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小姐，你別激動，我現在就扔出去。”

——扔出車窗的銀票立刻遭到哄搶。

那是張民國5年發行，千兩面額的銀票。

去就近錢莊，兌現銀元，足夠胡吃海喝幾年的開銷。

看著銀票被人搶到手的一瞬，司機心肝肺都挨個顫了顫，只好轉移注意力去看名片，才發現底下還落了張請柬。

“好巧不巧的，毗鄰和平飯莊淮北廳。”

感慨甫出聲，白琉璃警惕地問：“什么、什么淮北廳？”

“章老先生壽辰邀請函，毗鄰在我們預定的淮北廳。”

因為白振雄特意囑咐過，要多陪她排憂解悶，見她難得說話。

司機恭敬將請柬與名片一同遞向后座，同她攀談：

“家主頗想結識，苦于一直都沒有門路，想不到這樣年輕的男人能同章老先生有所往來……”

“白小姐，你沒有理由怕這位沈先生的。

章老先生為人剛正不阿，是萬不會結識什么潑皮無賴的。想必這位沈先生，除了家世顯赫，能與文壇泰斗章昌宗成為忘年之交，自身也決不普通。真是想不出有什么門路……”

白琉璃將臉探出臂彎，她不會沒有聽過文壇泰斗章昌宗。

——是她父親崇敬，且非常想結識的老先生。

能讓她父親崇敬的人，即便未曾未曾謀面，信任也會透過親情放大。

白琉璃逐漸平靜，“什么……沈先生？”

“看名片。”司機疑惑發問：“小姐，你剛才是怎么了？”

白琉璃默而不答，接過名片以及名片之下的請柬，神色警惕平靜，凝眸細看。

【沈眠。四方城華泰商行。號碼……】。

——這與他先前的說辭相符，確不是梧城本地。

假如他初來乍到梧城，又錯開了去過帝都的時間，他們不可能有過交集。

名片極盡干凈精簡之可能。

白琉璃飛快躬身到后座置物架，翻騰起堆積許久的陳年報紙，沿著記憶逐排逐排找下去，她竟真的找到記憶里，有關華泰商行的專欄。

是張老舊默片。頁面已經泛黃。

【沈眠：華泰商行榮譽行長……】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初生生二十的樣子。星眉劍目，五官英挺，輪廓分明。

見過本人，再看報紙，氣質修養絕對算得上溫良恭儉讓。

按年份算下來，決不會有假。

晚報刊載日期，是三年前正月初一。算一下也正好是他二十時的履歷。

二十歲榮譽行長，屬實駭人聽聞，正因如此，她有過印象。

白琉璃謹慎異常，緊接著，將視線轉移到手中請柬。

這位文壇泰斗章昌宗的親筆書畫，她父親白振雄是其癡迷狂熱的頭號老迷弟，不遺余力購入，不惜重金購入，從不輕易示人。整個公館也只有她見過真跡。

請柬字跡與書畫字跡完全吻合，皆是出自章昌宗老先生親擬。

沈眠……

這樣個未來仕途商途一片光明的年輕人，確實不像殺人越貨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將臉埋進臂彎時，她沒忘記留意那只通體雪白的京巴犬，不說話的小生靈最不會騙人，誰對它好它就跟誰親近。它對男人全無畏懼，親近得很。顯然他平日里待小生靈是極好的。

可能只一種。因為恐懼過度，疑神疑鬼。

她竟然錯將這樣一位溫良守禮的年輕男人，錯與沉船越貨的幫派頭目‘九爺’混淆。

然后，草木皆兵，以為對方要報復在和平飯莊團聚的家人，把自己嚇了個魂飛魄散。

結果人家根本就是去赴約的，赴得還是文壇泰斗，章老先生壽辰之約。

白琉璃不免失笑。

要是她父親白振雄知道，因為自己錯失了跨世紀追星，不知道怎樣悔個臉黑腸子青。

得找機會，賠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