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對戰略管理領域的貢獻

近年來，戰略管理領域發展迅速（Hambrick and Chen，2008），我努力地將自己和其他人的想法付諸實證研究，期盼最后得以發展出一些新的觀念，并建構一套動態競爭與對抗的系統化理論，以便從事更進一步的實證調查。戰略管理是個匯集各種學科的領域（Nag，Hambrick，and Chen，2007），我努力扮演不同學科領域間的銜接者（boundary spanner）角色，以便搭建起各種不同理論（包括組織理論和行為、社會學、產業組織經濟學與博弈論）間的橋梁，同時也不忽略實務界高層主管關于戰略管理的觀點。我發展出的這些想法對這個領域過去所著重的產業層次構念（如市場結構）和企業層次構念（如慣性）提供了本質上的聯結。具體而言，我相信下列四個支流對戰略管理領域的發展有重大的影響。

2.2.1　短暫的競爭優勢

我的研究方法一向以行動與響應的對偶關系為分析單位，亦即根據企業專質性（firm-specific）、路徑依賴性（path-dependent）和管理攸關性（managerially relevant）等基礎來分析競爭，這種方法從本質上改變了過去戰略領域對競爭優勢的看法。我將戰略管理領域的范式從強調靜態、可被長期維系的競爭優勢觀點，轉移到將競爭優勢看作短暫的、經常受戰略行動與響應影響的現象；同時，借由建構大規模數據庫來進行廣泛的研究，而研究成果也證實了Schumpeter（1950）的創造性破壞理論。根據創造性破壞理論的主張，各個企業會采取行動和響應來追求市場機會，而這些行動和響應可決定這些企業長期的生存和表現。此外，本研究結果也在實證上支持奧地利學派的觀點：他們認為競爭是個動態的市場流程，而非靜態的市場狀況；競爭是市場趨近與偏離平衡的一種過程，而非平衡本身（Jacobson，1992）。

現今許多產業，特別是全球化產業，在競爭條件迅速改變之下，采用傳統的獨占戰略已難以產生大量經濟租，且許多競爭利益僅能被視為暫時性的利益。在競爭越來越激烈的環境下，我們必須從競爭行動的本質來理解競爭，例如，從誰制定行動、行動如何被看待等基本問題出發。我的主張重點在于：影響企業個別績效的因素是競爭性行動與響應，而非過去所認為的牢固的競爭地位。在我一系列研究中所展現的這個基本命題，后來獲得了戰略領域許多重要學者的認同［諸如，D'Aveni（1994，2001）、Baum and Korn（1996）、Gimeno（1999）以及Ferrier（2001）等］，并加以推廣。

2.2.2　不可逆轉性

我的研究已經吸引很多人注意到不可逆轉性（irreversibility）這個問題，我在AMJ發表的論文［Chen and MacMillan，1992[#3]（第4章）］指出，不可逆轉性超越了以往所著重的有形經濟投資和資金資產（Ghemawat，1991），進而包含了更廣泛的組織層面、心理層面和社會經濟層面的資源。該篇論文是最早研究這個主題的論文之一，不但擴大了此概念的內涵，也將這個組織理論（例如，Staw所提到的承諾升級）中的重要概念帶入企業間對抗和競爭的研究領域。這個擴大的概念和以往的方法不同，以往只把不可逆轉性視為單一的構念。在一個相似的研究中（Chen，Venkatraman，Black，and MacMillan，2002），我找出了兩類不可逆轉性：內在的（如為了執行戰略，企業內部部門間必須協調的次數）和外在的（如企業高層主管公開支持行動的程度）。我發現，前者會升級競爭程度，而后者則相反。

更重要的是，幾乎所有戰略性競爭行為研究中強調的主要概念，都呈現了不同程度的不可逆轉性。組織的傳統（heritage）［例如，規模（Chen and Hambrick，1995[#7]（第5章）］、組織結構（Smith et al.，1991[#1]）、高層管理團隊的屬性（Hambrick et al.，1996[#11]），以及組織的競爭決策組合［慣性（Miller and Chen，1994[#5]（第7章）］、競爭決策的不一致性（Miller and Chen，1996[#8]）與競爭決策的簡化［Miller and Chen，1996[#9]（第6章）］，都可能會影響組織的路徑依賴。企業采取的每個戰略行動都會受到先前行動的限制，也會為未來的行動規劃清楚的范圍。而以往的投資和承諾將會限制企業未來的戰略選擇范圍，同時改變它創造和增加價值的能力與表現。我的研究工作提出的重要啟示是：競爭并非沒有摩擦（frictionless），任何一個新情況中的競爭也并非全新的開始，每個競爭行動都有其歷史淵源。

微觀競爭行為的預測理論

戰略領域是一個尚在發展中的學科，理論的實證研究不只是一個結果，而是為戰略領域指引出未來發展方向的一個理論建構過程。如同我在AMR發表的論文［Chen，1996[#10]（第9章）］所呈現的，我的研究工作是為了建立一個微觀競爭行為的預測理論。過去許多戰略理論已經大致說明了特定產業的動態。我的研究試圖超越這些理論來預測，在一個特定的競爭情境中，哪些行動可能會發生，哪些行動可能會導致成功的結果，以及哪些行動對企業的績效具有管理抉擇上的意義。

我在AMR上發表的論文［Chen，1996[#10]（第9章）］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理論架構，來整合許多解釋競爭行為和預測公司間對抗的實證研究。這篇論文后續也激發了之后的一些理論和實證的研究，包括Baum與Korn（1999）驗證動態競爭的對偶關系，Peteraf與Bergen（2003）納入客戶來擴大競爭分析的架構，Gardner（2005）調查企業間在人力資源上的對抗，Mas-Ruis、Nicolau-Gonzalbez與Ruiz-Moreno（2005）研究戰略群組間的不對稱對抗，DeSarbo、Grewal與Wind（2006）使用消費者調查數據來驗證競爭不對稱性的存在，Yu與Canella（2007）研究形成跨國公司之間競爭對抗的市場與資源前置因素，Markman、Gianiodis與Buchholtz（2008）進行要素市場競爭對抗的理論推導。我在AMR上發表的這篇論文中，將有關競爭行為的三項前因整合成三項驅動要素，并正式稱為“察覺-動機-能力”（awareness-motivation-capability，AMC）觀點（Chen，Su，and Tsai，2007；Yu and Cannella，2007）。

2.2.3　方法論和衡量

我的研究計劃所使用的方法本身就對戰略領域有獨特的貢獻；該方法論的創新和嚴謹度獲得了很多肯定。作為一個致力于把理論變成實證研究的學術工作者，我在研究動態競爭時一直很關心方法論的議題和衡量的方法。我的研究的獨特性在于：所有的研究，包括兩篇理論性文章［Chen，1996[#10]（第9章）和McGrath et al.，1998[#12]（第8章）］，在操作程序、衡量方法和實證檢驗上，都經得起考驗，此方法的獨特性不但使動態競爭研究變得既有價值又有趣，而且方法的創新貢獻和嚴謹標準也為戰略領域設立了一個參考指標，改變了學者對戰略研究的期望。因此，除了實際的貢獻以外，所有論文都可以當作重要的方法論指南。更重要的是，我先前的實證研究發現，對于建立一致性的動態競爭和企業間對抗理論均有所貢獻，從我在AMR上發表的兩篇理論性文章可得到證明。

為了完成必要的實證研究目標，我建立了一個很大的數據庫，它包含了美國航空業8年內所有的重大競爭行動，這些數據都是利用內容分析法（content analysis）仔細地檢視產業中最完整且極受尊敬的論文和信息得來的。此外，我也認真地檢查了數據源的完整性和可靠性，并努力探討競爭行動屬性這類問題［請參見Chen and Hambrick，1995[#7]（第5章）中的方法論細節］。長久以來，由于缺乏大量可靠的數據和適合研究動態或互動競爭的方法，戰略管理領域一直停滯不前，而研究則解決了這些問題。選擇具體、特定的競爭行動作為研究的重心，就代表一種方法論上的突破。在這個分析層次上進行研究，可讓動態競爭研究變得很成功，讓戰略競爭行為辨識變得可以信賴，讓競爭者分析變得很適宜。后續學者［例如，Baum and Korn（1996）、Gimeno（1999），以及Ferrier（2001）］已經把他們的研究注意力轉移到行動/響應或個別行動層次上，并針對進入/退出市場等主題進行深入的探討。

2.2.4　有形的成果

整體來說，我在動態競爭領域的核心工作已經產生了一些激勵作用。我的博士論文（Chen，1988）被認為是戰略管理文獻里第一篇以動態（或互動）方法來研究競爭的著作。幾年之后，這類研究的論文已多達30多篇（檢視了40多個產業），發表在各個頂級的管理期刊上（Smith et al.，2001）。在這期間，我的研究曾經兩度獲得Glueck最佳論文獎（1993，1995），這是美國管理學會的企業政策與戰略學科（Business Policy and Strategy Division，2018年更名為Strategy Management Division）給予研究者的最高榮譽。另外，我也獲得一次AMR所頒發的最佳論文獎（1997）。我的12篇論文中，有4篇的早期版本曾被收錄在美國管理學會的最佳論文集中。

表2-1提供了我的12篇論文在SSCI被引用的次數。這些論文截至2007年年底，已被引用達822次，其中有8篇論文各被引用超過50次。另外，發表于1996年的論文［Chen，1996[#10]（第9章）］，以及研究高層管理團隊［Hambrick et al.，1996[#11]］和慣性［Miller and Chen，1994[#5]（第7章）］的兩篇論文，均被引用超過100次。

附錄2A是一份亞歷桑納州立大學在20世紀90年代末期匯編的報告（由William Glick主持），它追蹤管理學者在9本涵蓋宏觀與微觀的頂級管理學報中（AMJ、ASQ、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Performance、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等）發表的論文。我所列的12篇核心論文中的11篇讓我在1990～1999年的排名位居眾多管理學者的前五名。

我于1996年發表在AMR的論文［Chen（1996）[#10]（第9章）］，在1997年獲得了AMR的最佳論文獎（這篇論文的1995年版本也曾獲得Glueck最佳論文獎）。如附錄2B所示，AMR委員會對這篇論文的評語是：這篇論文很有創意地整合了戰略研究領域的兩大主流……這篇論文改變了我們對競爭過程的看法，它包含了一篇有重大貢獻論文的所有要素。其中的一大獨特貢獻在于，它所發現的顯然矛盾的結果。作者發現，戰略的世界并不是對稱的，而作者要提出這樣一個假設，需要有相當的洞察力和勇氣。同時，他也整合了戰略領域迄今仍然對立的兩大范式。在兩項成就中，僅其中一項就已經是很杰出的貢獻，這篇文章卻同時包含了兩項成就，這就是得獎的原因。

兩本熱門的戰略領域教科書（Hitt，Ireland，and Hoskisson，2007；Peng，2006）的某一章節大量引用了我過去研究的核心觀點。許多企管研究所和高層經理人的研討課程，以及教學個案和研究備忘錄，也都以我在動態競爭方面的研究為基礎來設計。此外，我的研究計劃也被設計為企管研究所有關動態競爭的進階課程內容（請參見圖2-2，動態競爭的課程設計）。在一些實務的研討會中，大型的知名顧問公司也持續地使用我對于競爭者分析和動態競爭的相關研究內容。

注：本圖提供了一個觀點，并顯示了動態競爭復雜、變動、多重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