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叫了輛出租車直接開到墜云海環路入口處。巨大的提示牌豎立路邊——歡迎來到墜云海濕地公園，做文明游客，愛護我們的生態環境。

沿著環路慢慢走著。陽光特別燦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覺像是走在春天里。南京三月里的春風也不過如此。”雙手背在背后的明哥享受這份愜意，情不自禁地贊嘆道。

“是啊，四季如春的感覺，旅游勝地名不虛傳吶。”邱云感嘆道，從包里拿出相機。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文陽望著美景脫口而出。

“你在做詩嗎？”曉青笑著打趣她。

“沒有，我哪里做得出來，只是節選了海子的詩歌。我是在想這個湖泊的名字，為什么她叫墜云海。”文陽駐足眺望著，接著說，“這片水域只是一個內陸湖泊，卻被人稱作海，或許是因為她的寬闊、深邃，經過的云彩被碧藍的水面吸引，誤以為是天空，紛紛投入它的懷抱，落了下來，所以有了墜云海這個唯美的名字。”

她的話音一落，其他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文陽自己也捂著嘴巴笑，眼睛瞇成一條線，說：“你們不要笑我幼稚啊，我就是這樣想的。”

邱云連連擺手，“不幼稚，不幼稚，只是很做作。”

“你好討厭。”文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過頭不理他。

“雖然聽上去有點做作，但是這番對名字的解析還是很有詩意的。”曉青趕緊站出來維護文陽的面子。

“就是嘛，還是曉青好。”文陽說著把曉青的胳膊摟得更緊了。

“據我所知，高原內陸地區的人們習慣把大一點的湖泊叫海子，比如洱海、程海、青海、老爺海。”明哥收起笑容，語調輕緩地闡述自己的想法，“而這個特別的海子叫墜云，確實充滿詩情畫意，我猜這里的氣候比較無常，湖面上可能不時會下雨。云遇冷空氣，化成雨水掉落下來，不就墜云了嘛。”

“嗯，明哥的說法兼有詩意與理性，可以服人心。”邱云豎起大拇指點評道。

“邱云兄弟過譽了，見笑，見笑。”明哥謙虛地拱一下手，又說：“其實文陽的解釋更美，我很喜歡。”

正在窘迫中的文陽突然被夸獎，像是被雨后的彩虹罩住一樣，不知所措又驚喜不已。

她對明哥露出感謝的笑容，細膩白皙的皮膚即使躲在寬大的帽檐下依然反射出太陽的光彩。

明哥也報以微笑，鏡片后的目光既柔和，又像墜云海一樣深不可測。

他們信步走到深入水里的半島上。島的四周長滿高矮不一的蘆葦，一些蘆花已失去光澤，卻還是像棉花糖一樣招人喜愛。

散落于島上的游客大都帶著長鏡頭的相機，有的支起三腳架，守在鏡頭前觀察各種鳥兒，定格它們的飛翔、捕食或嬉戲的畫面。

邱云退后一些，拍下觀鳥游客的形態。曉青湊過頭去，問道：“你在拍什么？”

“我在拍人。我喜歡鏡頭中有人。他們拍鳥，我拍他們，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感覺。”邱云隨口答道，又拿起相機尋找焦點。

“嗯，很有意思。可以讓我也拍一個嗎？”曉青笑瞇瞇地提出請求。

“可以啊。”邱云爽快地把相機遞給曉青。

“你還得教教我啊，感覺你的相機需要調焦距，我以前只用傻瓜相機，怕是不太懂。”曉青大大方方地請教他。

邱云點點頭，靠近曉青，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擺弄這臺長焦相機。

文陽站在小島的另一角，眺望遠處水面上此起彼伏的鳥兒。它們擁有雪白靈巧的身體，紅紅的嘴巴，一會兒在低矮的天空盤旋，一會兒在水面自在地游來游去。

身后傳來按下快門的聲音，她回頭一看，不遠處的明哥正拿著一個小相機在拍攝。

“原來您也帶相機了，剛才都沒有注意到呢。”她朝他笑笑。

“這是個很小的相機，功能也很簡單，藏在衣兜里正好。我不太喜歡拍照，覺得扛著大相機到處跑太辛苦。”明哥解釋道。

“那您拍了什么？可以給我看看嗎？”文陽說著走了過去。

明哥把袖珍相機遞給她。文陽按下回放，一張一張地翻看，最后一張是站在水邊的背影——身著淺藍色大衣、戴著咖啡色帽子的女孩。

“咦，您拍了我？”文陽抬頭盯著明哥，臉上寫滿訝異與詢問的表情。

“有位伊人，在水一方。”明哥隨口吟誦一句，又說：“剛才你站在那里，靜靜地，感覺很美，所以拍下了。你不介意吧？”

文陽羞澀地笑笑，心里卻如同小鹿亂撞。她從沒聽過別人如此大方地贊美自己的外貌。

在關于外貌評價時，即使是父母，夸姐姐時說的是“長得美”，夸文陽時卻是“長得端正”，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外表是不引人注目的。

眼前的陌生男人這樣夸自己，雖然可能出于初次見面的禮貌，卻還是讓她感覺站到了聚光燈下。

文陽的臉紅了，說道：“不介意，構圖不錯。不過到這里來不是應該拍下那些鳥兒嗎？”

“哦，也拍的有，你看看。”明哥低頭按回放鍵，給文陽展示更多照片。

“拍得真不錯。您知道這些鳥兒是什么鳥？從哪里來嗎？”文陽虛心請教，她確實不太懂這些知識。

“看樣子很像紅嘴鷗，或許是從俄羅斯的西伯利亞飛來的吧。”明哥的回答也不太肯定。

“道路阻且長，行則將至。候鳥憑借本能進行長途遷徙真是太厲害了。”文陽看著那些鳥兒，真心佩服它們。

“是啊，它們了不起。大自然有很多讓人為之驚嘆的奧秘。”明哥感嘆著把相機對準飛翔的白色精靈，按下快門。

“您有想過成為一只鳥兒嗎？”文陽問道。

“小時候可能有過，不過長大了就再也不想了，比起鳥兒，我覺得還是人的能力更大，快樂更多。”明哥認真地回答。

“我不這樣認為。我覺得鳥兒的生活簡單而美好，伴侶、陽光、食物就是它們的一切，很容易就可以獲得。它們也不求更加好的，就這樣一天天地享受生命，享受著陽光，享受著露水。”文陽追尋鳥兒的眼睛里滿是向往與羨慕。

“你沒看過“動物世界”嗎？鳥兒的世界不是那么簡單。它們需要時刻提防各種天敵，選擇好的地方產卵，哺育，保護下一代，還會因不斷惡化的環境而無處落腳，哀鴻遍野。”明哥不同意她的想法。

他把相機放進衣兜里，繼續說道：“鳥兒有翅膀，自由飛翔是它們的優勢，但是它們畢竟沒有發達的頭腦和善于創造的雙手，處于食物鏈的低端，不值得人類羨慕。”

“呵，在你們眼中，再有靈性的鳥兒也是食物鏈的低端。”文陽略帶諷刺地說道。原來這個看著溫暖又順眼的男人，骨子里是一個冷漠的人。

“抱歉，讓你掃興了，我有時候比較理性。”明哥一臉歉意地看著她。

文陽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下，表示接受。“對了，還忘記問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方便告知嗎？”

“算是一個商人吧，有一家商貿公司。”明哥直截了當地回答。

“哦，那我們應該叫您‘明總’，不能是‘明哥’呢。”文陽心想商人的思維方式果然是理性而冷漠的。

“千萬別這么叫，你們幾位都比我小十歲左右，叫‘明哥’讓我覺得很舒服。”明哥以誠懇的眼光看著文陽，“我還有一事相求。”

“什么？”文陽好奇他有什么事情會求自己。

“請不要用‘您’來稱呼我，這樣聽上去是刻意保持距離，不夠親切友好。”明哥微笑著，又說，“而且我注意到只有你是這樣的，他們兩位都比較隨意，沒有稱呼‘您’。”

文陽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隨即也覺得自己一直說“您”聽上去顯得生分，確實不太好。她抱歉地對他笑了笑，“好吧，我馬上改。”

她故作溫順，又馬上捉弄了他，“您好，明總，幸會，幸會。”

“哈哈，說一套做一套，讓我措手不及。”明哥開懷大笑，又說：“還好沒在商業談判上遇見你。”

“噢？遇見了怎么樣？”文陽調皮地問。

“估計會讓我頭疼啊，古靈精怪的，太費神了。”明哥笑意盈盈。

“從來沒人說我古靈精怪呢，在你面前居然暴露了，我真要好好審視自己了。”文陽微笑著說道。

“怎么會沒人認識到這一點呢？”明哥表示意外，“我覺得你是一個有趣的女孩，長得也很精神。”

“長得很精神是什么意思？”文陽追問。

“就是好看，神采奕奕。”明哥被迫解釋一番。

“莫非你真的把我當成了談判對象？干嘛這么油嘴滑舌的。”文陽受不了這樣當面被夸，感覺是假的。

“油嘴滑舌不是我的特長，我確實認為你長得十分精神。”明哥一本正經。

“好吧，謝謝你，聽了挺開心的，但是不想再繼續長雞皮疙瘩了。”文陽說著離開明哥身邊，臉兒卻紅彤彤的。

明哥微笑著目送她的背影，心想，“看著大方，其實容易害羞，剛出來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