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海德
- 一九二四:從繼承詭異遺產開始
- 長衫二十萬
- 2245字
- 2025-05-11 23:45:03
等莉蓮和紐森兩人出來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他們在這間霉餿與油彩味相結合,隱隱中又帶了些許血腥味的地下居室待了三個鐘。
短暫的三個鐘里,威爾遜先生對于莉蓮的熱情遠超尋常,以至于紐森更多時間是流連在擠占了廳房大部分空間且無遮蓋的畫作中。
在他的觀察里,畫作是有明顯藝術風格分別的。
在外圍的大部分畫作是偏向于一種哥特式的夸張風格,透過紙面能感覺到作者帶來的血腥想象。
但作為一名常接觸尸體的,專攻于免疫性疾病的內科醫生,紐森·克利尼亞并不因此而感到恐懼。
反倒是里層看上去較新的,同樣是描摹幻想生物,風格卻變得陰暗晦澀的畫作讓紐森·克利尼亞從中看出了一絲悚然。
那些后創作的畫作雖然色調陳暗,但其中怪物的肌肉線條走向明顯更符合生物學的特征。
如果用比方來說,前者是幻想,后者就像是寫生。
真真奇怪。
紐森不覺用手輕輕觸摸畫上未干的油彩,難以言明且讓人恍惚的悚然感持續到離開都不曾消散。
還有一點讓紐森不解的是,纏滿繃帶的威爾遜先生對莉蓮的稱呼實在奇怪,在發音上的細微差別像是在稱呼另一個不存在的人。
于是出了門后,紐森即刻便問起這個問題。
莉蓮·海德保持著一貫的笑,眉毛微微顫動,她輕聲解釋道:“那是我母親的名字,在她還未離世的時候,她一直對這位遭受了諸多苦難的老先生有經濟上的援助。”
“哦,”紐森醫生理解地點頭,又想起了那包裹住所有皮膚的繃帶,“他好像病得不輕?”
莉莉言簡意賅地回道:“年輕的時候,威爾遜先生渾身上下的皮給人用刀具剝離了。”
“剝皮?那他是怎么活下來的?”紐森萬分詫異。
莫說過去,就算是現在的醫學水平也難以將一個被剝皮的人救活。
“我也不清楚。”
莉蓮搖搖頭,藏在眼睛里的晦澀情緒一閃而過。
兩人邊說邊走,最后各自開車駛離了燈街。
天色昏黑,兩輛車并駕齊驅,在一處江岸分岔路口分離。
一車向前,一車向右行駛過橋。
在側邊余光觀察到紐森醫生的雪佛蘭逐漸消失在橋之上后,正行駛的帕卡德汽車減速停下,停在刮起寒風的結冰江畔。
忽明忽暗的街燈透過車窗照亮一瞬車內空間。
纖細的手從暗處拿出了一份早已準備好的草稿,用口紅劃去上面順延下來的明顯名字——威爾遜,接著隨手將紙張丟到一旁。
嘆息,帶著些同情的嘆息在車廂里發芽。也不知道莉蓮是在感慨威爾遜那已經將走到盡頭的生命,還是幽怨自己這張被認錯的臉。
在嘆息中,莉蓮拿起了口紅,在平時從未施粉黛的薄唇上涂抹。
借著一瞬的光亮,可以見到的是,清麗變成了妖嬈,判若兩人。
但莉蓮不用看心里也是清楚的,這樣的偽造完全是無濟于事。
見過她母親的人總會將她認成母親。
這也不過是逃避,一場祈禱能拖延過去的逃避。
在許久的踟躕中,汽車再次發動,向著西邊駛去。
銹山的部分富人是骨子里自帶有一些離群怪癖的。
莉蓮也不清楚,為什么擷取完財富后他們總喜歡躲進自然里,難道那樣就能洗凈他們身上的銅臭味嗎?
如果有可能,她更愿意自己的家離鬧市近一點。
當然,海德家的住所不像特倫奇家那般是一棟單獨佇立在半山腰的莊園,但也是在山里,是聚集在一起的別墅群。
穿過幽靈般的枯木山路,沿著發光的山道一路向西,在車前擋風玻璃能觸及西邊最大的山脈在黑暗里的陰影時,莉蓮也算是到家了。
將車停進車庫里,從側小門進入后,莉蓮見到了里面坐在客廳里留著龐貝多式頭發的老男人。
他略顯年輕的臉和染過的金色頭發總讓不認識他的人錯估他的年齡。
實際上,這位名為韋斯頓·海德的男人不比剛去世的莫羅蒂·L·特倫奇小多少,他今年也有六十五歲了。
聽見動靜,韋斯頓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問道:“回來了。”
“嗯。”
莉蓮點了點頭,沒帶任何表情。
即使有,她父親也看不見。
韋斯頓正沉浸在廣播聲中,手里還捧著份老報紙。
客廳的無線廣播播報聲響亮,在播報今天的疫情情況。
許是入冬了,市民少走動,這一周以來的感染率被穩定下來。
見韋斯頓沉浸在自己的媒體世界里,莉蓮徑直從他身邊路過,上了二樓。
等再下來時,莉蓮已經沐浴完換上一身睡袍了。
她面色平靜地拿著一張舊報紙出現,盡管臉色平靜,還是那副畫過妝的妖嬈面孔,但急切的腳步暴露了她的不滿。
莉蓮將報紙放在了韋斯頓右手側的矮桌上,擲地有聲:“為什么又要將母親的舊報紙放在我床頭,這是第幾次了,父親。”
韋斯頓聞言放下手中的活計,側目,低聲道:“這是今天下午一名叫桑德斯的送到公司前臺來的,正好我今天下午去了一趟公司,見你不在,順便就帶回來了。”
莉蓮擰起的眉毛落了下去,再拿起剪報。
又聽見她父親說:“還有一份手寫短信,署名叫特倫奇的。我也一并放在你床頭了,應該是你沒看到。”
莉蓮眨了眨眼,手指捏緊剪報,緩慢說出兩字:“謝謝。”
這樣陌生的對話模式像是將一個親生父女推至兩邊。
但莉蓮又不得不這么做,從她成年以來,她就不得已地保持了這種風格。
為了,讓這個家還像個家。
道完謝謝,莉蓮轉身準備離開。
“莉蓮。”
韋斯頓喊住了自己的女兒。
兩人停頓,在對望中,總有種莫名的不屬于父女之情的單純情愛情緒在韋斯頓眼中流連。
但短暫低頭后,他自我克制住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韋斯頓語重心長地說道:“女兒,我知道你在找那篇曾出現在埃爾南手里的殘缺經文。你母親曾經有段時間也執著于此。但相信我,相信一個父親的衷告,那絕不是什么好東西。就連現在與四十年前如出一轍的疫病,也不過是埃爾南的報復,赤裸裸的報復。”
莉蓮看著自己父親,眉毛顫動,轉身離去。
在消失在二樓拐角后,她那微微顫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不是在找那篇東西,我只是......父親,您照顧好自己吧,最近疫情有些兇猛。”
莉蓮的聲音消失。
韋斯頓嘆了口氣,坐回原位。
在廣播聲中,他如此喃喃道:“我認得出來,我認得出來。她,她從不會畫這樣的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