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乖，你在找什么。”

庭院內，阿萊抬起頭看向角落，他面前明明空無一物，卻有人回答。

“阿萊哥哥，你果然能看到我。”風起磷螢生白煙，星星點點的綠色火花中，幾縷白煙飄起，阿乖的身影就這么由無到有的逐漸顯露出來。

阿萊很早就感到了阿乖的不一樣，阿乖何嘗不是。

把玩著手中的銀鏡，阿萊的回答注定讓對方失望：“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阿乖。”

“你知道他在哪嗎？阿萊哥哥。”小男孩希冀的盼著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知道自己在找人？”阿乖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一直在找阿寞，與他相依為命的哥哥。他能感受到這里有阿寞存在的痕跡，只是，無論他怎么感應，都沒有辦法感受到具體的位置。就好像飄渺的香，在屋子里飄蕩，處處是香火，卻不知道源頭為哪般。

失望總是接踵而來，沉默之后是無言以對：“不知道······”

“離開這里吧，這里不應該毀去，這里也不應該是你待的地方。”

阿萊的話意有所指，一個小男孩怎能隨意的離開這里，他不在這里待著又能去哪里？

“不，找不到哥哥，我不會離開。”阿乖平靜的說道，眼底是難掩的憂傷。

···········

第二天，又死了一個人。

死的人不是慈濟院里的管事，卻和慈濟院有關。

他正是把阿乖帶進慈濟院里的老人。

老人說的沒錯，他的確住在這附近，并在附近開了一家餐館。

老人沒有說的是，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身份——“迷霧之主”的忠實信徒，大祭司（灰袍人）的追隨者。

虔誠的他每年都為慈濟院送來好多孩子，主愛世人，不信者為有罪。他想要讓更多的人沐浴在“迷霧之主”的神恩里，感受神主的恩寵。

然而，老人信奉的“迷霧之主”卻沒能救的了他，他被發現死在自家餐館的米缸里。

沒有人發現老人是什么時候死的，就是那么的突然，打開米缸之后發現了老人的嘴被白米塞得滿滿的，渾圓的肚子高高鼓起，像足了孕婦，雙眼圓睜的同時眼白充斥著血絲，控訴著不甘以及一絲難以置信。

老人生前受到了極大的折磨，他是被活活的撐死的。

老人的死沒能引起轟動，反而是在恐慌的慈濟院里增添了一句果然。

就連近乎透明人的阿萊都聽到有人說老人是阿乖殺的。

············

當一群孩子圍著阿乖的時候，他沒有了往日的懦弱和忍讓，平靜的像雨后的湖水，任誰都能感受到湖面下的洶涌。

阿乖消失在孩子的面前，突然的消失，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即使他們把阿乖圍在了中間，大家都在盯著他。

阿乖又突然出現在管事的面前，充滿期望的詢問一句：“你見到阿寞哥哥了嗎？”

得不到回答的阿乖很生氣，找不到哥哥的阿乖要殺人，卻不是對著那群持刀圍著他的孩子。

13人、21人、34人······時間向前走，數字在上升。

冰冷的數字后面是管事們冰冷的尸體，在最后，數字已經失去了統計的價值。

死人讓活人恐懼，這些飽受痛苦和折磨的管事都想過反抗，得到的只有失敗。

當拳頭碰不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孩子，當刀槍從他身體穿過帶不來絲毫的傷害時·······往日耀武揚威的依仗在這個孩子面前失效了，管事們也害怕了，恐懼了。他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祈求寬恕。他們是真的害怕了。

死去的人充滿著痛苦，活著的人也不會好過，崩潰的情緒在慈濟院里蔓延。有的人想自殺，卻舍不得；有的人在求主保佑，主沒在看他。

“你見到阿寞哥哥了嗎？”

一句又一句的重復，回答不了就去死！恐懼驅使著尚未死去的管事盡快的找到答案。

“快去找阿寞的下落。”

···········

時間又回到現在，阿乖再一次的站在庭院前，不大的小院里塞滿了人，阿萊這里從沒有如此熱鬧過。

活下來的管事在多次逃生之后，發現了這個小院及其主人的不同，不約而同的來到這里尋求庇護。

這個往日近乎透明，沒有任何存在感的阿萊竟然活的好好的，看看他們狼狽的樣子，再看看阿萊好似沒事人一樣在燒成廢墟的圖書樓里走來走去，出現在空無一人的禁閉室輕松悠閑的仿佛游玩。他們酸了的同時，也舒了一口氣，終于得救了。

阿萊的平靜安撫了他們瀕臨崩潰的精神。

有阿萊的地方，沒有阿乖，這是兩人的默契。

阿萊，卻不是他們信仰的主。眾人最后的希冀就像陽光下的泡沫，沒有任何理由的，理所因當的破碎。

阿乖，還是來了。

“啊啊啊·······饒命啊······我不想死······”看見阿乖，管事們比看見魔鬼還害怕。無聲的到來，是精神上的折磨。恐怖的幻象出現在眼前，落在心里。一些人嚇得大小便失禁，一些人屁滾尿流的爬到阿萊的腳下。

阿萊挪開了腳步，他嫌臟。

“你見到阿寞了嗎？”

簡單的問話像死神的點名，每一次的詢問之后，必定帶走一個生命。

陰郁的灰霧在阿乖身上散發，冰寒的氣息是抑制不住的殺氣。

身體抑制不住的戰栗，面對危險的物品，生命本能的驅使著他逃離這里，阿萊的汗毛都在提醒眼前這個小男孩的危險，眼中卻是難以掩飾的悲傷。

快樂、天真、活潑、單純······一個又一個的美好品質在阿乖身上剝離。不小心闖入的光線好似在他的眼睛里迷路，空洞的眼神里一片灰暗，最后發現這里什么都沒有。

他的阿寞哥哥在哪？他找不到了。

胖東來身上有阿寞哥哥的氣味，他不說，死了。

馬管事聽說過阿寞哥哥的事情，他不說，死了。

那個瞎子想要阻止他找到阿寞哥哥，他該死。

帶他來到慈濟院的老人說阿寞哥哥在這里，卻找不到，他也死了。

這里，還會有人死去。

白天的陰郁和夜晚的鬼魅有的一比，誓要殺盡慈濟院的阿乖眼神是那么空洞。每殺死一個人，阿乖作為人的存在部分就少一分。他的身體像個漏勺，灰霧在腐蝕阿乖的情感，每分每秒都在消除他存在的痕跡。

“既然你們不知道，那還活著干什么！”

找不到阿寞的人，都要死。這是詛咒，也是決心！

阿萊向前一步，阻止瘋魔的阿乖向一個瘦弱的老人出手：“住手吧，阿乖，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該死。”

“阿萊哥哥，你知道阿寞哥哥在哪嗎？”阿乖笑了，嘴角聲影的展開，一抹弧線倔強的上挑。這是他最后一次的詢問，空洞的眼神在這一刻有了一絲活氣，忐忑不安的情緒下是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絕望。他討好的笑著，也希望著。

阿萊卻在這一刻難過的閉上眼睛。他的心堵得慌，這是再多的悲雨秋風都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