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皮蛻·中》
- 一九二四:從繼承詭異遺產開始
- 長衫二十萬
- 3499字
- 2025-05-09 23:50:21
回到旅館,費萊急切地打開了報紙,上面又是熟悉的打印字號。
【《詭麗雜談·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二十日刊》】
【頭版:《皮蛻·中》】
【責編:韋斯頓·海德】
【撰稿人:莉蓮·海德】
【注:本故事由報社記者調查整合一八八四年現實連環殺人案件后改編而來,請患有心臟和精神類疾病讀者謹慎閱讀】
【如果說,世上有什么比死亡還恐怖的,那便是窺見在你左右不間斷徘徊的陰暗
有很多事情是難以用言語去描述的,我也不是一個專業的小說家,無法將所見到的完完整整復刻描述出來。
唯一值得慶幸又是唯一讓我覺得人生陷入虛無泥沼且再無光明的是我記錄了畫面的腦袋怎么都難以將那些所見到的吃人畫面排解在外。
我太痛苦了,尋遍所有醫生,他們也無法緩解半分負載于我可憐靈魂上的傷痕。
現在,我也只能將這些故事講出,以求我可憐的靈魂得到一絲解脫。
時間倒退回一八八四年的秋天,風聲雨聲一齊敲打支離破碎的窗欞。
我的雇主威爾遜先生總愛在這樣的天氣里,長久佇立在窗前凝望雨幕。
這位偏執的畫家堅信,唯有直面自然的磅礴偉力,才能捕捉到藝術的真諦。
作為管家的我也只能勸阻,說些謹防風寒的安慰話。
但這些對一個執著的藝術家毫無半點效用。
威爾遜先生的古怪遠不止于此:他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樂于半夜驚醒后作畫,同時發出令人膽寒的笑聲
他信仰上帝又熱衷于描繪那些來自地獄的魔鬼。我曾不止一次問過,那些畫稿上像是要撲出來般既毛骨悚然又栩栩如生的野獸們究竟是源自何處。他只是用他帶了沉重眼袋的眼睛斜睨我并冷酷道:‘那是夢境的恩賜。’
哈,恩賜?!
現在想來我不過是跟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還有一點,他喜歡收藏些古董,那些深埋在地底或是經歷了歲月沉積的腌臜物總能在第二天帶來新存在于畫布上的污穢。
以現有的目光往回看,這絕對是他最愚蠢的愛好。它招來那封該死的名為威廉·埃爾南德斯的西班牙裔古董掮客寄來的信。
唉嗷,為什么就偏偏挑上了我們呢?上天啊,如果有可能,您能解答我這個苦楚的問題嗎?
那封信收到時,威爾遜先生的表情精彩至極。在此之前他困頓于創作瓶頸已久,始終無法將腦中畫作描繪出來,一份新的古董讓他看到了希望。但他又清楚,這位埃爾南先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手里倒賣的八成都是假貨。
徘徊,猶豫,在椅子上靜坐一整天后,他終于叫我寫下并寄出回復。
時間來到了半個月后,依舊是風雨飄搖的日子,且不幸的是,威爾遜先生在等待中生了病。
交易的責任落到了我身上。
當天,我開了輛老式福特前往了他信中的約定地點。
說實話,當時我們也不清楚對方究竟會不會出現。從寄回信后,埃爾南沒有任何回應。這樣預示著不詳的信號被威爾遜先生忽略。作為管家的我也沒法更改他定下的主意。
一路風雨兼程,我提著裝滿錢的手提箱來到餐廳,坐立不安地等待。
我不清楚這種焦慮的感覺是來源于何處,是窗外雷暴大雨給予我的?還是一直同仆人們打交道帶來的自卑感?亦或者是面對未知的恐懼?
這樣的感覺一直維持到一個憔悴的男人來到我面前,我從他手里提著的箱子的舉措認出了他的身份,威廉·埃爾南德斯。
我至今都記得他的那張臉,無神的眼睛空洞的墜在眼窩處,不規則的橫紋褶皺延續在顴骨處,帶著整個外露的黃牙床。
他見是陌生人,有些訝異地停頓。
在那兩秒的停頓里,我發誓,我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他的一撮黑頭發順著鼻梁脫落垂下,他眼皮耷拉下來,蓋住了整個眼睛。我想提醒他,可注意到了他的頭頂。密密麻麻的,紅透著白的線赫然擠占了一圈所有見到的頭皮,再上面些,是,可能是頭骨。
我原以為是自己沒睡醒,見到了威爾遜先生的畫。
然后我在他的催促聲中移開了眼神,再偷偷瞟去,這位古董商繞著頭皮的線已然隱藏在了黑發里。大抵是在他某次向上捋的動作中故意隱藏起來了吧。
到這兒,我的心思已經越過了交易,來到了一片稱之為惶恐的地步了。我莫名聯想到了許多東西,有些是來自兒時聽聞的恐怖故事,有些是在領略威爾遜先生畫作時產生的一絲俱意。
我只記得他說了一句話:“你好,我叫威廉·埃爾南德斯,如果您覺得我的名字太過冗長也可以叫我埃爾南。我想請問,是您要買我這張《玄君七章秘經》殘頁嗎?”
“是,是....”
我太過語無倫次了,以至于他口中的那什么經文的名字都復述不出來。
“對,玄君七章秘經。”
他確認道,空洞的眼眶底溢流出一絲不知因何而產生的血液。
我再也顧不上任何關于交易的細則了,只求能盡快逃離。我一手奪過了他的東西,一手遞出金錢。
隨后,在他戲謔的笑容里離開了交易現場。
回去的路上,風啊,雨啊,雷電啊。所有的自然的偉力都讓我覺得恐懼。
在車里,我見到天邊的每一場閃電,光與暗之間,我眼前每一個路過的行人好像都露出了他們頭皮下的頭骨,我瘋狂的踩著油門,在某一段岔路又遇見了那位可憎的西班牙裔。
我嚎叫著,開車沖向了他。
“砰!”
天旋地轉。
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中,車身劇烈翻轉,柴油的刺鼻氣味滲入鼻腔,我感受到了一雙手附上了我的頭皮。
接著,我就昏死過去了。
這就是我所見到的悲慘故事。
但故事沒有就此結束。
我在出意外并失業后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天所見到一直困擾著我,每每在夢里,我都會見到一團黑影伸手對著我的頭皮撕扯。
我驚醒,然后不得已去見了心理醫生。
銹山的庸醫沒有解決我的困難。他們還告訴我一個壞消息,我由于受到了刺激,再也不能從事腦力勞作了。
我的事業就此告吹。
在家飽受掙扎后,我的遠房姑母給我介紹了一處接待的工作。
那是間高端的展廳,常有許多知名人士來此。心靈殘疾的我依靠他們給的高昂小費也能過上好日子。
勞累讓我短暫忘卻了潛藏在腦海的病。
但不幸總是在幸運之后接踵而至。
在不知工作了多久以后,我再次見到了我的前任主顧,威爾遜先生。
他憔悴得讓我認不出,同樣,我憔悴得也讓他認不出。
在與同事的交談里,我得知了他今天來此的目的。
他來辦展了,噫,他要將他自詡為絕世珍品的畫作公之于眾了。
望著那一幅幅蓋上了紅布的畫作,只有我知道,那些東西不配也不能稱之藝術品。
他單薄筆觸里只有尸體,只有墓地,只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這樣充斥著瘋狂和畸形的病態產物怎能得到大眾的認可呢?
除非是我瘋了。
但,我怎么都沒有想到,真有人接受了展覽邀請。
當天來參展的人絡繹不絕,他們嘴里盡是些溢美之詞。
還有很多知名的年輕上流們結伴而來,有年輕有為的莫羅蒂·特倫奇先生,有新娶了東方妻子的韋斯頓·海德先生,有制船業龍頭的巴里·柯斯林先生。
我記得,他們聯手創辦了一個信托基金會,專門用來資助未知領域的學術研究,還有個好聽的名稱叫:【灰潮哲思基金會】。
可,再好聽的名字也不能阻止我的勞累。
作為接待,我累癱了。
唯一好心看穿我勞累的是海德先生的那位妻子。實話來說,她很符合我的審美,也不知是誰謠傳的,她那樣子完全是翻版的莎拉·伯恩哈特。
不過她名字很怪就是了,叫什么李蓮。
說回來吧,這些都不是悲劇。悲劇的由來是,我又見到了那個魔鬼,威廉·埃爾南德斯。
在公共場合里,他沒有任何放肆的舉動,他只是輕輕對我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多日不見,他已然換成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卡在顴骨與眼窩中央那些層疊的橫紋也已不見。
但我怎么有勇氣去回應他呢。
他的出現致使我血液都凝固了,我惶恐到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逃似的遠離他。
埃爾南仍舊保持笑容望著我,我看著他外翻的牙床,注意到了里面溢流的血液,好像那唇邊的皮有什么東西露出來了。
我躲進了人群里,接著,聽到了有人對我名字的呼喊。
再然后,展覽開場了。
威爾遜的畫作讓躁動的人類停下當時任何手頭上的舉動。
他那栩栩如生,近乎在一層畫紙上描摹出生氣,類似于將活物放在畫布上的畫拖延住了埃爾南的視線。
在這種遵循欣賞和藝術的地方拖延住了所有人的思維。
眾人被之吸引,我暗自慶幸。
可接著,我見到了不好的東西。
那天,我見到的驚魂一瞬又出現了。這次不再是出現在某一個個體上,是出現在了畫上。
威爾遜宣稱這是他從所謂的《玄君七章秘經》上得到的所有靈感。
見鬼!
威爾遜怎么知道我當天的所見所聞!
我知道了!
他們是串聯好的,是準備將我頭皮一并割下的魔鬼!
我瘋似地咆哮著沖向了那些可怖的畫作,沖破所有人的阻攔,費力將一張扯碎。
但轉眼間,所有的畫作都變成了那個在半露出雪白摻著紅色的頭骨處縫線的怪異男人。
那畫作里的線條妖異地舞動著,似乎有什么在莎莎作響。
所有人,所有在參觀的人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
他們眼神空洞,變得不帶一絲神采。
再然后,我眼睜睜地瞧著埃爾南從人群中走出,不緊不慢地從懷里拿出小刀。
一下,兩下。
他從尚有呼吸的人身上剝離出來了一層帶有油脂的物品,接著將它們掛在了畫板上。
我想要從擁擠的人群里逃走。
可怎么動也還是在原地徘徊。
埃爾南信步走來。
我聽見了嗤笑聲,不止一個人的嗤笑聲。
細密且惱人、更類似于嚙齒類動物的啃食聲從我天靈蓋綻開。
好像,我的皮也一同掛起來了,真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