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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玉龍書婉言述陳情 劉玉娘九泉留遺恨(下)

“玉娘,讓你久等了!”

玉龍書把手里捧著的,用他那件狐皮坎肩兒包裹著的,由外面還能看出在冒熱氣的小包兒,輕輕的放在靠玉娘坐著的八仙桌子的一頭。然后彬彬有禮地對玉娘表白道:

“這是我特意囑咐醉仙居為你做的包子,你就將就吃幾個墊墊饑兒吧!”

他邊委婉地說著,邊小心翼翼地拿起暖水瓶,倒了杯熱水,放在小包兒的旁邊。

屋子里寂靜得嚇人,玉龍書見玉娘沒有任何反應(yīng)和表情,只是斜著身子,背靠著柜腳一動不動地坐著。稍停,他委委屈屈地打了個唉聲,委婉地對玉娘說道:

“玉娘,你一定想不到我會在這個時間到這個地方來,你也想不到我會這樣稱呼你,更猜不到我會對你說些什么?”他稍頓了頓,繼續(xù)說他的單口相聲,“但是我卻敢說你是非常想知道這些的。特別是我到底是來干什么?”

玉龍書由衣袋里掏出了一包粉刀牌香煙。撕開煙盒,抽出來一只安在琥珀鑲金的煙嘴上,點燃起來,抽了一口,噴出煙霧,用手彈了彈煙灰,繼續(xù)方才話茬說道:

“今天晚上這個院里只有咱們兩個人,我要利用這個大好的機會。把我?guī)啄陙砺裨谛睦锏脑捜P托出,叫它與你見面。”他提高了聲音,加快了速度,表現(xiàn)的很激動?!坝衲?,我敢說,不管聽話的人怎樣不重感情,聽了我這番苦衷,也一定要傷心落淚,同情我這番苦心的?!闭f著說著,他真的滴下了淚水。他欷歔流涕,泣不成聲。稍停,他偷眼看了玉娘一眼,見玉娘仍然是無動于衷地坐在那里,幾乎連動也沒動一下。他覺得時機已到就更委婉動起情來。

“那是你到了東響水的第二年春天,我奉命去察看南大甸子的邊界,回來經(jīng)過栗忠實房東的時候,忽然聽到栗家的后院有年輕婦女說話的聲音,我好奇地順著聲音望去,當(dāng)時就把我驚呆了?!彼徚丝跉?,“說實在的,我從二十幾歲就在外面闖蕩,江東到江西,船廠混到寬城子,見到的婦女千千萬萬,可從未見過你這副容貌的標(biāo)致女人。也許是咱們五百年前有這段孽緣,我欠你這段風(fēng)流債。由那時起,我就如同丟了魂兒一樣,食不甘味,寢不安席,一時一刻也忘不掉你。后來在小水仙的協(xié)助策劃下,做好做歹,總算把你請到了我們家里,才算使我這顆癡情的心有了點著落?!?

玉龍書說到這里,他狠狠地吸了幾口煙,然后又抬起馬靴,嗑去了煙灰,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繼續(xù)說道:

“在你到東響水那年冬天,我家老爺子賣了二十坰好平地,給我運動個敦化縣警察局長的職位,原計劃第二年春天協(xié)助我們老爺子把南大甸子弄到手之后,就去上任。可我因為舍不得離開你,任憑老爺子再三催促,我還是一動不動,一拖再拖,直到老頭子動了槍我才無奈勉強上了路。說實在的,我哪還有心思去當(dāng)那個官,只要叫我能天天看見你,就是叫我天天給你下跪,給你倒尿盆兒,我也心甘情愿!”玉龍書一句緊似一句地說下去,“所以,我走到半道,還沒等接近敦化的邊呢,就回來了。我很知道,我們老爺子怕我借故不去,特意叫我們老三跟了去,我為了買老三那一張嘴來作證,把我一直最心愛的金殼懷表送給他,叫他幫我證實敦化土匪橫行,大白天就在街上搶劫,前兩任局長都被土匪給剝皮啦等等慌話。為了不使老爺子心疼那十二坰好地,我把自己的積蓄取出來一部分給了他,這才勉強應(yīng)付過去了。”玉龍書陳述到這里,不由得心酸起來,又滴了幾滴眼淚,他在淚水模糊中,兩眼直視著玉娘委婉地問道:

“玉娘,你想想,我這到底是為了誰?”

玉娘一聲不吭地坐在那里,但她并沒有洗耳靜聽,而是在想,這次從東響水來到岔路河本想見到姑姑,能重新安排生活,想不到卻遇上了玉龍書同小水仙早已安排好的圈套,上當(dāng)了,確實上當(dāng)了。還有何說,過去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jié)局也曾估計到,不過幾次肯定下來的想法,又曾幾次被推翻了,總認為不會有真的可能。歸根結(jié)底是沒認清這條萬惡的狼,現(xiàn)在真相大白了,一切一切都只能置之度外了,驚慌,恐懼都會帶來極大的不利;只有鎮(zhèn)靜、鎮(zhèn)靜,才能不引起這條噬人的狼的戒備,刺死他,免得他再去禍害別人。就是不能把他置之死地,也叫他受到致命的打擊,從而一蹶不振。想到這里就把放在衣袋里的那只手緊了緊,仍是不動聲色地坐著。

玉龍書深知玉娘是玉潔冰霜的婦女。所以,過去他始終沒敢輕舉妄動,表現(xiàn)得一派正經(jīng),不茍言笑,現(xiàn)在他說了很多能打動人心的話。可玉娘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只是不聲不響的背著燈影坐著,想察人觀色都看不到臉面。心里想,一定還不能性急,不要使已經(jīng)進入羅網(wǎng)里的金鳳凰再振翅飛去,或者觸籠受傷。反正她已經(jīng)是放進籠子里的幺鳳,就是不為主人歌唱也是逃脫不了的了。他又想起小水仙的告誡,女人是水性的,能夠隨著容器而變化形態(tài),只要當(dāng)男人的肯拜倒在石榴裙下,俯首聽命,那一切都不在話下。

“玉娘,我等你這些年了,我熬去了多少心血,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你請到這雙陽,難道你不應(yīng)當(dāng)可憐我這份苦心嗎?”

玉龍書說到“把你請到這雙陽”一句時。玉娘腦袋不僅轟的一下,眼前一片漆黑,可她馬上就鎮(zhèn)靜下來,心里想,生和死我都沒放在心上,這雙陽與岔路河又有什么可驚疑的。

“玉娘,我由敦化回來以后,就不準備再離開你了。因為我一時看不到你,就如同丟了最珍貴的東西一樣,飯也吃不下去,覺也睡不下去,活也干不下去,什么都不感興趣。暴躁,焦急,絕望,甚至哀嚎,什么都上來了。所以,我不惜低聲下氣去求助小水仙,那個窯姐子確實有些道行。她叫我給善童辯怨,叫我給要驢錢,叫我多給開荒費,叫我與張善童親熱,叫我不要去撩撥你。總之,過去的一切你是詳細了解的,那就是小水仙那個小娼婦交給我的攻心之策。說實在的,如果沒有她的出謀劃策,本希望能長久,恐怕我早就以魯莽的手段把你弄到手了”。

玉娘早就對善童講過“欲取先予”的道理,善童也不是不明白這個普遍的道理,但由于實事所逼,不得不委曲求全,逆來順受。

“她幫我去動員你往我家里搬家,可巧柳家兄弟為了自己的利益,又來擠兌你們,使你們走上了小水仙指給的天堂之路。打那以后,我就更不想離開你一步了?!彼f到這里表現(xiàn)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把兩只手一擺,又繼續(xù)說道:

“可我們那位剛愎自用的老爺子,自從與三禿子打官司失敗之后,總認為家里缺根頂門槓,非叫我出來當(dāng)官兒不可,我曾不止一次地跪在他面前,是我不愿意去外地當(dāng)什么官兒,愿意在家伺候老人,并且捧出來‘父母在,不遠游’的道理來做擋箭牌??伤坏惑w貼我的苦衷,相反卻大發(fā)雷霆,說我大逆不道,甚至要到官府告我忤逆。最后還是小水仙從中圓全,說叫我先出去干幾年,等小五夠歲數(shù)了,再叫我解甲歸田。我們的老爺子就是那樣,他的話就是圣旨,不許任何人違背,為這事我還懷恨小水仙??伤龕u笑我沒策略,她主動獻策,叫我精心籌劃把你騙雙陽來,做地久天長的夫妻。我感到為難,她幫我精心策劃騙你的方法,也是老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被我想出了‘大擺迷魂陣,花錢買個假大姑,小鳳換春秀’的計策,才算把你請來了。玉娘,你應(yīng)當(dāng)體貼我的苦衷,可憐我的智商,你只要點一點頭兒,就是叫我天天給你下跪我也在所不辭了!”

玉龍書的這段陳情,有的早在玉娘和善童的腦子里出現(xiàn)過,但只不過是一閃即逝,并未扎住根。今天玉娘才算徹底明白了小水仙和玉龍書這兩個衣冠禽獸的叵測居心。

“玉娘,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有了今天,有了未來的幸福。好像不該忘掉小水仙那個窯姐。可焉知道她雖為人謀,其實完全是為了她自己?!?

玉龍書說的這句話,好像感激小水仙,可實際上又好像在罵小水仙。不過,聰明穎慧的劉玉娘卻從中悟出來個道道,不禁為善童擔(dān)起心來,她想起了善童,心里就同刀子攪了一樣。他們?yōu)榱吮艿湥瑳_破艱難險阻由家鄉(xiāng)逃來關(guān)東,結(jié)果還是沒逃出豺狼的圈套,她悔恨當(dāng)初失策,不如那時狠一狠心,用刀子毀了容,還能守在家鄉(xiāng)安居樂業(yè)。現(xiàn)在就要與他訣別了,想到這兒她心一酸,不僅一股熱淚涌了出來。可玉娘心一橫,牙一咬,硬是沒叫眼淚流下來。這時又聽玉龍書柔情蜜意地繼續(xù)說道:

“玉娘,我為了使你高興,一個月之前我就打發(fā)陳品三到這兒來安排一切,我為了使你歡心,我把家里那個黃臉婆的全部妝奩都騙了出來給你做嫁妝。”

他說到這兒,用眼睛環(huán)視了一下屋內(nèi)的一切,然后試探性地問:

“想來,你一定是都檢閱過了吧!”他表現(xiàn)出一派忠誠,“這些箱柜我都沒上鎖,你可能都看過了,我就不再一一贅述了!”他還想進一步打動玉娘,我還告訴你我這一項計劃,過幾天等我把局里的事安排有了頭緒,我就派人把起忠接來,那咱們就會增加一個消愁解悶的寶貝了。”玉龍書說到美處,直說得他唾液橫飛,合不攏嘴了。

劉玉娘本沒有聽玉龍書措詞委婉的迷魂咒兒,可玉龍書說最后的這句話卻真的刺痛了玉娘的心。她猛地想起了起忠,心如刀絞,眼睛里冒出了無數(shù)金星,幾乎一頭栽了下去??伤囊粰M,轉(zhuǎn)念道,不能,不能!一個人到了緊急關(guān)頭,越是不怕死,偏就不死;越是怕死,死神就越不放過你。她想到這里,默念道:

“你玉狗子瞎了眼,張善童是不會輕饒你的!”玉娘心里想著,嘴里卻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

玉龍書說了這么大一陣子,好話已經(jīng)說沒了,正在肚里編排動人的詞句。忽聽玉娘叨念出那么幾個字,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笑了一陣兒得意地說道:

“我親愛的玉娘,你就死心塌地吧,你那個窮……”,他剛說這個‘窮’字馬上就咽住了下面的話。他覺得第一次談話,不能把她傷心的事一股腦都托出來。所以,他轉(zhuǎn)變了話頭說道:

“我的那個張老弟,在咱們走出來的第二天,就被小水仙硬逼著給她趕車到船廠去了。據(jù)我估計,小水仙這次是席卷了我家的財產(chǎn),拐走了張善童,海角天涯找享福的地方去了?!彼f到這兒,故意放低了聲音,故做神秘地說道:

“小水仙和我老弟的關(guān)系遠遠超過了與你的關(guān)系。他倆從我家燒周年時開始就勾搭上了,他倆越干膽子越大。去年冬天,我們老爺子去船廠的時候,他倆竟公開在上房里大脫大睡,這些事你還蒙在鼓里呢!”

玉龍書覺得這是離間玉娘和善童的王牌兒。所以,他有梗加葉,有葉添花地又加上一些花點兒。

玉娘過去本來就懷疑這件事兒,所以她對玉龍書的這段話,有的地方是相信的,但她永遠也不會相信善童會主動勾搭小水仙的。她認為,有那種事兒也是小水仙的威逼利誘所致。玉娘的思路一搭上了這個頭兒,精力就有點兒分散,她立刻警覺起來,把那些閑事兒統(tǒng)統(tǒng)拋到一邊兒去,她要集中精力來應(yīng)付眼前這嚴酷的現(xiàn)實。

玉娘把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并將一死報知音的念頭已經(jīng)是??菔癄€、地老天荒也不會改變的主意了。她暗自在打主意,如果今天晚上玉龍書不來進犯則萬事罷休。如果他膽敢動手動腳,企圖滿足獸欲,那她劉玉娘一定要和玉龍書鬧個魚死網(wǎng)破,就是最終同歸于盡,也不能叫玉狗子得個囫圇尸首。她想到這兒,不由得咯崩、咯崩狠狠咬了一下牙齒,玉娘的一舉一動和她下死命的這些咬牙動作,使坐在她斜對面的玉龍書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心里立刻緊張起來,他定了定神兒,心里嘀咕道:這小娘們兒真不近人情,這些年來,我給你們不知辦了多少好事兒。她怎么就一點兒也不受感動呢!看來只有用硬的達到目的啦。等事情成功了,她也就無可奈何了。他想大概她還是留戀著張善童,那我就不妨向她說句實話,叫她也好死心塌地。他想到這里,先干咳了兩聲,壯壯膽子,然后悄聲地說道:

“玉娘,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向你說實話了,剛才我說小水仙逼走了善童,那只是小水仙的如意算盤,可算盤珠兒被我給撥亂了,告訴你,張善童我那個親親的老弟,就在咱們由家動身的那天早晨,由我親自護送,趁著酒勁兒到水晶宮報到去了。我送去你家的那個冒牌兒的是邱老疙瘩,是我把咱們的起忠托付給了他。我相信,當(dāng)時我雖然沒對他說求他照顧起忠,可他一旦醒來以后就一定能夠承擔(dān)起那份義務(wù),因為他會認為你和善童都去岔路河了,他有義務(wù)來照顧孩子。”

玉娘是個女人,女人生性大都是懦弱的,當(dāng)然玉娘也不例外,所差的是她有過關(guān)里走到關(guān)外的經(jīng)歷,承受過嚴峻的磨練,不然她聽到這個驚心動魄的噩耗,一定會驚厥過去。她做夢也沒想到由家起身那天早晨,被自己當(dāng)作丈夫扶進屋里,放在炕上,蓋上被子,又撫摸一下額頭的人,原來是邱榮。更沒想到自己的丈夫,就因為自己的容貌,死在滅絕人性的玉龍書手里。

她想到這里再也按耐不住了,就在這忍無可忍,動又不能貿(mào)然行動的情況下,眼圈一黑,一下子仰倒在炕上,完全失去了知覺。玉龍書果然料到了張善童的噩耗,一旦被劉玉娘知道,一定要出事兒??蛇@事兒不同別的事兒,遲早得被她知道,那晚知道還不如早知道。早知道呢,也可以叫她死心塌地,免得她再留戀過去的一切。

玉娘昏過去了,他并未恐慌也未觸動她,他認為過一會兒,她定會緩過來。可過了好大一段時間,玉娘仍然沒有動靜,這使他再也沉不住氣了。他站起身來,疾步來到玉娘身邊,用手動了動玉娘的右腿,經(jīng)他這一活動,玉娘漸漸蘇醒過來了。玉娘馬上就意識到這是怎么一回事兒了,她不能再容忍了,她不能允許這玉龍書沾她一點邊兒。她忽地坐了起來,就在她往起坐的同時,右邊那只手由衣袋兒里抽了出來,“嗖”的一道寒光,朝著玉龍書的胸口刺了過去。玉龍書哪里會想到劉玉娘會有這一手,他滿以為她猛地聽到兇信一時氣絕了,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兒。等她哭過兩場,鬧過兩次,再用甜言蜜語、錦衣玉食一討好,小心點兒賠陪不是兒,啥大事兒也就化為烏有了。他也相信小水仙的話,“女人嘛,都是水性楊花的,哪有不被高官厚祿、朱門繡戶、駿馬輕裘、山珍海味所征服的?!彼约阂策@樣想,太平天國英王的老婆被勝保掠去就服從了勝保;勝保犯罪后又從了一位將軍。有幾個女的像小和卓木霍杏占的老婆香妃那樣傻。所以他對劉玉娘根本也沒做任何防范,再加上玉娘行動飛速,使他猝不及防,那把經(jīng)張善童新近磨過的剪刀尖,竟穿透他的襯衣,鉆進肉里有半寸多深。玉龍書胸前一陣劇痛,哎喲一聲,把身子往后一閃,用左手由下往上一抄,牢牢的抓住了玉娘右手腕子,猛力往外一推,那把剪刀隨著被推回去的手,一下子帶著紫黑的血被拔了出來。玉娘一見沒刺著重,右手又被牽住了,左手就猛地向玉龍書的右眼抓了過去。玉龍書到底是個武官,雖然不會什么武藝,對付個柔弱女子還是綽綽有余的。他見玉娘左手來的厲害,忙把身子往后一躲,玉娘個子矮、胳膊短。玉龍書個子高,再者玉娘的右手已被鉗制住了,身子又處于半坐著的狀態(tài),所以被玉龍書躲過了狗眼,但卻未躲過狗臉。玉娘的手指在他左頰偏下一點,嘴角的旁邊搭住了。她死命一把,四道深深的血槽同時流出血來。這樣一來,玉龍書的一團高興勁全部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再也顧不得憐香惜玉了,忙用他的右手攥住玉娘的左手腕子,然后把兩手向左右一分,玉娘隨即張開了兩臂,這時玉龍書正好形成了面對面,玉龍書的整個胸脯正好撂在玉娘的眼前。說是遲那時快,玉娘把腦袋向前一探,一口咬住了玉龍書右肋上的肉,玉龍書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忙將屁股向后一掘,猛力將身子向后一掙,掙脫了玉娘的嘴,可是右肋連衣服帶肉被玉娘咬去了一大塊兒。這時的玉龍書除了急于擺脫致命的襲擊之外,再也顧不得別的了。他忙將兩腳往后一退,兩手同時往一起一并。劉玉娘被玉龍書這一陣兒用力擺布。本來身子就失去了重心,再加上幾天來由于上火也沒吃下去多少東西,身子非常虛弱。猛地被玉龍書這一閃,身子往前一搶又昏厥過去了。

玉龍書擺脫了玉娘的威脅之后,對著穿衣鏡瞅了一眼自己,只見滿臉、滿前身都是血,他忙脫下襯衣,只見胸上被剪子扎了一條半寸多長的口子,仍在往外冒血,右肋被咬去一塊肉也在往外冒血,右面頰一片血污。他發(fā)瘋了,一下子甩掉了襯衣,把腳在地上亂跺,拳頭往八仙桌上亂錘。他這一發(fā)瘋似的跳動,冒血的地方更冒得厲害了,也更痛了。他猛想起衣兜兒里有警察人員的常備金瘡藥,他摘下墻上掛著的上衣,從兜里取出止疼止血的藥粉,敷在受傷處。又掀開箱子,找出一件襯衣穿上,把裹著袍子的坎肩抖落下來套在上面。然后不知所措地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瘓在那里,再也精神不起來了。他極度懊悔,他覺得完全失敗了?;叵胱詮囊姷絼⒂衲锬翘炱?,直到現(xiàn)在,賠盡了小心,熬盡了心血,千方百計的把她弄到手了,滿以為能夠地久天長、恩恩愛愛地度過幸福的后半生,卻沒想到雞飛蛋打,一切皆空。他引咎自責(zé),悔不該麻痹大意,竟把一個已經(jīng)到手里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白白的放過了。他非常懊悔,假若施用先兵后禮的強硬手段,待到木已成舟,達到了目的,也不狂費心機一場。當(dāng)初他本打算用硬下手的辦法,先滿足自己的欲望。后來他改變了主意,他唯恐玉娘個性剛烈,不好收拾下場,他怕玉娘忍辱報仇,怕在枕頭邊兒埋下刀子。所以才把先兵后禮、改變?yōu)橄榷Y后兵,他越想越后悔,他非常傷心。他雖然受了傷流了血,但他仍是眷戀著玉娘。想到這里,他向僵臥在地上的玉娘看了一眼,他猛然醒悟過來,玉娘只是一時昏厥并不是死了,那何不趁她失去反抗能力的機會,滿足自己心愿呢?那樣,也就不辜負以往的忍辱負重了。他想到這里,竟忘了傷痛,臉上立刻流露出勝利者的姿態(tài)。

他站起身來,輕手輕腳的走到玉娘身邊,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抱起玉娘,發(fā)現(xiàn)玉娘那俊俏的臉上仍然有紅潤的顏色。他頓時忘掉了她傷害自己的狠毒行為,狠狠地在玉娘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后他用手扶著她的頭,輕輕的仰放在炕上,解開她的褲帶,脫掉她的下衣。他又自己忙了一陣兒,正準備強行非禮,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玉娘因受到了震動而蘇醒過來,她一見玉龍書拉著那個架勢,立刻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她趁玉龍書聚精會神、身向前傾的當(dāng)兒,莜的直坐起上身,玉龍書做夢也沒想到,劉玉娘會在這個時候蘇醒過來。更沒預(yù)料到,會受到這樣致命地襲擊。只疼的他唉呀呀連聲怪叫,身子順著玉娘的手向前倒了下來。玉娘下面用雙手狠命地拽,身子已經(jīng)快仰臥在炕上了,見玉龍書也俯了下來,趁勢張嘴咬向玉龍書的鼻子。玉龍書方才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玉娘咬人的滋味,一見玉娘又要咬他,忙兩手拄炕,身子往后一躲,這一躲,把玉娘也帶起來了,可玉龍書幾乎疼暈過去。他情急智生,忙用左手掐住玉娘的脖子,右手去破玉娘的雙手。他掰扯了半天兒,也沒破開玉娘死攥著的兩只手。在這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玉龍書頓生殺機,他背回右手從手槍套里拔出了“櫓子”,在右側(cè)大腿上一蹭,回手對準劉玉娘的胸口噹、噹就是兩槍,殷紅的血液隨著槍聲由劉玉娘的心臟涌了出來,那顆絕色佳人的美人頭慢慢的仰了過去??伤缘芍劬?,咬著嘴唇,右手的五個指頭釘釘入木的緊緊攥著,使玉龍書仍是不能擺脫困境。他發(fā)瘋到了極點,狠勁地撅斷了劉玉娘的手指頭,站了起來。他低頭看看自己的下半,已是血肉狼藉不成個樣子。他懊惱到不可遏止的程度,發(fā)飚到了極點,假如當(dāng)時在他身邊有個什么人,那他就會把他撕成碎片,剁成肉泥……。

他發(fā)了一陣瘋兒,終于安靜下來了,他嘴角、肋骨、前胸的疼痛還可以忍受,可下部的奇痛叫他簡直無法忍受。他忙拿出止疼的藥粉,把疼痛難忍的部分包扎起來,坐下來回憶,從遇到劉玉娘那天開始,到現(xiàn)在為止,精神上、經(jīng)濟上所受到的損失和折磨,使他無法自慰。他想來想去找不出個道理,最后,他只好把一切歸結(jié)到“前世孽緣、該然如此”這八個字上,他一想到姻緣,好像已經(jīng)找出了事理,他有點兒認賬了。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噹、噹……四聲鐘響。這響亮的鐘聲,把他從混亂中喚醒過來。他意識到,天快亮了,這天一亮,老楊頭就一定要來送水、送飯。這種場面一旦被他看見,再傳揚出去,那就不好辦了。他想,必須在老楊頭到來之前,把劉玉娘的尸首處理好,掃除血污,掩蓋住他的眼睛才是。于是他也顧不得渾身上下的疼痛,急忙動起手來,他先給劉玉娘穿上褲子,洗去了臉上、手上的血跡,梳好頭發(fā),又由箱子里掏出來龍王蓋的一件很說得出的衣服,給玉娘穿上,掩蓋住了她渾身上下的血跡。然后把尸體頭朝下腳朝上側(cè)著身子放在炕梢,用大緞子被蓋了起來。這樣使不明真相的人猛然一看,很像熬了一夜在睡覺呢。他安排好了,又掃凈了屋地上的血跡,重新擦拭桌子上、箱蓋上的器皿,然后他環(huán)視一下室內(nèi)各處,覺得沒有破綻了才住了手。

他坐下來想下一步該怎么辦?他想了一個方案、又一個方案。可都覺得不十分妥帖。他又暴躁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想著。還是委決不下,他猛一抬頭,見窗子已經(jīng)發(fā)白了,時間告訴他不允許再猶豫了,必須當(dāng)機立斷。他立刻脫去戎裝,由箱子里拿出長袍、馬褂、禮帽、便鞋,想改換裝束。可當(dāng)他拿出這些東西以后,又遲疑起來,因為這些東西除了那頂禮帽,其余全是玉娘的針黹,他想放回去,可又找不出別的隨心衣服,他硬著頭皮換上了這身便裝,又由箱子里掏出了一副茶色眼鏡,想卡在眼睛上,剛剛一卡才發(fā)現(xiàn)臉上的傷還沒有處置好,便用藥布重新包扎一下,這才感到滿意。他裝備好了,天已經(jīng)麻麻亮了。他不能再拖延了,必須離開這里。

他又貪婪地瞅了一眼玉娘的尸體,非常惋惜的深深嘆了一口氣,才走出了屋門。他走到了門房跟前,叫老楊頭開門,這時老楊頭剛起來,正在忙著燒水。他一邊干著活兒,一邊心里嘀咕著,昨天晚上朦朧中好像聽見了兩聲槍響,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他忽聽局長叫他開門,又見局長換了便衣。他是對長官們服從慣的人,甚至把官老爺們的一句普通話都看成是命令,更不敢去詢問和遲延。他忙丟下剛點起的火柴,就去開開大門,玉龍書走出大門,突然回過頭來對老楊頭說道:

“后院,你不用去了,什么也不缺。我今天有重要事兒,晚上劉克柱來了,告訴他去找我!”

“到哪去找局長?”

“少啰嗦!”

玉龍書一邊不耐煩地回答著,一邊邁大步向喜春堂走去。

因為天剛亮,城鎮(zhèn)居民又不喜歡早起,又加上他來的時間短,所以,去喜春堂的路上,玉龍書并未遇到熟識的人。

玉龍書走到喜春堂門口,用手敲了兩下門,沒動靜,他又用力敲了兩下,還邊敲邊罵:

“死王八龜孫,什么時候了還在挺尸,快他媽給老爺開門!”

他這一罵,里邊聽出是玉龍書的聲音。大茶壺忙手拎著褲子,光著兩片腳,跑出來開門。門一開,玉龍書跨進一步。照著那大茶壺的臉頰啪、啪就是兩記耳光。那大茶壺見局長大人震怒了,忙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并且嘴里不住嘴兒的獻媚說:

“該打,該打,局長打的好,你老的手可能疼了吧,我真該死,該死!”

玉龍書哪還有功夫來聽他那些肉麻的話,大踏步奔向顧八奶奶的臥室。八奶奶的臥室窗簾兒掛著,門由里面拴著。他拉一下門,沒拉動,他腦怒著飛起一腳,把門板踢了下來,這時顧八奶奶正摟著她的干兒子做著巫山神夢呢。被玉龍書踢門的聲音一下子把她驚醒了。然后,她爬起來去穿褲子,玉龍書這時正是滿腔怒火的時候,見還不來開門,就低頭從踹壞的門窟窿里鉆了進去。他跨進屋里往炕上一看,見那個青年后生是顧八奶奶的干兒子,他沒用分說跳上炕去,就給了顧八奶奶一頓嘴巴。顧八奶奶本來是脫得赤條條的,越著忙還越穿不上褲子。玉龍書這一打,直打得她殺豬般的怪叫。玉龍書本來就想先來個下馬威,借此舒舒胸中的悶氣。他見顧八奶奶這一嚎叫,大爽火了。竟劈頭蓋臉、連踢帶打起來。他一邊打,還一邊罵:

“他媽的,你站在大眾面前還裝秧子,背地里還私通干兒子,你他媽還知道羞恥不知道……”

顧八奶奶挨著打,還得不停嘴的哀求,局長長、局長短地要求饒命。玉龍書打了一氣,也有點打乏了。胸中的悶氣也有點消了,這才住了手。顧八奶奶穿好了衣服,忍著疼直溜溜兒跪在玉龍書面前,聽吩咐,并且嘴拜年似的央求道:

“局長大人有什么吩咐,請馬上指示,小婦人一定照辦!”

“他媽的,剛才鉆門窟窿把臉劃破了,你他媽快點給我弄點兒藥來,越快越多越好!”

“是、是,馬上就叫大茶壺去辦!”

“我的屋子有人住嗎?”玉龍書是指他這些天同顧八奶奶住過的那所單房獨院的住處。

“沒敢占用,沒敢占用!”其實那就是顧八奶奶的寢室。

“快給我收拾干凈,我要在這里住十天半月的,要辦一件重大的案件!”

“是,是,是,不用收拾,挺干凈。就領(lǐng)著局長大人前去?!?

于是,顧八奶奶在前,玉龍書在后。繞過這所房子的墻角進入了一所圍著短墻,院內(nèi)種花栽樹,優(yōu)雅恬靜的一所別致的小院兒。他們進了屋里,顧八奶奶首先用手去摸炕,覺得炕還挺熱乎。就轉(zhuǎn)過臉,對玉龍書獻媚的說道:

“局長大人,雖然知道你昨晚上是回公館了,可我怕炕潮,也叫龜孫燒了,您摸摸,看看行不行?”

玉龍書當(dāng)前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哪還有閑工夫與她周旋。于是,一邊脫鞋,一邊大聲喝道:

“滾你娘的吧,呆會兒再來關(guān)照你!”

顧八奶奶知道玉龍書是在盛怒之下,沒敢再啰嗦,扭著屁股走了出去。這里,玉龍書脫衣就枕,立刻進入了睡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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