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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以單位名義

此處以鋼材買賣詐騙案案例取材于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2014)西中刑二終字第00128號案件,隱去當事人真實名稱。(本書第26號案例)為例,試做分析。

鋼材買賣詐騙案的簡要案情如下:

行為人管某是工貿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在購買鋼材時共涉三筆票據詐騙事實。

一、2010年12月2日,管某在明知自己的工貿公司銀行賬戶資金不足的情況下,由朋友孫某做擔保,并向供貨方金屬公司留置了一張票號為07×××715的空白轉賬支票,后分別于2010年12月8日、10日從供貨方金屬公司提走鋼材81.146噸,貨值共計人民幣38萬余元。后經金屬公司多次催要,管某于2011年12月1日通過工貿公司賬戶向金屬公司轉賬支付貨款3萬元,截止立案時尚欠供貨方金屬公司貨款35萬余元未還。

二、2010年12月14日,管某經人介紹與供貨方物資公司負責人何某協商后,從物資公司公司拉走價值34萬余元的鋼材。次日,管某向物資公司出具空白轉賬支票一張,后物資公司持支票至銀行兌付時,銀行以賬面無資金為由拒絕兌付該支票。2011年2月25日,管某在向物資公司支付了17萬元的貨款后,又從該公司提走價值19萬余元的鋼材。同年3月1日,管某再次從供貨方物資公司提走價值27萬余元的鋼材,并承諾鋼材到達工地后一同結算,但一直未予付款。經物資公司多次催款,管某明知其工貿公司銀行賬戶資金不足,仍然向物資公司出具了一張空白轉賬支票。案發后,管某家屬向物資公司代為償還貨款10萬元,尚有55萬余元貨款無法收回。

三、2011年2月23日,管某在明知其工貿公司銀行賬戶資金不足的情況下,向鋼貿公司留置了一張空白轉賬支票,并從該公司提走價值33萬余元的鋼材。經鋼貿公司多次催要,管某于2011年3月至同年7月期間,先后支付貨款12萬元,至案發時仍欠21萬余元貨款未付,工貿公司為此出具了欠貨款的憑據。案發后,管某的家屬代其向鋼貿公司償還貨款5.3萬元。

鋼材買賣詐騙案的審理情況和主要爭點如下:

檢方以管某犯票據詐騙罪提起公訴,起訴書未列工貿公司為被告單位。

一審中,辯護律師的主要辯護意見為:管某與金屬公司、物資公司、鋼貿公司三家公司之間屬于民事經濟糾紛,其行為不構成犯罪,即使構成犯罪該案也應認定為單位犯罪,對管某應以單位負責人追究其刑事責任。

一審法院經審理,對于犯罪主體、案件定性和犯罪數額的主要評析意見為:其一,關于犯罪主體。管某以工貿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身份與被害單位達成口頭協議購買鋼材,并以工貿公司的名義向上述單位出具欠條,亦是通過工貿公司賬戶轉賬支付貨款,工貿公司又是依法成立的法人,故該案應屬單位犯罪,對管某應以單位責任人的身份予以處罰,辯護律師辯稱該案系單位犯罪的辯護意見予以采納。其二,關于案件定性。管某作為工貿公司法定代表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以公司名義與他人口頭達成鋼材銷售合同。在合同履行過程中,采用向對方留置空白支票作為擔保獲取對方信任,并承諾延期付款的方式,騙取他人財物,數額較大,其行為已構成合同詐騙罪,控方指控管某的犯罪事實成立,但指控其犯票據詐騙罪的罪名不當,應予糾正。其三,關于詐騙數額。檢方指控管某于2010年12月2日從金屬公司購買鋼材一節,因在交易過程中有擔保人孫某提供擔保,被害單位在其債權無法實現時可以要求擔保人承擔連帶賠償責任,故該筆交易不屬詐騙犯罪,所涉及的貨款不應計算在行為人管某的犯罪數額內(筆者注:根據一審判決查明的事實,此筆欠金屬公司的貨款,于一審判決之前,已實際由管某的家屬還清)

2014年6月19日,一審法院作出(2014)未刑初字第00301號刑事判決,判決管某犯合同詐騙罪,處有期徒刑兩年一個月,并處罰金五萬元。

一審宣判后,管某未提出上訴。但原公訴機關提出抗訴,認為一審判決定性不準,管某的行為應構成票據詐騙罪而非合同詐騙罪,且工貿公司長期處于無人上班狀態,該案屬自然人犯罪而非單位犯罪;由于案件定性及對主體認定的錯誤導致量刑畸輕。

二審中,出庭檢察員認為,管某的行為構成票據詐騙罪,但系單位犯罪,原審判決定性錯誤導致量刑畸輕,建議二審法院以票據詐騙罪定性,并在五年以上十年以下量刑。辯護律師認為,一審判決定性準確,認定事實清楚,該案系單位犯罪,建議二審法院維持原判。

二審法院經審理,對犯罪主體和案件定性的綜合評析意見如下:

首先,根據案件卷宗證據顯示,原審判決認定工貿公司的合同詐騙犯罪事實均發生于2011年3月份以前,而該公司處于無人上班的狀態發生在2011年的8月份以后。且相關證據證實,在2011年3月份以前工貿公司是有正常的業務且已開展多年業務,該公司的經營、銀行貸款均系以工貿公司的名義進行,并未以自然人的名義進行。從該公司的稅務報表看,也僅是從2011年2月顯示零報稅,并非屬于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的犯罪,故應屬單位犯罪。

其次,該案區分票據詐騙罪與合同詐騙罪的本質在于管某提供票據的目的是用于欺騙,還是用于擔保。管某以工貿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身份,或在他人提供擔保的情況下,或經他人介紹、或在正常的交易往來中,以工貿公司名義與銷售鋼材的供貨方口頭達成鋼材銷售合同。管某依據西安市鋼材市場的行業慣例,采用向對方留置空白支票是作為擔保的形式,而非用于支付。這一做法在西安市鋼材市場的實際經營中是得到認可的;況且,該案的被害人在得知管某預留的銀行支票不能支付的情況后,仍向管某提供鋼材;管某在上述合同的實際履行過程中,或以支付少量貨款,或以承諾延期付款的方式,騙取他人財物,其行為完全符合合同詐騙罪的構成要件。

2014年10月31日,二審法院作出(2014)西中刑二終字第00128號刑事裁定書,裁定駁回抗訴、維持原判。

筆者認為,在鋼材買賣詐騙案中,由于三筆被指控的犯罪事實中均未簽訂書面合同,均系口頭鋼材買賣,故鋼材買賣詐騙案中關于單位犯罪爭議,對于實務中指導辯護律師以單位犯罪作為辯護切入點具有較高的借鑒價值。

法院的判決、裁定提煉出了該案被認定為單位犯罪的六個要素,該六個要素分別為:

其一,管某以工貿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身份與被害單位達成口頭協議購買鋼材。

其二,管某以工貿公司的名義給上述單位出具欠條。

其三,管某通過某工貿公司賬戶轉賬支付貨款。

其四,工貿公司是依法成立的法人。

其五,犯罪事實均發生于2011年3月以前,而工貿公司處于無人上班的狀態發生在2011年的8月以后。

其六,在2011年3月以前,工貿公司具有正常的業務,且已開展多年,該公司的經營、銀行貸款均系以工貿公司的名義進行;從該公司的稅務報表看也僅是從2011年2月顯示零報稅,并非屬于盜用單位名義實施的犯罪。

上述六個因素中的前三個,能夠證明該案是以工貿公司的單位名義實施。后三個因素證明某工貿公司系合法成立,有經營行為,并未專為犯罪而設立,犯罪行為均是在公司歇業之前完成,第一筆和第二筆犯罪事實發生時,工貿公司還有正常的納稅申報,不屬于盜用工貿公司名義實施。

辯護律師在辦理涉及單位詐騙犯罪的案件時,提出單位犯罪的辯護意見也需圍繞“以單位名義實施犯罪,違法所得歸單位所有”來提煉接辦案件中的諸要素,并綜合運用在卷證據證明這些要素。同時,提煉出“單位不是為犯罪而設立,單位不是以實施犯罪為主要活動,非盜用單位名義”的要素,排除自然人利用單位實施犯罪的可能。實務中,辯護律師應注意收集單位納稅申報、工商登記、年檢報表、發票開具等能夠證明單位合法設立、正常經營等證明力較高的書證。質言之,用有效的、合法的、有針對性的證據說話。

值得一提的是,該案中還涉及案件定性的爭議,在經濟活動和交易過程中,出現空白轉賬支票是實踐中的常見現象,二審裁定書點出了“區分票據詐騙罪和合同詐騙罪的本質在于管某提供票據的目的是用于支付,還是用于擔保”,是抓住了定性爭議“牛鼻子”。因本書有專章討論票據詐騙罪,故在此不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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