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羽淳驚恐地指著那一片狼藉,語無倫次問道:“這,這該怎么辦?”
趙墨松嚴肅地看著胡明,劉羽淳和穆清和三個。“火速清理戰場,各自帶傷員回營。”
胡明笑道:“我家那位我負責,尹姑娘醉成這樣,晚上一個人在營帳沒人照顧那可不行。”
劉羽淳趕緊擺擺手:“與我無關啊,我去睡覺了。”
趙墨松一把逮住他衣領,斜睨那一桌狼藉。“戶部尚書的千金在軍營若有什么閃失,相國府恐怕不得安寧吧。識時務者為俊杰。”
胡明忍著笑,以同情的眼光瞥了劉羽淳一眼。“認命吧,相國公子。”
他沖不遠處的侍衛兵招手,讓他們清理桌上狼藉和地上嘔吐物,走過去抱起管覓回自己營帳。
穆清和也過去抱了謝桂蘭回營帳。
趙墨松走到桌子邊,俯身輕輕抱起孟霖熙。孟霖熙一把摟著他的脖子,將頭緊緊靠在他的鎖骨處。
這是什么醉酒姿勢,在不省人事的時候見人就摟得這么緊?
不行,等她醒了得嚴肅認真地教育一下。趙墨松板著臉將她抱回營帳。
只剩下尹月秀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大醉不醒。
劉羽淳呆呆地立在原地,忽而狠下心扭頭就走。沒走幾步,他回頭看著孤零零的尹月秀,于心不忍。重重嘆氣。他咬牙走過去抱起她。
趙墨松將孟霖熙放在床上,孟霖熙不肯松開他的脖子。他耐心哄著她:“乖。”然后輕輕掰開她的手,給她蓋好被子。
走到外室,侍衛來報。“劉副使已經將尹姑娘送回營帳了。”
“好,知道了。”
趙墨松坐下來,他拿起爐子上的鐵壺掂量。
“殿下,要不要取水來?”侍衛趕緊問道。
“好,你去取水來燒壺茶。”
趙墨松感覺很疲倦,但他還需要給父皇寫一封很長的西南戰情分析報告。
侍衛提著壺出去,一會兒送來水。他把壺放在爐子上,給爐子添加木炭。爐膛里紅紅旺旺起來。
“你出去吧,我自己看著就好。”
侍衛恭敬行禮出去。
燭火明亮,研墨鋪紙,趙墨松略微沉吟,開始有條有理陳述軍情。
這一天,他遠赴西南邊疆進行防御部署。過兩日,孟云華將率領大部隊開拔西南邊疆。這里距離西南那邊幾百里,這兩日,軍中在緊鑼密鼓備好戰需物質。
劉羽淳將尹月秀抱進她的營帳,將她放在床上。看著她身上厚重的盔甲,劉羽淳糾結萬分。
這個時候女兵營早就安寢,王妃謝將軍和管覓都喝醉了,叫人來幫她脫肯定行不通。
可是讓她穿著這么笨拙的盔甲睡覺,肯定不行。轉個身都不舒服。
劉羽淳深呼吸,屏息低頭試著幫她解開盔甲。
他幫她蓋好被子,走出營帳。外面安排了侍衛守著。劉羽淳對那個侍衛說:“你去弄點水來,今夜我替你站崗。”
侍衛打來一壺水,劉羽淳安排他去休息,自己守在營帳外面。
天色擦亮,侍衛醒來過來看看情況,發現劉羽淳還在那里守著。
“劉副使,你去休息一下吧。”
劉羽淳叮囑他不要告訴別人他守夜的事。
尹月秀醒來后,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營帳。她直接去了女兵營,要求分配到集體營帳里去。從今天開始,她決定緊緊跟隨謝將軍,好好當一名合格的兵。
兒女情長且放下,今生要讓自己活得像王妃那般超然出色。
東邊朝霞滿天,女兵們跟著謝桂蘭精神抖擻地跑步晨練。
醉酒后的謝桂蘭絲毫不見萎靡,反而愈發用力練劍。
她親自教尹月秀劍法和拳術和騎馬。
尹月秀起初上馬都戰戰兢兢,但她很要強,一天下來,摔了幾回,硬是學會騎馬,而且能做到從容自如。
管覓也不余遺力教她們輕功。
劉羽淳忙完后返回營帳,故意靠近尹月秀的營帳。他問侍衛:“尹姑娘吃了飯嗎?”
侍衛回答:“報告劉副使,尹姑娘已經去女兵營住了,她說這個營帳可以拆除。”
“什么?她還真打算長期當兵?”
劉羽淳一個頭兩個大頭疼欲裂。
他立刻跑到殿下營帳去。里面只有孟霖熙一人在。
“殿下呢?”他問道。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孟霖熙在收拾行李。
剛剛謝桂蘭來告訴她,女兵營會挑選一支精干隊伍傍晚時出發去西南邊疆幫助一些山民轉移。
孟霖熙決定跟著她們一起去,她去女兵營待命。
“殿下去哪里了?我有事找他。”
孟霖熙指著他身后。“喏,他來了。”
劉羽淳回頭看去,他一把拉著趙墨松的手往外拽。
趙墨松掙脫他的手。“何事這么慌張?”
“你快幫我去說一下尹月秀。她好好的營帳不住,非要跑去女兵營。她是要長期住下來嗎?你不是說讓她住幾天就把她送回去嗎?”
趙墨松手里拿著一卷東西往里面走。“腿長在她身上,是走是留隨她自己選。你不娶人家,還不許人家當兵嗎?”
“我不是不娶她。那個原因你是知道的。”
劉羽淳急得跺腳。他跑過來又拉著孟霖熙往外走。“王妃,你是女的,你說的話她會聽的,你幫我去勸勸她。”
趙墨松看見孟霖熙手里的包裹。“你要干嗎去?”
孟霖熙將包裹挽在手臂上。“尹姑娘訓練騎馬摔了幾回,胳膊和額頭受了傷,我去給她上藥。”
劉羽淳一聽尹月秀受傷了,臉色焦急,卻又不好意思問孟霖熙。
“你去給她上藥帶包袱干什么?”趙墨松問道。
孟霖熙認真說道:“謝將軍要帶兵去西南邊疆,我也要去。”
趙墨松臉一垮。“胡鬧。”
孟霖熙笑嘻嘻說道:“我怎么胡鬧了?”
趙墨松幽幽說道:“那我怎么辦?”
“你過幾天不是也過來嗎?我去可以提高很多效率。別忘了我身后還有一個梅隱閣呢。”
“梅隱閣?民間赫赫有名幫助貧苦百姓的梅隱閣,竟然是王妃的?”劉羽淳大吃一驚。
“說漏了嘴。”孟霖熙呵呵一笑。她走過來拉著趙墨松的手。“放心吧,我一定會認真協助謝將軍將此事辦妥,絕不會拖你的后腿。”
趙墨松無奈應允。他再三叮囑她要好好保護自己。
孟霖熙嗯嗯應著,準備出去。
趙墨松問道:“尹姑娘怎么辦?她也去?”
孟霖熙莞爾一笑。“對呀,管覓和她都去。我們換個地方繼續喝酒去。”
兩個男人的心都一秒鐘碎了。
趙墨松苦笑不已。
“王妃,謝將軍帶精干人員去,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跟去干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她去是添亂。”
孟霖熙故意兌他。“別小瞧尹姑娘,尹姑娘接受能力強,假以時日,武功一定很好。我們都在教她劍法和拳術呢。”
劉羽淳哭笑不得。“你們這是將她往火坑里推。”
孟霖熙頭也不回激他:“尹姑娘說今生不問兒女私情了,她要扎根北疆,全心全意做一名出色的女兵,浴血殺敵是她的奮斗目標。”
劉羽淳激動不已。“殿下,你快制止她們胡鬧。絕對不能讓尹月秀跟著她們去那么遠的地方。簡直是胡鬧。”
趙墨松將手里的那卷東西遞給他。
“仔細看看。父皇頒發圣旨,你和羅軼慶各自晉升一級。擢升你為衛將軍。”
劉羽淳趕緊跪拜接過圣旨。“謝主隆恩。”
“起來吧。”趙墨松說道。
胡明走進來。“殿下,孟將軍已經清點好人數,等你過去就出發。”
劉羽淳趕緊說道:“我申請也去。我一定要去參加這次戰役。”
胡明趕緊摁住他。“不行,穆老將軍說了,這次戰役不是像我們這邊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而是面對面會發生激烈搏擊的。只有作戰經驗豐富的將軍級別才可以跟隨孟將軍前去。你只是副使,不夠資格。”
劉羽淳甩開他的手。“誰說我沒有資格。看看這個。”
他將手里受到嘉獎的圣旨遞給胡明。
“這是什么?”胡明打開一看。“哇,陛下的圣旨。不錯呀,劉公子。”
胡明朝劉羽淳一拳打過去。
劉羽淳齜牙咧嘴。“疼。”
趙墨松笑道:“快去準備東西吧,孟將軍馬上要出發了。”
清晨,女兵們在河邊歇腳,喝水吃干糧。她們騎了一夜的馬,在此休憩片刻,然后繼續趕路。
尹月秀剛剛學會騎馬,身上摔得酸痛,額頭一塊淤青,一路上緊緊勒著韁繩,手指頭都勒出血痕。但她咬緊牙關忍住。
孟霖熙和管覓緊跟她后面騎馬,一路上對她呵護周全。她們落在隊伍后面。
“給我看看你的手。”孟霖熙對她說道。
尹月秀趕緊說:“沒事的。”
孟霖熙不容分說拉過她的右手。
手心一絲絲血痕。
孟霖熙從懷里掏出一瓶藥。“涂抹這些藥,感覺會好多了。”
尹月秀感激地說道:“謝謝霖熙。”
她們說好了,在這里不能叫她王妃。大家都稱呼名字。
管覓接過藥,替她抹上。
謝桂蘭走過來。“月秀,手怎么啦?”
尹月秀趕緊擺手。“我沒事,就是稍微有點累,休息下就沒事了。”
謝桂蘭說道:“這一路辛苦你了,月秀。”
尹月秀趕緊說道:“謝將軍,你不怪我拖后腿就好。”
“你能來,我高興都來不及。這一次出任務有你們幾個陪著,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次出行。”謝桂蘭說道。
孟霖熙對謝桂蘭說道:“你去忙,我們歇會就好。”
過一會兒,藥性發作,尹月秀感到一股舒爽的清涼自腳底滲出。火辣辣的疼逐漸消失。
“月秀,我帶你騎馬吧。我馬術好。”孟霖熙說道。
尹月秀搖頭拒絕。“我是來當兵的,別人能吃的苦,我一定要吃下。現在不磨礪意志,怎么向你們看齊。我自己騎。”
孟霖熙眼里流露欽佩的目光。
“劉公子來了。”管覓看見十幾個人騎馬過來,其中領頭的是劉羽淳。
尹月秀走過去牽馬,臉朝前,故意不看劉羽淳那邊。
劉羽淳在她們面前勒馬停下,正欲開口,孟霖熙笑著問他:“你怎么也過來了?”
劉羽淳瞥了一眼背對著他的尹月秀。“孟將軍命我們前去西南邊疆做先遣隊,步兵估計要走三天才可以到。”
孟霖熙問道:“殿下呢?”
“他還在軍營。”劉羽淳答道。
“他會過來嗎?”孟霖熙問道。
“我說不清楚。孟將軍也不知道。”
孟霖熙上馬。“那我們走吧。”
尹月秀也上馬,背后有一道視線,她強忍著不回頭,倔強地策馬離開。
孟霖熙和管覓跟過去。
女兵們都開始上馬出發。
劉羽淳經過尹月秀身邊,放慢速度:“你還好嗎?”
尹月秀不吭聲。
“聽說你騎馬摔了?”他主動問道。
“多謝劉公子關心。”尹月秀愛理不理的樣子。她加快速度往前跑馬,故意騎到女兵隊伍中間去。
孟霖熙追上劉羽淳,故意擠兌他。“被美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
劉羽淳趕緊向她支招:“王妃,快幫我勸勸她,莫要這么為難自己。”
孟霖熙搖搖頭:“你呀,不懂女人心。走了,懶得理你。”
她也策馬奔騰,一騎絕塵而去。
謝桂蘭眼見著孟霖熙精湛的馬術,暗自驚呼。
女兵們看著孟霖熙風馳電掣的速度,紛紛發出哇哇的尖叫聲,有人開始去追孟霖熙。
劉羽淳看著女兵隊伍活躍的氣氛,尹月秀躲在隊伍中間,就是不出來見他。
援助西南疆百姓轉移的任務緊張有序進行。
等到終于結束的時候,孟霖熙累得要命。她們幾個跟著其他女兵倒在草地上,身上蓋一件衣服就睡。
孟霖熙迷迷糊糊被人叫醒,睜開眼睛一看,是管覓。“王妃,月秀她生病了。”管覓低低說道。
孟霖熙一骨碌爬起來,她往旁邊的尹月秀看去。
“她的額頭燙得嚇人。”管覓說道。
“女兵隊的軍醫呢?叫她過來看看。”
“轉移的百姓里有一個產婦大出血,軍醫被叫去看病了。”管覓說道。
孟霖熙拿起尹月秀的手診脈。“你在這里看著她,我去采草藥。我剛在看見一些退燒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