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王妙妙可算明白了今晨劉允容在蓬萊殿里提及那場意外時,陛下為什么會忽然臉色大變了。接著,她萬分感慨地嘆嘆氣道,“其實,人不用過于注重外貌。畢竟,人的樣貌相比才德來說,始終是次要的。”
“嗯,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將來要繼承大統的太子,可不能沒有帝王之貌。帝王之貌嘛,雖未必都需如陛下這般英俊,但破相總是不合適的。皇后無子,郯王作為庶長子,本應是最該被立為太子的人,但他破相之后,陛下就立了趙美人生的二皇子鴻為太子。從此,郯王可不僅沒了貌,就連前程也一起斷送了。這不,我才替你覺得可惜。”
說著,武賢妃的表情變得越加惋惜了,“畢竟,你們扶風竇氏可不是一般人家,乃是累世的公卿世族。季娘,你本人又漂亮又識禮,想來這回若非陛下指婚的話,你定是可以選一個合自己眼緣的俊美郎君或者比郯王更有前途的年輕人。”
王妙妙嘴上不言,內心卻不禁開始同情起郯王了。因為真正的竇季娘并沒有武賢妃想象得那么識禮,而且她也并沒有真的嫁給郯王。現在嫁給郯王的自己,原本的身份只是一個太極宮宜春院里的宮人罷了。非要說可惜的話,王妙妙只覺得郯王可惜破相,本是一場意外,這根本不是郯王的錯。
而現在郯王呢,他作為那場意外的受害者,不僅因此失去了原本俊朗的面容,還因此錯失了競選太子的機會。想到這,王妙妙不禁唏噓地嘆了一口氣。
武賢妃誤以為“竇季娘”暗嘆自己時運不濟,便寬慰道:“唉,季娘,你也別太難過。這事往好里想就如你說的那樣,郯王為人還是不錯的。雖然他現在俊朗的外貌是沒了,但他的才德還是有的。再者,指婚這事吧,時下雖是成全郯王而委屈了你,但陛下處事素來公允,我想他未來一定會在其他方面補償你們竇氏的。哦,對了,其實陛下還是挺重視你這個新婦的,他格外交代我說,今日午宴要將你的座次排在公主們的前面。 ”
王妙妙尷尬道:“那怎么好意思呢?我終究是一個外姓之人,怎么能居諸公主之上呢。這不太合于禮法。”
“哎呀,這有什么不合于禮法的呀?陛下的意思,即是宮中最大的禮法。何況,你本就是她們的長嫂,居她們的上位也沒什么不合適的。好了好了,你先隨我入殿吧。說起來今日提前到的人,可不只是你我。永穆公主,常芬公主她們來得可比我們還早,我才出麗正殿的門,就聽前來報事的小宦說,公主她們已經到了麟德殿。想來她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你這個長嫂了,先且過來待候了。”
說罷,武賢妃就親切地挽著王妙妙的手,一起步入殿門。接著,武賢妃將她引薦給二位公主后,便忙著監督小宦宮婢做午宴事宜的準備。接下發生的事情對王妙妙來說,算是意料之中。但是,這意料之其中的事情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二位公主見了王妙妙亦當她是竇季娘,紛紛夸贊起了她的樣貌,并同之前的武賢妃一樣為她嫁給郯王而感到惋惜。于此,王妙妙心里越加替郯王感到委屈了。跟著,她的表情也不自覺地露出愁色。
見此,兩位公主不約而同地開口安慰起了“竇季娘”。至于她們的說辭嘛,跟武賢妃入殿前安慰王妙妙的話大同小異。然而,這類的話讓王妙妙越聽越替郯王的境遇感到揪心。因為她曾經跟郯王一樣也有被樣貌所累的經歷。
話說王妙妙最早入宜春院的時候,她跟春娘,阿嬌等人一樣,也是一名在冊的樂伎。那會兒她彈得一手好琵琶。單論技藝的話,她絕對是有能力入選坐部伎登臺演出的人。但是,她秀氣的樣貌在美人如云的宜春院里是在太常見了,常見到令教坊使覺得沒有特別的亮眼之處。所以,她后來不僅沒有能入選坐部伎,還被教坊使調去幕后做了梳妝娘子。
跟著,當初她周圍的那些人對此事的態度,就跟現在的武賢妃和公主們對竇季娘嫁郯王一事的態度是差不多的,她們不關心事情本質上的孰是孰非,也不在意王妙妙緣何落選,她們只在意貌美者的感受,只關心入選的坐部伎到底有多么漂亮。然而,樣貌的美丑在任何選才選賢的事情上,本就不是一個要緊的問題,最要緊的問題從來都是才德本身。
眼前的人兒一個個都明白這個道理。不然,她們也不會用“擇婿擇德”、“人不可貌相”等這一類的說辭來安慰著“竇季娘”。她們說這些寬慰話的時候,無一不是在字里行間透著對郯王如今外貌的嫌棄,搞得好像“竇季娘”嫁給郯王吃了多大虧似的。然而,真正的竇季娘根本就沒有嫁給郯王。
一想到這,王妙妙覺得眼下事情實在充滿著諷刺。同時,她的心里燃起了一股不平之火。但是,面對二位公主和武賢妃,她這個假竇季娘又不好直接將心中的不平道明。
于是,她只好壓著火氣,尷尬道:“哎呀,二位公主,你們多慮了。我剛剛蹙眉是在想心事不假,但我想得不是婚配的事情。其實,能嫁及郯王對我來說,是一件慶幸的事情。相較于夫婿的外貌,我更在意夫婿的才德。郯王的才德對我來說,已是佳選了。”
永穆公主眨了眨眸子,好奇道:“阿嫂,果是一個賢惠的人。但不知阿嫂剛才想得是什么心事?想得如此入迷,連眉都跟著微蹙了起來?”
常芬公主附和道:“是啊,阿嫂,你有什么心愁的事,直管跟我們說好了。我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的。”
“我也沒什么心愁的事情……”王妙妙頓了一下,看著永穆公主額頭上貼的金箔花鈿,靈機一動道:“我剛才是在苦思公主臉上的金箔花鈿是怎么做的呀?真的好別致。我之前嘗試過幾次貼這樣的花鈿,但是試妝的效果總不盡如人意。金箔花鈿好看,但甚是難貼。”
常芬公主點頭道:“是哦,金箔花鈿最是難貼,貼不好特別容易掉落,而特別還特別難貼平。阿姐,你這金箔花鈿貼得如此之好,肯定有訣竅的。我的好阿姐,你就說來及我聽聽吧。”
永穆公主挑眉一笑,便同她們說起來自己貼花鈿的訣竅。其實,這訣竅不過就是用魚鰾做的呵膠罷了。王妙妙早就看出了門道,可她為了轉移話題不得不明知故問。接著,她又裝作不懂地請教了永穆公主好些個關于妝品問題。永穆公主知不言地做著解答,直到小宦傳報說陛下和皇后將至,她方才止言,跟著其他人一起出殿迎候。
午時,皇家宴會準時開始了。席間,永穆公主因為領座就是“竇季娘”,她乘著皇后不注意就又跟這位長嫂私語起了關于妝品的事情。也許是興趣相投的關系吧,永穆公主同“竇季娘”說妝品的時候,依舊時不時表達自己替愛美的“竇季娘”嫁給郯王而感到惋惜。
而這再次勾起了王妙妙對郯王的同情。忽然,王妙妙忽然思量起也許自己可以用化妝的本事幫郯王恢復原貌。不過,這事情還需要郯王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