標和革命戰爭動員經驗的結合。這一時期的政府行為雖然在短期內推動了經濟的恢復和發展,但也帶來了急于求成的思維方式和一哄而起的行為方式,只不過當時它的巨大副作用還沒有完全顯現出來。
1956年召開的黨的八大,是中國共產黨向建設型政黨轉變的一次歷史性大會,也是中國政府實現職能轉型的一個重要契機。大會提出的一系列方針和設想,體現了從理想到現實、從政策到法制、從激進到穩健的變化,構建了黨初步形成的建設思維的基本框架。在這個轉變中,新的因素與過時的東西是交織在一起的,表現出新思維剛形成時的波動性。這種新與舊的交替變化中,國際國內、歷史現實的不同因素都在起作用,給政府職能的定位帶來影響。當然,在八大路線指導下,改革和建設的因素還是占了發展的主流。黨政領導人之間的意見分歧主要集中在發展速度的問題上。
1958年,在“我們的革命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這種激進的情緒下,國家試圖通過“大躍進”運動來實現趕超戰略,最終導致了高指標、瞎指揮和“共產風”的嚴重泛濫,對國民經濟發展造成了嚴重的影響。在工業方面提出“以鋼為綱”的口號,要求7年、5年以至3年內提前實現原定15年鋼產量趕上或者超過英國的目標。在農業方面提出“以糧為綱”的口號,要求5年、3年以至一兩年達到12年農業發展綱要規定的糧食產量指標。由于經濟建設指導思想上的失誤,加上1960年至1962年的嚴重自然災害和與蘇聯的合作關系破裂,國民經濟陷入了嚴重的困難,經濟增長出現了大起大落。1958年經濟增長率高達21.3%,但接下來,1960年至1962年經濟連續負增長,分別為-0.3%、-27.3%、-5.6%(見表2.1)。
1963年至1965年是三年調整時期,在這段時期,國家采取了一系列對國民經濟進行全面調整的政策措施,使經濟有了新的轉機,國民經濟保持了較高的增長態勢。同時,市場得到了穩定,人民生活得到了改善。
20世紀60年代中期,國際社會出現大分化大動蕩的局勢,中共領導人對中國遭受國外敵人大規模入侵的危險性估計得很嚴重,提出要準備早打,準備大打,準備打核戰爭。以此為出發點,中共中央作出了以國防建設第一,加速三線建設,逐步改變工業布局的第三個五年計劃(1966年至1970年)。在世界局勢已經明顯趨于緩和,西方各國都極力抓住新技術革命的契機發展自己的時候,中國卻因世界革命的幻象而把自己搞得十分緊張,本來就開得不大的國門幾乎完全關閉了,走到了與世界大勢背離的道路。1966年至1976年,中國發生了長達十年的“文革”,國家經濟建設和社會政治秩序遭受了巨大的破壞,人民生活水平基本上沒有提高,有些方面甚至有所下降。中國與發達國家的差距不僅沒能縮小,反而進一步拉大。同時,正是由于對世界主題的錯誤估計,對國內主要矛盾的錯誤判斷,中國政府一直未能把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方面來,也沒有及時地調整政府職能。
1976年10月,“文革”終于畫上了句號,從而為政府職能的調整創造了條件。
2.2.2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政府工作重心轉移
經過“文革”的空前浩劫,被接連不斷的政治運動折騰得疲憊不堪的中國人渴望實現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恢復正常的社會生活,發展經濟建設。“人心思定,人心思治”,中國又走到了一個歷史的轉折點上。
不過,歷史的發展往往不會一帆風順。從“文革”結束到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由于中共中央的主要領導人堅持“兩個凡是”[91]的錯誤方針,中國在前進道路上又經歷了兩年的徘徊時期。
在此期間,鄧小平洞察國際形勢,提出當今世界的主題已經發生了深刻變化,“和平與發展”取代“戰爭與革命”成為世界的主題。在世界性戰爭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下,中國應當結束“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口號,把戰略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方面來,一心一意地搞經濟建設不動搖。這就為弱化政府對資源的強控制,促使政府轉變高度集中、全面控制的管理體制,重新調整政府職能提供了契機。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中共中央召開了具有深遠意義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會議重新確立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果斷停止使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口號,作出“把全黨工作的著重點和全國人民的注意力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92]的重大戰略決策,并實際上形成了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集體。它為徘徊中的中國確定了“政治上發展民主,經濟上進行改革”,實行對外開放的發展路線,實現了由階級斗爭為綱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這一具有深遠意義的歷史轉折。與此相應,政府工作的重心也從抓階級斗爭轉到抓經濟建設上來,實現了職能的根本轉變。自那時起,中國的發展盡管曾多次遇到來自國際國內方面的干擾和破壞,但中國政府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方針始終沒有動搖。
在1984年以前,圍繞抓經濟建設,政府主要做了四件事:一是糾正和清算了前20年“左”的錯誤,根據中國國情,重新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道路;二是在經濟發展方面,著手調整整頓國民經濟,理順農輕重、積累與消費的關系,制定以翻兩番為目標的新的發展戰略;三是在經濟體制改革方面,以原有體制最薄弱、受壓抑最重的農村經濟為突破口,并取得巨大成效,產生了“農村包圍城市”的改革示范效應;四是在沿海設立經濟特區,率先實行對外開放。[93]這樣,中國的經濟增長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一方面,中國改革從安徽農村破題后,在全國農村開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改革,解放了農村生產力,農業生產空前發展。到1990年,糧食產量達4.46億噸,比1980年增加了1.25億噸,增長39%。另一方面,開放廣東、福建綜合改革試驗區,實行特殊靈活的開放政策,開辟深圳、珠海、汕頭和廈門四個經濟特區,探索開放經驗并輻射帶動全國的經濟發展。隨著開放的擴大,中國實際利用外資增多,加工工業迅速發展,外向型經濟增長較快。廣東珠江三角洲、福建閩南三角區迅速成為改革開放的前沿和外向型加工業基地,為中國這一階段經濟增長產生明顯的示范效應。
20世紀80年代,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使基礎工業成為發展的瓶頸,由此導致了供需失衡和嚴重的通貨膨脹。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加大宏觀調控的力度。1988年9月,中央放棄了計劃中的全面價格改革,轉而實行緊縮的經濟調整政策。
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使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面臨嚴峻考驗。在此關頭,鄧小平和新的中央領導集體重申堅持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不動搖。1990年4月,國務院宣布開發開放浦東,表明了中國政府進一步對外開放的堅定決心。
經過1989年和1990年的調整,中國經濟增速急速放緩,國民經濟的發展環境實現好轉。從1991年開始,中國經濟進入新一輪的快速增長期。
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和黨的十四大的召開,統一了全黨關于經濟發展和改革開放方面的認識,確定了以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為改革方向。同時,中國成為WTO的成員體,在國際規則導向下進一步走上了改革開放的道路。從1999年至今,中國經濟發展基本上處于一種平穩狀態。尤其2000年至2011年之間,中國的經濟以年均約10%的速度高速發展。特別是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和2008年西方及至全球性經濟危機發生之后,中國的經濟仍然在平衡前進,成為世界經濟重要的穩定因素。
總結中國40年的發展歷程,可以看出,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作出的重大戰略決策,以及政府工作重心的轉移,對于中國奇跡的形成具有深遠的影響。
2.2.3 改革后政府對經濟成長的推動能力
中國政府在將工作重心轉移到現代化建設上來之后,充分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通過制度供給和制度創新、經濟規劃和資源集中、提升資源動員能力和分配能力、提高政府運作效率等途徑,有力地推動了經濟的穩步發展。
1.制度供給和制度創新
制度是一個社會的游戲規則。在經濟生活中,制度的作用在于它能夠通過降低交易成本來促進交換的發展和市場的擴大。“制度提供了一種經濟的激勵結構;隨著激勵結構的演進,制度決定經濟變化的走向,是增長、停滯、還是衰退。”[94]無論在理論還是經驗層面,政府都是制度供給的合適主體。
在市場經濟不發達的國家,經濟發展面臨的最根本問題是缺乏市場經濟發展的制度背景,如法律和秩序、穩定的道德、產權的界定、人力資本的供給、公共物品的提供、支配交易和分擔風險的法規等等。由于缺乏公平合理的市場競爭環境,市場的發育和經濟的增長遇到了難以逾越的障礙,成為這些國家經濟長期落后的重要根源。因此,在這些國家,如何發揮政府在制度供給中的主導作用,制定出公開平等的市場競爭規則體系,為市場經濟運作創造出公平合理的制度環境,是實現市場經濟順利轉型并高速運轉的必要條件。從這樣的角度理解,政府的制度供給對于國家的經濟發展至關重要。
中國1978年以來的經濟發展表明,政府管理不斷進行順應市場經濟發展要求的制度創新,不斷進行滿足市場經濟發展需求的制度供給,是推動中國經濟長期持續快速發展的重要因素。事實證明,中國政府推動市場經濟發展的過程,也正是政府管理制度創新和制度供給不斷完善的過程。
政府制度供給和制度創新的積極意義在于:首先,有效的制度供給創造了經濟發展的基本環境。從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發展的實踐看,在“文革”后期,各地對政治斗爭的厭惡、對發展經濟的期盼是相同的。但是,在改革開放之后,各地的經濟發展卻出現了很大差異。分析起來,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不同地區的政府在制度供給上發揮了不同的作用。例如,浙江“溫州模式”得以形成的一個重要條件,是溫州政府提供的對個體私營企業采取的視而不見的默認的政策和制度環境;而江蘇“蘇南模式”的形成,則與蘇南各地政府對集體經濟采取特殊的扶持和保護的政策措施相聯系。其次,有效的制度供給為經濟發展提供了制度支撐。一個地方經濟的發展,同該地方的政治、社會、文化等因素相關。不過,同有效的制度供給相比,社會、文化等因素都只是潛在起作用的因素,它們必須通過政府的制度供給來產生實際影響。政府的制度供給,為民間自發力量的成長、市場化改革的推進和文化價值的釋放提供了制度支撐。可以肯定,沒有政府管理的改革和創新,文化的價值將會大打折扣,市場化改革的推進和民間力量的自發創新也不可能持久。最后,政府自律方面的制度供給為經濟發展提供堅實保證。政府作為制度的主要供給者,其權力的行使對經濟發展具有兩重性。為了使政府更多地發揮推動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減少和阻止政府對經濟發展帶來的負面影響,政府必須進行很好的制度設計和制度創新。在這方面,中國許多地方進行了有益的嘗試。例如,一些省市廣泛推行的政務公開、效能革命、法治建設、誠信建設等,為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提供了堅實保證。
2.經濟規劃與資源集中
對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進行規劃是國家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的重要手段,也是政府履行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責的重要依據。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政府高度重視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計劃和規劃工作。
自1952年至1998年,中央政府承擔經濟規劃職能的部門是國家計劃委員會。1998年,該委員會更名為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隨后,2003年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又更名為現在的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按照規定,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的重要職責之一就是:擬訂并組織實施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戰略、中長期規劃和年度計劃。為了做好規劃工作,國務院還于2005年出臺了《關于加強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編制工作的若干意見》,對規劃編制工作提出了明確要求。
改革開放以來,中央政府相繼認真制定和組織實施了六個“五年計劃”。“六五”計劃執行的結果是,許多指標提前在1983年或1984年完成。“七五”計劃總體上是切合實際的,但是在執行過程中出現了經濟過熱現象,一些方面脫離了原計劃規定的軌道。“八五”計劃把優化國民經濟結構放到突出地位,致力于提高經濟效益,最終成功地實現了經濟的軟著陸。“九五”計劃和“十五”計劃是符合實際的。在執行的過程中,不僅成功地抵御了亞洲金融危機,而且實現了經濟的平穩較快增長。“十一五”計劃在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的基礎上,提出了兩項重要目標。一是在優化結構、提高效益和降低消耗的基礎上,實現2010年人均國內生產總值比2000年翻一番,這比以前提出的十年國內生產總值翻一番的要求更高了一些。二是“十一五”期末單位國內生產總值能源消耗比“十五”期末降低20%左右,這是針對資源環境約束日益加重的問題而提出的,體現了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和實現可持續發展的要求。從2011年開始,中央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思路有所調整,將“五年計劃”改為“五年規劃”。
“十二五”時期,世情國情繼續發生深刻變化,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呈現新的階段性特征。“十二五規劃”的主要目標有:經濟平穩較快發展,國內生產總值年均增長7%,經濟增長質量和效益明顯提高;結構調整取得重大進展,城鄉區域發展的協調性進一步增強;社會建設明顯加強;覆蓋城鄉居民的基本公共服務體系逐步完善。“十三五規劃”是在要確保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之背景下啟動的,將對未來有極其重要影響。按照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新的目標要求,“十二五規劃”的目標要求是:經濟保持中高速增長,在提高發展平衡性、包容性、可持續性的基礎上,到2020年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產業邁向中高端水平,消費對經濟增長貢獻明顯加大,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加快提高;農業現代化取得明顯進展,人民生活水平和質量普遍提高,我國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實現脫貧,貧困縣全部摘帽,解決區域性整體貧困;國民素質和社會文明程度顯著提高;生態環境質量總體改善;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取得重大進展。
可見,政府科學編制和組織實施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對于合理有效地配置公共資源,引導市場發揮資源配置的基礎性作用,促進國民經濟持續快速協調健康發展具有重大意義。
實現資源集中是發展型政府推動經濟發展的另一有效途徑。眾所周知,中國地域遼闊,各地經濟發展水平不盡一致,有的還相差懸殊,在這種狀況下,要實現國家的總體發展目標,客觀上要求中央政府具備強大的資源集中能力,以確保一些關系國計民生和國家長遠發展的重大項目的實施。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家先后開工建設的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青藏鐵路工程、“南水北調”工程等,都聚集了全國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充分體現了政府集中力量辦大事的特點。
3.資源動員能力與分配能力
所謂資源動員能力,是指政府動員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力和物力資源,以實現社會公眾所追求的共同目標的能力。資源分配能力,是指政府通過一定的方式合理地分配社會價值的能力。對于后發型現代化國家來說,政府的資源動員能力和分配能力十分重要。因為在這樣的國家,人民的生活水平還不是很高,人們抵御各種自然災害侵襲的能力還十分有限,如果政府不主動承擔起資源動員和分配的責任,而純粹由市場去發揮作用,那么,由此造成的后果將是十分嚴重的。
值得指出的是,由于社會制度等方面的原因,中國政府對資源的動員和分配受其他因素的影響較小,因而在面對自然災害時,政府往往能表現出強大的資源動員能力和分配能力,維護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保證經濟的健康平穩發展。這一點,人們不難從中國政府帶領人民抵御1998年的特大洪水、2003年的SARS危機、2008年1月的南方雨雪冰凍災害中體會出來。
以2008年1月的雨雪冰凍災害為例。2008年1月10日起,中國浙江、江蘇、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廣東、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等省級行政區均受到低溫、雨雪、冰凍災害影響,死亡60人,失蹤2人,緊急轉移安置175.9萬人;農作物受災面積7270.8千公頃;倒塌房屋22.3萬間,損壞房屋86.2萬間;直接經濟損失537.9億元。其中湖南、湖北、貴州、廣西、江西、安徽等6省、區受災最為嚴重。
雪災發生后,中國黨和政府進行緊急動員和抗災救災,從中央到地方,從黨政機關到城鄉各個基層單位,從電力、煤炭、交通等行業到解放軍、武警部隊、公安干警,各地區各部門都緊急行動起來,按照中央的緊急部署,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各地煤炭企業夜以繼日地生產,交通部門全力組織運輸,各地電力系統的精兵強將迅速調往災區支援,大量滯留人員、車輛被疏散,春節期間大規模人口流動得到高效有序組織,大批救災物資源源不斷運往災區,社會捐助活動廣泛開展,抗災救災所需的各種社會資源都被迅速地調動起來。雖然此次受雪災影響的人口十分龐大,范圍極其廣闊,但所有地區都在極短時間內控制了災情,緩解了各種困難,穩定了民眾情緒。
2008年5月12日發生的四川汶川大地震更是一個反映全面政府資源動員和分配能力的事例。此次地震共造成直接經濟損失8451.4億元,導致直接遇難人數69197人,失蹤人數18341人。[95]專家指出,汶川大地震是1949年新中國建國以來最嚴重的災難。地震發生后,國務院和災區各級政府全力投入抗震救災工作。動員國內和接受境外捐款物折合人民幣567.8億元。國務院決定在3個月內,向災區困難群眾每人每天發放1斤口糧和10元補助金,為孤兒、孤老和孤殘人員每人每月提供600元基本生活費,對因災死亡人員的家庭按照每位遇難者5000元的標準發放撫慰金。[96]截至7月6日12時,各級政府共投入抗震救災資金548.76億元。中央財政投入497.48億元,地方財政投入51.28億元。各地向災區調運救災帳篷157.97萬頂、被子486.69萬床、衣物1410.13萬件、燃油174.3萬噸、煤炭372.4萬噸。截至7月5日,地震災區已安裝過渡安置房424800套。[97]《國務院關于支持汶川地震災后恢復重建政策措施的意見》(國發〔2008〕21號)提出,2008年中央財政安排災后恢復重建基金700億元,2009年、2010年繼續做相應安排。《意見》還要求,綜合運用財政、稅收、金融、產業、就業等各類政策,統籌協調中央和地方各項財政投入、對口支援、國內銀行貸款等資金,引導使用好各類捐贈資金,使政策安排、資金投入及重建規劃相互銜接,有機配合,形成合力。可以說,在黨中央、國務院的領導下,在全國人民的大力支援下,災區的抗震救災工作取得了階段性重大勝利。中國政府動員和分配資源的能力引人關注。
4.政府運作的高效率
與西方發達國家成熟的市場經濟模式相比,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建立和運行的時間都還不長,在一些方面還不夠成熟。為了實現跨越式發展的目標,中國各級政府在推動經濟發展方面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政府運作的高效率就是其表現之一。
舉例來說,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各地不斷掀起經濟建設熱潮,政府在征地、拆遷、建設等事務中熱情高漲,表現出了空前的工作效率。例如,不少地方為加快征地、拆遷進度,提出了“大拆促大建”“以大拆遷推動大發展”的口號,舉行了諸如“征地拆遷突擊月”“項目開發月”之類的活動。政府成立專門的工作領導小組,加強對征地、拆遷活動的組織領導和統一部署。每個項目都有聯系的政府領導、責任單位和責任領導。在實際工作中,領導小組負責活動的協調,各部門通力配合,最大限度地形成工作合力。相關部門、單位積極動員,廣泛宣傳,對于征地、拆遷的工作成效,政府還有相應的檢查、評比、考核。政府開展的聲勢浩大的活動,明顯加快了征地、拆遷工作的進度,為改善當地交通狀況和人居環境、營造投資氛圍、拉動經濟增長等創造了條件,開辟了道路。為了優化建設環境,各地政府還簡化行政程序,加大工作力度,努力為企業提供優質高效服務。據報道,2003年以前,在河南省許昌投資一個項目,辦完各種手續至少需要3個月時間。2003年以后,該市行政服務中心實行首辦責任制,組織多部門聯合辦理,全部手續辦完只需3天時間。[98]這一做法大大提高了政府工作效率,減少了投資者的等待時間。無獨有偶,近兩年來,隨著“大企業進入,大項目帶動”戰略的實施,一批重點項目紛紛落戶海南,項目用地報批件日漸增多。對此,海南省國土環境資源廳采取“重點項目特事特辦”的原則,加快用地項目的審批。該廳規定,重點項目須在20個工作日內完成報批文件會審。對個別重點急需項目,廳領導在征求廳有關處室意見后,兩個工作日內上會研究,當天能會審的絕不拖至第二天,7個工作日內上報省政府,從而大大縮短了會審時間。[99]
需要指出的是,中國各地政府雖然在招商引資運作的效率方面有以上優點,但是,在對待國內資金與境外資金,在對待本地資金和國內本地以外資金方面,是有區別的:對前者的投資、審批、征地、稅收等方面,大多是優惠的,甚至在環保、地價等方面都可能作出讓步;對后者卻可能沒有相應的優惠政策,甚至在收費、罰款等方面,有許多歧視性的設置。另外,在許多地區,外資和國內外地資金進入時,可能開門迎客;而外商和國內其他地區商人投資項目和企業運營后,各種收費罰款可能越來越多,辦事環節也越來越多,開初的優惠和方便會減少很多。這一點我們將在后面進行討論。
2.2.4 中國與印度:兩類政府的比較
中國與印度既是鄰國,又都是人口大國,目前是全球經濟增長最快的兩個國家,兩國國情有很多共同之處,兩國的經濟發展模式同為世界矚目。近年來,伴隨著中印經濟的高速增長,國際社會出現了一股“中印比較熱”。同時,中印雙方的學者也都熱衷于以對方國家的發展為參照對象來研究本國經濟。
其實,僅就經濟增長速度、經濟規模而言,現階段印度同中國相比尚有較大差距。印度經濟經歷了20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的低速(年均3%—3.5%)發展階段,80年代開始加速,進入90年代后其經濟增長速度明顯提升。1992年至2002年平均增速為5.5%,2003年以來更是年增速約7.8%,2014年為7.4%,2015年為8.1%,2016年為7.1%,都高于同期中國的增速。2017年印度經濟總量超過法國,成為全球第六大經濟體。這種強勁的發展態勢給外界留下了深刻印象。不過,同中國改革開放近40年來年均9.3%的增長速度(1978—2017年)相比仍有差距。另外,從經濟規模來看,中國仍領先于印度:第一,中國的GDP總量是印度的2倍多。2017年印度GDP總量為26740億美元,中國為131735億美元;人均GDP印度為1965美元,排在179個國家和地區的133位,中國為9482美元,排在第70位。而1978年時,中國人均GDP為148美元,印度為246美元,中國人均GDP是印度的2/3。第二,中國的對外貿易規模大于印度,是印度的6倍。2017年中國進出口總額42088億美元,占世界貿易總額的8%左右;而印度為7454億美元,占世界貿易總額的1.5%。第三,2017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資(FDI)比上年下降16%,降至152000億美元,其中中國引進1440億美元,印度為850億美元。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利用外資累積是印度的10倍。第四,從外匯儲備來看,中國2017年6月底為31399億美元,而印度為4019億美元,中國外匯儲備為印度的7.8倍。
可見,人們對中印比較感興趣,不單是因為兩國經濟發展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人們關注經濟發展背后起作用的因素。這樣,就必然會涉及政府類型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問題。簡單說來,中國政府是一個強勢、高效的政府,而印度政府則是一個民主體制下弱勢的“軟政府”。兩類政府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存在明顯差異。
在中國,政府視發展為第一要務,在推動發展方面不遺余力。所以,有學者提出,在制度并非十分完善的中國,政府的強勢和效率是中國經濟發展的最大動力,也是中國經濟持續增長的最大保障。相比之下,印度政府的低效率在很大程度上成為阻礙其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印度政府也因此被人們視為一個“軟政府”。迄今為止,印度人在認識和理解中國時一直在反思這樣一些事情,比如,印度早在20世紀50年代便提出要控制增長過快的人口規模,但時至今日這一問題依然沒有得到解決,而中國在20世紀70年代末提倡和制訂計劃生育政策后,人口增長迅速得到了控制;印度早在20世紀60年代就曾設想要搞“經濟特區”,但一直懸而不決,而中國在1979年改革開放后“經濟特區”便雨后春筍般地發展起來。
世界銀行最近發布的《2019營商環境報告》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營商環境較2017年大幅提升32位,首次進入世界前50位。印度成為南亞地區排名第一的經濟體,在全球排名中上升23位,升至第77位。中國在反映營商環境的10個主要指標中,“開辦企業”“獲得電力”“納稅”等指標改善顯著。其中,在“開辦企業”方面,中國推出網上注冊系統和簡化社會保障登記流程,開辦企業平均只需要9天,與經合組織高收入國家持平。在“獲得電力”方面,中國提供全免費的接電服務,接電時間從143天縮短為34天。在“納稅”方面,中國的納稅次數由9次減少到7次;納稅時間在2017年提速20%的基礎上,再次提速30%。另外,世界銀行2017年公布的中印兩國“治理指數”的比較數據顯示,兩國政治體制的不同,印度在“防治腐敗”與“法治”兩項指標上獲得了比中國較高的評價,但中國在“監管質量”和“政府效率”兩項指標上的得分卻明顯高于印度。
從以上比較可以看出,由于受民主政治體制和社會結構(宗教化和種姓化)的影響,印度政府本身不是一個強勢的發展型政府,印度經濟也不是政府主導下的經濟,因此,印度經濟的成長相對穩定,同時也相對緩慢。而中國實行的是政府主導下的經濟發展模式,這種模式會帶來不少問題,比如周期性的產能過剩、政府干預資源分配以及日益加劇的社會不平等現象等,但它有一個突出的優點,就是能夠強勁地推動經濟發展。可以說,中印兩種經濟發展模式各有特色,又都適合各自的國情。
- 中國經濟特區經濟增長的歷史透視
- 產城融合發展:常州實踐與特色
- 先進制造業文化:中國制造業轉型升級的必由之路
- 供給側改革與企業盈利水平研究
- 世界新趨勢:“一帶一路”重塑全球化新格局
- 中國鹽文化(第9輯)
- 空間集聚視角下的滇西區域經濟一體化
- 20世紀上半期馬克思主義經濟思想中國化研究
- 中國特色經濟發展與改革戰略研究
- 循著改革的邏輯:一個經濟學人的時事觀察(下)
- 新常態下服務業發展趨向與稅改動力
- 中國“三農”問題發展方向研究
- “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對外基礎設施投資的經濟風險研究=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Economic Risk and China’s OFDI in Infrastructure(英文)
- 新常態下中國宏觀經濟政策框架的重構
- 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中國故事:地方政府行為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