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雅把桌子上的白娟朝著沈傾瑤的方向推了推：“那天桑格拉見有人來了就帶人跑了，臨走時還毀了沈五的臉，拓司一見到沈五滿臉是血就跟瘋了似的，抱著人匆匆離開，這帕子就從她袖子里遺落被我給撿了?！?

“你之前跟莫琪雅來看我，提到那天的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因為這個？”沈傾瑤回想起那時她剛剛蘇醒，兩人來看望自己，當時便覺得安迪雅一副心事滿滿的樣子，還以為是她跟巴特日力格之間有了摩擦的關系。

“那時你就已經看出來了啊，虧我還一直以為我表現的滴水不漏呢?！?

安迪雅有些驚訝的看著沈傾瑤，隨即表情又有點頹喪，垂下腦袋低聲道：“我那時候就在糾結一時沖動救了沈五是對還是不對，結果現在終于知道了，真不該多管閑事的?！?

“才不是管閑事，你救了她也是在幫我孝順我娘，”沈傾瑤搖了搖頭，拍拍安迪雅的手：“現在你又送來了沈五的遺物，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激你才好?！?

“真的？你不生我氣，還覺得我做得對？”

安迪雅認真的看著沈傾瑤的表情，確定她說的話不是反義，才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露出笑容來。

“沈傾瑤你都不知道，自從那天之后我有多難受，每次來看你都覺得心虛，想跟你說又怕你生氣，一看到嘟嘟那么可愛，我就有種犯罪感，我怎么就救了差點害死你們的仇人呢。你可不要騙我，真的不生氣？”

“當然?！?

沈傾瑤認真的點了點頭，看著安迪雅雀躍的表情，微微一笑：“我昨晚還在想要不要派人去沈五待過的地方看一看，取一些她常用的東西回來，給娘親留個念想，你現在就給我送來了，謝你還來不及。”

“我們是好姐妹嘛，用你們中原的話說，這就叫做心有靈犀?！卑驳涎乓宦牐⒓疵奸_眼笑，尾巴恨不得翹到天上去，看的落雪在一旁忍不住翻白眼，開玩笑說安迪雅這副表情跟扇子見到小五的諂媚勁兒有一拼，惹得安迪雅跳起來就追著她打。

安迪雅原本是打算在這邊膩上一整天的，結果還沒等到午膳時間，汗王就派了內侍過來找她回去，自從伐鴉伏誅，凌晗安排的這處住所就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落雪送安迪雅出門，沈傾瑤便坐在床上看她留下的那方白絹。

說實在的，作為一個現代人來說，對龍的研究著實不多，這上面的青龍跟龍柱上那些在沈傾瑤的眼里，幾乎找不到差別。

秦芒因為避諱女眷的關系，一直帶著嘟嘟在別的房間里玩，聽聞這邊已經送客，便吩咐人將午膳擺過這邊來。

一進門，就看到沈傾瑤秀眉緊鎖的對著一方絹帕，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秦芒走過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東西，眉心一動，問道：“從哪兒來的這東西？”

沈傾瑤抬頭把帕子遞到秦芒的手上，接過他懷里的嘟嘟，“剛剛安迪雅送給來的，說是沈五的遺物?！?

緊接著，又將安迪雅的話重復了一遍給秦芒聽。

安迪雅聽不懂沈五在激動情況下說的那些話，只當是瘋言瘋語，沈傾瑤卻不這么想，“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可又看不出什么名頭來。”

秦芒贊同的點頭，“沈五只是沈家庶女，在此之前幾乎沒什么機會進宮，卻身懷這種皇家君主御用的東西，確實很奇怪?！?

沈傾瑤好奇的探過頭來看：“你怎么知道是宮里的？”

雖然龍這種象征著絕對權威的標志是皇家的專屬，但民間也未必找不到，比如說戲臺上。

秦芒低笑了一聲，將那帕子遞到沈傾瑤眼前，指給她看：“歷來戲臺上的龍袍玉佩與真正皇家的御用品，差別大都在這龍爪上，你看，五爪俱全的才是真龍，其余的都要少掉一爪?！?

這個說法，似乎是在哪里聽過。沈傾瑤受教的點點頭，看這方帕子上的龍就是五爪，那就該是皇家御用的了。

“不過看這繡法又有些粗糙，還真不像是出自宮廷繡師的手。”秦芒繼續道。

兩人的注意力都在這個帕子上，被人忽略了的小嘟嘟可就不干了，在沈傾瑤懷里扭了兩下見沒人理會他，干脆就一把抓向了那帕子。

沈傾瑤嚇了一跳，趕緊去握這祖宗的小手，怕上面的絲線金縷傷了他柔嫩的肌膚。

秦芒哈哈一笑，干脆將手里的東西塞到小東西的手里，“嘟嘟喜歡這個？那就拿去玩。”

沈傾瑤立即瞪他：“什么東西都給他玩，一會兒還要給娘親送過去呢，別沾了嘟嘟的口水。”

秦芒不以為意，傲氣的揚了揚下頜：“我兒子的口水，能沾上就是它的福氣?！?

沈傾瑤失笑，想起凌晗，臉色又暗了下來：“娘還在馬車那邊陪著她嗎？”

秦芒收起笑，點了點頭。凌晗自昨晚上了沈五的馬車，到現在也不曾下來過，也不曾吃過東西。

沈傾瑤心里擔憂：“冰棺陰氣寒涼，娘親身體剛剛恢復，怕是承受不住?！?

離開王庭的時候，汗王賜了一方冰棺用來安置沈五，可以保住她尸身不腐，運回故土中原。

“你別擔心，岳母那里有黎先生一直守著，如果真有什么不妥，他肯定會出面阻止的?！鼻孛矒岬呐呐纳騼A瑤的手：“這樣，我這就讓人去通知岳母，就說找到了沈五的遺物，等岳母過來了，你就勸她吃些東西，好不好?！?

沈傾瑤點點頭，秦芒轉身出去對著常青囑咐了幾句，常青應聲匆匆走了。

不多時，就聽見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卻在靠近沈傾瑤門口的時候忽然放得緩慢輕和，不急不快。

沈傾瑤心里嘆了口氣，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凌晗還在刻意去照顧她的情緒，不想露出心傷難過讓她看到。

可是，眼里布滿的血絲，眼下烏青的深黛，又豈是能夠輕易偽裝了去的呢。

見凌晗走進來，沈傾瑤連忙起身抱著嘟嘟迎上前去，扯開一絲笑容，輕聲喚道：“娘。”

凌晗‘嗯’了一聲，慈愛的目光看向她懷里犯困打哈欠的小嘟嘟，伸手逗弄了幾下，見落雪景藍端著托盤進來開始布膳，不由得微微擰眉：“這都已經過了午時，怎么這個時間才要吃午膳？”

沈傾瑤將嘟嘟遞到秦芒懷里，拉著凌晗到桌前坐下，又給她盛了碗湯放在面前，解釋道：“剛剛安迪雅過來了，一時光顧著跟她說話就錯過了用膳的時辰，等人走了才覺得餓。那丫頭送來樣東西，一會兒等著用完午膳了，娘親跟我一同看看，好不好?！?

言下之意，不吃飯那就沒得看了。

凌晗無奈的扯了扯唇，只好沉默的低頭吃飯，不論沈傾瑤給她夾了什么菜到碗里，她都一一吃下。

直到沈傾瑤估摸著差不多到了她的食量，才放下筷子，安靜的看著凌晗用膳。

才短短一個晚上，沈傾瑤忽然覺得凌晗憔悴蒼老了很多，眼角被忽略的細紋，此刻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半柱香后，凌晗終于吃完碗里的東西，停了下來。

沈傾瑤不說話，她也不催，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房間里就只有小嘟嘟偶爾發出幾聲咿呀。秦芒揚手，示意常青跟落雪將飯菜都撤下去，嘟嘟也交給了乳母抱回房間里去睡午覺。

沈傾瑤起身從梳妝臺下的盒子里拿出安迪雅交給她的白帕子，遞給凌晗：“就是這個，安迪雅說，這是沈五被拓司救走時從她袖子里掉出來的，看當時的情形，應該是她很在意的東西，秦芒說這是圖案應該出自御用，但從手工上來瞧，應該只是臨摹的仿品。”

凌晗伸手接過來細看，眉心卻在下一刻蹙緊，猶豫道：“這個圖案……我似乎是哪里見過?！?

“娘親見過？會不會是在父親那里？”

沈傾瑤與秦芒對望了一眼，既然是御用，那在這一代就只會是皇甫銳的東西，但是她父親皇甫靳曾經也被先皇議儲，先皇連隱秘的皇家寶藏都盡數托付給了他，在靳王府里難保就沒有這種東西。

凌晗知道沈傾瑤所想，搖頭道：“這條龍我看著眼熟，卻實在記不起是在哪里見過，但可以肯定不是你父親拿給我看的。你祖父雖然偏疼你父親，卻也不會罔顧宮規，別說是你父親府上，就是找遍天下奇珍閣，也找不出一件越過規格的帝寶，應該還是在皇宮的某個地方見到過?！?

“既然是在宮里，那我回去后就立即安排人去查，皇宮雖大，但有圖有樣，找起來應該不麻煩?！鼻孛⒘⒓唇涌诘溃骸暗日业搅顺鎏?，為什么這東西會出現在沈五手里，或許也就有了答案?！?

凌晗點點頭，看看手上的白絹，神思有些飄遠。

沈傾瑤見她這樣，便與秦芒噤聲安靜的陪在一邊，直到過了一會兒等凌晗的情緒稍微好一些了，才開口輕聲詢問道：“娘，我跟秦芒在這邊的事情已經都辦得差不多了，秦芒要找的人也都已經找到，想要擇日回京，您的意思呢？”

伐鴉伏誅，蒙地實力大減對中原已經不成威脅，秦芒與凌晗身上的毒都已經肅清，沈傾瑤也已經出了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