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柯一瞧那件棉內衣厚薄均勻，穿著很貼身，又暖和，外面穿件毛呢大衣，一點不顯臃腫，樣子十分氣派。

“還不錯，挺舒服的，一件棉襖也要五十多，這樣一套衣服賣四十塊錢肯定好賣。”

“就是樣子難看點，不過穿里面又不是穿外頭，管他好看不好看的。”

羅玉芝興沖沖的改衣服，一件最少能賺十多塊錢呢，自己一個月的工資才三百多，這樣一改一個月的工資錢能賺回來了。

老柯搖搖頭進到廚房里煮了碗面條，自己吃了回到樓上睡覺，也沒管羅玉芝怎么折騰。

羅玉芝的脾氣就是這樣，活不干完不吃飯，叫了也沒用。

她干了整整一夜，合了差不多三十套棉襖。

自己穿了一件試試很不錯，就是不知道好不好賣了。

雖然改革春風吹滿地，但是內地的人們對投機倒把還是很忌諱。

早上老柯下樓來的時候，看到羅玉芝對著做好的棉襖發呆。

“您還沒吃飯呢？”

“吃飯你就知道吃飯，這些衣服要是賣不出去，換不回工資，恐怕你下周的生活費都湊不出來?！?

羅玉芝的臉上滿是無奈。

“不至于吧，我上次回來，不還給你了500嗎？這才多久就花完了？”

老柯很驚訝。

“那不是你爸廠子里面要集資嗎，錢都被他拿走了。”

羅玉芝嘆息著，“什么世道，物價一個勁兒的漲，工資卻發不出來，雞蛋以前才5分一個，現在都要兩毛了，你爸現在出差的發票錢，都還沒報銷，會計說外欠賬要不回來，她也沒辦法，唉，咱們都貼了快一千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要回來，再這樣下去，家里都揭不開鍋了?！?

九十年代，企業產能過剩，商品積壓，三角債等等……許多問題都出現了。

國家沒有經濟結構轉型的經驗，所有的政策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老柯是重生的，他深知企業改制意味著什么。

以前的統購統銷不再適應社會形勢的時候，發展市場經濟，打破大鍋飯，就成了當務之急。

深圳特區已經摸索出一套成功經驗，他們這里也會逐步推行。

老柯的媽媽還在廠子里混到了退休，可是老柯爸爸所在的廠子，卻在他退休之前破產了。

這些事情發生在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前后，老柯算算時間，大概還有5年。

5年??！

時間還是很充足地！

要是知道前路有什么坎還過不去，那自己干脆死回去算了。

老柯安慰自己的老媽道，“你吃飯吧，這些衣服我來處理，保證全部給你賣出去。”

羅玉芝疑惑的看著老柯，“我們又沒有門面，又沒有工商營業執照，去哪兒賣這些衣服？”

“找阿陽的小舅舅辦一個唄，反正以后也用的上?！?

老柯說完把這些衣服整理好，裝進一個大包里，拎著就往外走。

羅玉芝很不放心的追出來，“別讓工商的給收走了，還沒見到錢呢，再罰款，可全都賠進去?！?

老柯郁悶的轉過頭埋怨，“你就不會說點兒好聽的，我說給你處理了，就一定給你處理好，你就等著收錢吧?！?

老柯從柯爸的私房柜子里拿了一條塔山，風蕭蕭兮出了家門。

他先去找阿陽，讓他帶著自己去找阿陽的小舅舅辦理營業執照，手續有點麻煩，還得找人批條。

總之，要辦好還得幾天。

這個時代公務員沒雙休，周末照樣要辦公，老柯交了手續費，又塞給阿陽小舅舅一條煙，算是拿到了臨時營業執照。

正式的營業執照要幾天后才能辦好，這個老柯就不操心了，他讓阿陽小舅舅直接拿給阿陽的媽媽就行，反正她也有任務的。

到時候兩家算是搭伙賣這些衣服了。

老柯帶著臨時的營業執照來到附近的農貿市場！

如今的農貿市場不比后市，這時候是沒有城管的，但是有工商局，沒辦營業執照的，一律算是違法經營。

當然，你要是人夠機靈，有雙飛毛腿，也可以省下辦理營業執照的錢。

只要看見工商來了，就趕緊收拾攤子趕緊跑唄。

兩輩子第一次擺地攤！

老柯在自己的臉上使勁兒搓了搓，“怕什么，舍不得孩子打不著狼，舍不得臉皮，賣不出去衣裳，豁出去了！”

阿陽丟不下臉皮，說什么都不肯跟老柯一起叫賣。

這象什么樣啊！

老柯豁出去了，辦營業執照花了兩百多，還搭一條煙呢，這些改制的棉衣要是賣不出去，可真是虧大了。

他鋪了一塊破床單，把那些衣服往破床單上一擺，就開始大聲吆喝，“破產大甩賣??！純棉內衣偏宜了，四十五塊錢一套??！四十五塊錢，你買了不吃虧，買了不上當，絨呼呼的保暖又貼身啊，不舒服不要錢！”

阿陽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那個木頭柯嗎？

早上，趕早買菜的人多，一般都是愛占便宜的大爺大媽們。

很快就有人聽到了老柯的吆喝，過來翻看，詢問。

“咦……你這不就是用兩件秋衣合在一起，里面加了點兒棉花嗎？”

“是啊，但你自己做的絕對沒我這個穿著舒服，并且你要自己去買秋衣，還要買棉花彈好，手工也是錢啊，四十五塊錢一套真不賺錢，就只夠本錢，并且就這幾套，賣完就沒有了?！?

老柯很賣力的游說。

“偏宜點給我來一套！”

“最低四十二，你總得叫我賺兩塊錢的手工錢吧?！?

“三十，不說了，這個價能賣我就買了，要是真跟你說的那樣穿著很舒服，我再來買一套?！?

“三十一套你賣給我，本錢都不夠呢?！?

老柯生氣道，“阿姨，我這賺點錢真是不容易，瞧瞧，我有營業執照，要給國家交稅的，我這衣服你要是穿著不舒服，可以退可以換，您就別跟我講價了?！?

“哎呦，小同志是第一次做生意吧？這做生意啊，講究顧客是上帝，上帝需要你便宜一點，你就便宜一點嘛，幾塊錢也要計較，上帝下次不來了嘞！”

“算了，您是頭一位，真要買的話，四十一套，哎呀，虧死了，熬了一夜，連碗熱干面錢都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