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鳩派出探路的一行人在礁石群中迷了路,這一片礁石群在夜間起了迷霧,即便是鎮妖司的黃金羅盤也無法帶著他們走出去。
帶頭的弟子連放了幾個求助煙花,但是并沒有人來尋他們,又或者進來的人也一樣迷路了。
另一邊,何夢靠著何焉,同如如一起在烤著火,四周除了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就是旁邊鎮妖司弟子們的私語聲了。
不鳩已然閉目坐在高處的礁石上。
何夢抬頭,看了看月亮,越發的明亮渾圓了,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月圓之夜。
困在迷霧礁石群中的鎮妖司弟子已經開始煩躁不安了,四周仿佛有什么在窺伺他們一樣,那個東西穿插在礁石群中,環伺在他們四周。
鎮妖司的弟子們只感覺到背后有什么一閃而過,但是回頭時卻只能看到迷霧。
霧越來越濃,能見度越來越低,一行人越靠越近。
最后只能背靠背,抽出武器向外,警戒著四周。
“叮鈴——”鈴鐺聲——出現,忽隱忽現。
鎮妖司眾人心中恐懼,然后,還未等他們出手,就發現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全都不見了。
與此同時,不鳩袖中的密紋金錐法器發出陣陣鳴聲,躁動不安,不鳩睜開眼,看向先行弟子去的那個方向,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何焉腰上的匕首也在微微顫抖著,他看了看旁邊臉色蒼白的妹妹,皺起眉,將匕首抽出。
何夢自是敏銳“哥哥,怎么了?”
何焉環顧四周,低聲對妹妹說道“夢兒,待會你就跟在我身后,一定要跟緊,有妖物在附近,妖氣忽隱忽現,只怕不好對付”
何夢緊張的拉住何焉的袖子。
不鳩喚弟子們起身警戒,布下層層符陣。
隨后抽出密紋金錐,捏出一個法決,將金錐往天上丟去“去”
金錐仿佛活了一般,燃起金焰,刺向那妖氣縈繞的方位。
只聽見一聲不可言狀的鳴叫聲,隨即符陣開始被一絲絲白霧絮狀的東西圍住。
只是那東西一碰到符陣就被燙到般冒出白煙消散,幾個試探回合下來,符陣四周漸漸霧氣彌漫。
不鳩又操控金錐在霧中穿行,那些霧氣一時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樣,瘋狂的攻擊他們所在的符陣。
外面的符陣泛起陣陣金光然后消散,里面的鎮妖司弟子在不停的加起一道又一道的符陣。
但是這霧氣仿佛什么都不怕一樣,前赴后繼的往符陣上靠,在不斷消耗著鎮妖司眾人的體力與靈力。
何夢和如如在何焉身后發抖,雖然早知世間有妖物,但是她們從未見如此有攻擊性的妖物。
何焉握住匕首,作攻擊狀,心中不安,符陣被消耗的速度遠遠快與布下的速度。妹妹還在自己的身后,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退縮。
不鳩一直沒有說話,眼光盯著霧氣中的某一處,眼中迸發出恨意,咬牙切齒道“是你?你終于出現了”
單手召回金錐懸在手掌上方,“出來吧,何必躲躲藏藏”
不鳩前方的霧氣漸漸隱去,走出一個綽約婀娜的身影,身著紅色薄紗,一頭微黃的卷發間簪著一只舊梨木珍珠發簪,她身姿豐腴,走動間風情萬種,只是眉目含情,眸光似水的望著不鳩。
許久,才輕啟朱唇“你來了,許久未見了,我一直很想你”
鎮妖司弟子并何焉幾人都大氣不敢出,眼前這女子自出現后他們就動彈不得,但是并未察覺到什么妖氣,心下大駭。
只有不鳩一點事都沒,抬起頭,看著這道身影。
直到看清了她的臉,心中恨意更甚“蜃紅燭,呵,你終于肯出現了?”
那名叫蜃紅燭女子蹙眉,似傷心欲絕的道“我好想你,我曾去往鎮妖司,可那里布了大陣,我進不去,你又不肯出來”
不鳩拿下面具,露出蒼白陰郁的臉,看到了蜃紅燭頭上的梨木珍珠簪子,嗤笑一聲“呵,妖物,你也配戴著這個簪子?戴著人的東西就真當自己是人了嗎?”
蜃紅燭眼中淚光浮現“郎君,這是你送給我的,這些年一刻不敢離身,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那時對我許下的誓言。”
何焉他們心中大驚,天降大瓜,不知有沒有命吃啊。
好在這蜃紅燭也不愿旁人知曉太多秘密,一揮手,一陣霧氣席卷了眾人,將何焉兄妹同如如,還有鎮妖司的弟子一同迷暈了。
不鳩更本沒心思注意他們的情況,只盯著蜃紅燭,眼中怒意大盛“那是你欺瞞我在先,是你變成了妻子的模樣,欺騙了我許下誓言,你還殺害了我的父母妻子,你這個妖物。”
蜃紅燭依舊癡癡的望著眼前的不鳩,心中悲痛“你明明也是愛我的,你明明愛的是我,同你并肩作戰的是我,同你攜手江湖的還是我,同你撫琴聽雪、烹茶游船的全都是我,全部都是我,你為什么不承認,還有你的父母,那兩個老頑固,本來我們可以相守一生,他們非要說是我帶壞了你,讓你終日不回家,還罵我無所出,讓你納妾,呵,無所出?納妾?
那怎么可以,你是我的,我的,你我相愛怎容得下其他人。”
不鳩強忍著“所以你就殺害了他們,你這個妖物,我的父母何其無辜,元娘何其無辜,你一個妖,為何要插手我們凡人的生活”
蜃紅燭緩緩搖頭“不對,我不是我插手,你同李元娘根本就沒有感情。
難道你忘了嗎?你們成婚三載,你醉心修行,讓她獨守了三載的空房,是我,是我變成了李元娘的模樣同你親近,陪你修行,你才漸漸的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妻子。”
“你忘了嗎,就在這里,你曾斬殺過一只蛇妖,從蛇妖的洞府里取出了一只海螺,我就是那只海螺,當時我正是蛻殼之計,法力全無,是你將我帶到了你家,然后你又將我送給了李元娘,我日日在李元娘的梳妝臺上,看著她同你傳書信,最后同她一起嫁給了你”
不鳩手握金錐指向她“那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你做了什么,你殺了元娘,變成她的模樣欺騙我,還殺害了我的家人”
蜃紅燭走近不鳩,伸手想要撫摸不鳩的臉“你瘦了,你終于肯出現在我面前了,我真的很想你,我有好多話想要同你說”
不鳩將金錐刺向蜃紅燭的腹部,金錘穿過她的身體,像是穿過了虛影一般,并沒有傷害到她半分。
只是蜃紅燭終究不敢相信“你要殺我,你說過的,你會永遠保護我,絕不會讓我受半分傷害,如今,你竟要殺我”
不鳩嘶吼道“我是對我妻子說的,不是對你”
蜃紅燭的眼淚終于落下“是我,就是我,你說這話的時候我就是你的妻子,你為何不肯承認。”
不鳩閉了閉眼,他知道,眼前這只妖已經魔障了,且天賦強大,不如再利用一番。
隨即睜開眼,溫聲對眼前人說道“元娘,再幫我一次,我沒有辦法,我心中的愧疚折磨我夜夜無法入眠,你幫幫我,你幫幫我”
蜃紅燭睫毛微微顫抖,有多久沒有聽見眼前之人溫柔的喚自己一聲元娘了?他平日里會這樣喚自己,在床笫之間也會這樣換自己。當年會變成李元娘的模樣,就是因為聽見他的聲音喚的這樣溫柔,自己也想要被這樣呼喚一次。
終于,再次聽到了。
但是蜃紅燭最終還是搖搖頭,問道“你來南海,是為了鮫珠還是為我?”
還未待不鳩反應,蜃紅燭就搖頭“不行,當年你說你只想要鮫珠,我才幫你抓到紅玉,可是你們殺了紅玉,是我錯了,我已經對不起紅玉了,不能再幫你去害她的同族了”
聽到紅玉,不鳩的聲音冷了下來“那個鮫女,呵,她也殺了自己丈夫的爹娘,你是不是覺得同情她?”
蜃紅燭眼中悲憫“她很可憐,但我卻很羨慕她,她的丈夫,我還記得,叫張生,張生明知道她是鮫,還愿意娶她,帶她回家,張生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類了”
說罷看了一眼不鳩“比你都好”
不鳩冷笑“再好的人,不也是個懦夫,我還要謝謝他,自盡在那個鮫女面前,也讓那個鮫女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蜃紅燭勾唇“你恨我是么?也好,你的愛,你的恨都只能給我”
說著竟又掩面作哭泣狀“可憐的紅玉妹妹,可憐的張生”
不鳩冷漠道“收起你虛偽的樣子,你若當真有半分同情她,當初就不會給我克制鮫人的法門”
蜃紅燭笑的得意“哎呀呀,被發現了呢,不愧是我最愛的男人,”說著湊近不鳩的耳邊,輕聲的說著“我知道你要找的那個小鮫在哪,三年前我可以帶你去找她,現在,一樣可以,只是......”
說著手指點上了不鳩的胸膛,笑的嫵媚“我只帶你一個人去,至于這些人”說著看了看躺了一地的鎮妖司弟子和何夢如如等人。
滿面笑意的芙蓉面上瞬時轉為陰狠“不如給我的寵物打打牙祭吧”
不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齒道“你別亂來,這些人是我帶來的,我要讓他們完完整整的回去”
蜃紅燭看著被抓住的那只手腕,另一只手也附了上去,笑的風情萬種“當然,你的人就是我的人,你想做的事我都會幫你做到”
不鳩一把放開手,恢復成冷漠的樣子“別動我的人,帶上那個小丫頭,馬上月圓了,又是取鮫珠的好時候”眼神示意如如。
蜃紅燭自然答應,招來霧氣將如如卷走。
待何焉和何夢等人醒來,已是第二日天大亮的時候了,他們身子一半都泡在海水里了。
沒有看見不鳩,鎮妖司的眾人決定回客舍等消息。
何焉攙起何夢,還在想著那個女妖說的事,心里對不鳩的形象徹底顛覆了。
何夢抓住何焉的胳膊“哥哥,如如,如如姑娘不見了”
何焉這才發現李如如不見了。心中已有猜想,只是此刻還是好生安慰自家妹妹才是正是。
“沒事的,我待會就去尋啼光,說不定能遇到這位姑娘”何焉安慰勸說妹妹“現下你同我這些同門一起回客舍休息,等我們回去就行”
何夢搖頭“哥哥,我同你一起,我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事情,心中很是不安,我要和你一起,你別丟下我”
何焉沒法,知道自家妹妹是個執拗的性子,他要是敢把何夢送回去,何夢轉頭就會自家偷偷溜出來,還不如將人帶在身邊,還能時時看顧。
“好吧,但是一切得聽我的”
何夢自然點頭。
何焉蹲下“那好,上來,我背你,我們得盡快找到啼光,今晚就是十五了”,那個叫蜃紅燭的妖是敵非友,神秘莫測,啼光他們只怕是危險了。
而然日上三竿了,還在小破木屋中的橙花和啼光,還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全然不知蜃紅燭和不鳩帶著如如正在小屋礁石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