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一向準時,剛到8點,他就來了,這次他只身一人前來,沒有帶任何保鏢,藍蓉冷笑,想著:也對,干這種壞事自然不能讓別人知道。
“顧先生還是這么準時啊。”
“習慣了。”
“顧先生以前不會是當過兵吧?”
“怎么這么說?”
藍蓉扶了扶背后的枕頭,輕輕地說:“猜的。”
顧先生笑了笑:“女人的直覺還真是挺準的啊。”
藍蓉也跟著笑了笑,說:“那當然,我還猜到,你們把齊佳磊給關起來了吧?”
“不錯。”回答得很自然,仿佛這是很正常的事。
“你們不用關著他了,我會跟他分手,只要你們能治好我的母親和哥哥,我會走的遠遠地,永遠不跟他見面。”她也說得很自然,仿佛這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我已經跟美國的一家醫(yī)院聯(lián)系好,會盡快安排你母親和你哥過去。”
“那我呢,你們沒打算讓我也跟著一起去嗎?”難道他們真的不肯給她一條生路嗎?
顧先生沉默了一會,說:“我跟齊佳磊的母親商量了一下,希望你能留下來一段時間,過后再送你過去。”
商量?藍蓉冷笑一下,原來被人隨意擺布竟是這樣的感覺,這么無語,這么可笑,“那不知你們商量著讓我留下干什么呢,我不是應該盡早消失的嗎?”
聽出藍蓉的話中話,也知道她心中的不快,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你應該了解齊佳磊那個人,他是十分倔強的,如果你就這么走了,他一定會追查到底,到時候我和他母親都不好處理。”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要我做點什么呢?”他們都這么用心地為自己愛的人著想,即便是傷害了別人,她想憎恨他們,可是他們又有什么錯呢,他們只是自私了一點,只是想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罷了。
“我們希望你能夠想個辦法,讓他慢慢對你死心,心甘情愿離開你。”
“慢慢?我哥的病可拖不得。”
“你放心,我會先送他去美國治療。”
“可是他身邊需要人照顧,我知道你們會安排人,可是沒個熟悉的人在身邊,我不放心。”
“我們可以安排陸潭清的父親陸明東跟過去照顧他們,這樣你就放心了吧?”
陸潭清?他能如此自然、迅速地說出他的名字,看來是已經安排妥當了,她還能說什么呢,“嗯,我當然放心。”
顧先生笑了笑:“那好,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等你辦好這邊這件事,我就送你過去。”
“可以,但是有點我要說明,我會跟齊佳磊分手,會離開這里,會盡力讓他死心,但最終他會不會死心,會不會接受顧凌,都與我無關。”
“可以。”
“好。”藍蓉伸出右手。
顧先生看著那只布滿青紫傷痕的手,心中滿是愧疚,可是,他只能選擇輕輕握住,順利完成這筆交易。
藍蓉說:“既然你們已經關了他,那就繼續(xù)關著吧,等把我媽和潭清哥送走后再放他出來。”
“你已經想到辦法了?”
藍蓉笑笑:“只要真的想分,又怎么會沒有借口呢。”
顧先生點點頭,說:“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我沒什么需要你們幫忙的,只想你們盡快送我哥和母親到美國治療。”
“放心,我已經著手辦理相關手續(xù),等過幾天陸潭清的父親來了,他們就可以出發(fā)了。”
“好,謝謝。”
藍蓉的一聲謝竟讓他覺得羞愧不已,站在她面前,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無情的剝削者,他沉默了一會,說:“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再聯(lián)系。”
藍蓉點了點頭。
顧先生走后,藍蓉拿起手機給齊佳磊打了個電話,如她所料,電話那頭沒有人接聽,過了幾分鐘,她又發(fā)了條短信:怎么回事,電話怎么打不通。
就這樣,她躺在床上,不停地給齊佳磊打電話,發(fā)短信,她知道那邊不會有回復,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把這份感情徹底地放棄了,可是她還有什么辦法呢?畢竟親人是上帝選的,戀人是自己選的,而她的智慧遠遠不及上帝。
許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她怎么也睡不著,12點多鐘,護士跑來叫她的時候,她一下就從床上爬起來了。
她一邊跑一邊激動地問道:“我媽真的醒了?真的在找我?”
一旁的護士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的說:“真的,藍小姐,你小聲點。”
藍蓉滿臉笑容,母親在找她?她會找她了,她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已經徹底好了?
跑進病房的時候,有2個護士正按著李玉容,勸她好好躺在床上,一看到她來了,先是一臉陌生,而后,慢慢地,她的眼角滲滿淚水,她認出了她。
她走過去,拉過李玉容的手,輕輕地叫了聲:“媽。”
李玉容已經哭成了淚人,她看著藍蓉顫顫地問了聲:“你是小蓉?”
藍蓉疑惑地點了點頭,說:“對啊,我是小蓉,媽,你不記得我了?”
確定眼前這位姑娘就是自己的女兒藍蓉后,李玉容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叫了聲:“小蓉。”
這一聲呼喊,她已經期盼了無數個日日夜夜,而今,她終于再一次聽到了,她激動地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只知道傻傻地看著她,傻傻地流淚、傻傻地笑。
“小蓉,你的臉怎么了?”李玉容看著她滿臉的傷痕,心疼不已。
藍蓉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說了句:“媽,你終于醒了。”是啊,20年了,多么漫長的歲月啊,這其中,她經歷了多少困苦,現在,她終于等來了她的清醒。
“你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痛嗎?”李玉容仍舊不死心地問著。
看著她滿臉的關懷,藍蓉這才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勁,當時她們兩人不是一起受傷的嗎?她怎么好像不記得了?
“媽,你還記得你是怎么受傷的嗎?”
李玉容搖了搖頭,藍蓉心里一愣,看來媽還沒完全好啊,她急忙問護士:“醫(yī)生呢,麻煩請醫(yī)生過來一下。”
護士說:“已經去請醫(yī)生了,一會就到。”
藍蓉看著李玉容,一臉擔憂:“媽,你知道現在是多少年嗎?”
“現在?我不知道。”
藍蓉心里一沉,剛歡喜沒幾分鐘,麻煩事又來了:“媽,那你還記得些什么呢?”
剛問完,李玉容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她多么地不想回憶過去啊,那些悲傷的往事就像一把刀,無時無刻不在刺痛著她的心。
“媽。”藍蓉輕輕喚了一聲。
李玉容抹了抹眼淚,說:“我記得所有的事,記得你爸去了,你弟去了。”
“然后呢?”
“然后?還有什么然后?”李玉容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你不記得我們住進了潭清哥哥家,不記得楊阿姨過世了嗎?”
李玉容看著她,一臉驚奇:“你說什么,我們住進了陸潭清他們家,我們怎么住到那里?楊小小死了?怎么死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藍蓉嘆了口氣,看來母親只記得她變傻前的事,之后的都忘了。
李玉容著急地抓著她,問:“你說到底怎么回事?”
“媽,你受傷后我們就住進了陸潭清家,楊阿姨是前幾年過世,具體的我過后再慢慢告訴你,你現在有些記憶忘記了,你知道我現在多大了嗎?”
李玉容仍舊一頭霧水,她看了看藍蓉,她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應該有20多歲了,可是為什么,她只記得她小時候的事情:“你多大了?”
“媽,我都26歲了。”
“26歲,怎么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媽,那你是怎么一眼就認出我來的啊?”20年了,她的相貌早已變了。
李玉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說:“哪有母親認不出自己的孩子的,就算你變化再大,我也能認得出來。”
藍蓉呵呵一笑,是啊,哪有父母親認不出自己的孩子的。
“你跟我說說,這么多年都發(fā)生了什么,怎么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她迫切得想知道關于女兒的一切,想了解記憶中缺失的這些年。
“媽,你剛醒,先休息,一會醫(yī)生來給你檢查,說不定你自己就能記起來了呢。”
李玉容點點頭,而后又問道:“那你先跟我說說,你這傷是怎么來的,傷得重不?”
李玉容一臉心疼地看著她,她忙安慰道:“媽,你別擔心,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那你怎么會傷成這樣?”
“我們是路上遇到搶劫的了,這是被那劫匪打的。你放心吧,那劫匪已經被警察抓起來了。”為了避免母親擔心,她只好撒了個慌。
“抓起來了,那就好,以后出門要小心點才行。”聽到藍蓉這么說,她才放心下來。
“嗯,會的,媽,你不用擔心。”
醫(yī)務室里,藍蓉焦急地問醫(yī)生:“醫(yī)生,我媽怎么樣了?”
“藍小姐,恭喜你了,你媽已經好了,神智已經恢復正常,接下來好好調理一下身體就好了。”
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母親恢復健康的時刻,她高興地差點跳起來:“真的嗎,醫(yī)生?”
“嗯,她這次受傷剛好把她腦子里的瘀血給打散了,所以神智也就恢復了。”
“可是,她怎么不記得她受傷后的事情了,她的記憶都停留在了20年前。”
“她癡呆的時候腦子本就一片迷糊,發(fā)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記得,所以現在清醒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也就沒有了。”
“這樣啊。”藍蓉有一些失望。
“這已經是很好的現象了,我從醫(yī)這么多年,還沒見過有自己好的呢。”
藍蓉笑了笑,感激地說:“也是,真是太感謝您了。”
“不用客氣,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嘛,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藍蓉一看時間已經凌晨1點多了,忙站起來說:“真是不好意思,都這么晚了,打擾您休息了。”
“沒事,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嘛,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好的,謝謝您了,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嗯,再見。”
晚上,藍蓉守在李玉容身邊,兩人都怎么也睡不著,藍蓉便把這20年來的事情一點一點地告訴了李玉容,李玉容一邊聽一邊流淚,她沒想到,因為自己當年一時的犯傻,竟害得藍蓉吃了那么多苦,她也沒想到,楊小小就那么離開了人世,年輕的時候,她們常在一起上山干活,一起去河邊洗衣服,她也曾嫉妒過她,她有個會賺錢的丈夫,有個聽話的兒子,而她呢,丈夫早死,生活困苦,到后來,連兒子也沒了,誰能想到,最后,竟是她走在了前頭。
這世間的事,真是難以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