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照顧你的。”他急切地向她表達，“我父母也會喜歡你的。”

“是嗎？關于這一點我的看法倒是和你不一樣。”她終于抬眼，“你母親告訴我，她對兒媳婦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家世清白。你覺得，我算嗎？”她波瀾不驚地敘述著殘忍的事實，仿佛只是別人的故事。“殺人犯的女兒不去殺人已經不錯了，還能指望她是天使？那話是怎么說得來著，龍生龍，鳳生鳳。老話不一定都對，可總是有那么幾分道理的。“她這樣刻薄地說自己不是不難受，只是一想到當年的一切，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果然是這樣。”在看到那些報道的時候他就想到了也許自己的母親事先找過她，可始終不愿意相信。現在蘇良生親口說出來，總算打碎了他的幻想。

“是的。我媽媽是殺人犯，可這畢竟是我的家事，不足為外人道。何況在我心里，我的母親始終是最善良的女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特別是你母親，詆毀她。”她一字一頓地說，“如果跟你在一起就要隨時隨地忍受別人對我故去的家人莫名的侮辱，我寧愿放棄你。”蘇良生不是沒恨過那個女人，甚至直到今天她也無法完全釋懷。

可是她最后還是決定把真相隱藏起來。這段對話一開始蘇良生就告訴自己，這么多年你一直做得很好，就這樣繼續保護你愛的人，這就是對彼此最好的結果。

“我為我媽媽當年說過的話向你道歉。對不起。”之后葉澤辰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他此刻除了道歉之外，沒有任何方式可以表達那些排山倒海的心疼。他很了解自己母親的處事風格。蘇良生當初是如何被奚落的，那是怎樣的一種屈辱和窘迫他都不難想象。穿過時光，葉澤辰仿佛站在了那個地方。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挺直脊背，面色僵硬的樣子卻沒有辦法保護她，哪怕只是替她說句話也做不到。正如現在，他只能干巴巴的道歉，然后等著蘇良生跟他說，他們之間，已經無力回天。

蘇良生平復了情緒，看到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紅了眼睛。本該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他，低著頭顯得那么頹喪。

“都過去了。我已經不介意。”蘇良生調整了語氣，柔聲安慰道。畢竟這一切都不是葉澤辰的錯。他是這樣義無反顧地愛著她，這樣實心實意地要許她一世安穩，怪只怪她沒有福氣罷了。

“我會說服我母親的。你等我。”葉澤辰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堅定地看著她。

“不必了。你能說服她一時，可是骨子里的輕蔑是無法改變的。”她頓了頓，“何況她總會有辦法讓你放棄我的。聽話，別犯傻了。”

“我不在乎失去一切。你相信嗎？”葉澤辰一字一句都說得那么懇切，蘇良生有那么一瞬間的動搖。可在最后關頭，她還是冷靜下來。

“人生的岔路太多，我們已經走得離彼此太遠。”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這次是真的要結束了。

說完這句話，蘇良生果然看到葉澤辰熄滅的表情。蘇良生思前想后，這個解釋是她所能給出的，最妥帖最合理也是對葉澤辰傷害最小的一個。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只是失去蘇良生一個人。而真相會讓他失去全世界。

葉澤辰這一生都不曾感到這樣的絕望。他除了接受這樣的結局之外已經別無選擇。蘇良生有一句話說得對，母親總有辦法讓他放棄的。失去一切，讓他們做一對貧賤夫妻都只是小手段，只怕他的母親會選擇敲山震虎，索性對蘇良生下手。這一點是他絕不能容忍的。他是男人，不能守護自己愛的人也就罷了，最起碼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別人有機會傷害她。

他就是這樣，決定永遠放開她的手。

那一天他們談過之后葉澤辰已經很少說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而且什么都不讓蘇良生做，連廚房都不再讓她進。最后她被逼無奈只能坐在沙發上看無聊的綜藝節目，偶爾抬頭總是能感覺到他溫柔而不舍的目光。蘇良生克制的不去看他，只是偶爾會配合電視里的聲音笑一笑以證明自己非常投入。其實，她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情：她快要再次失去他了。

蘇良生的公休只剩下最后幾天，等再回到BJ，他們之間就是咫尺天涯了。以后即便對面相逢，除了微笑寒暄之外再也不能說什么。每次一想到這里，蘇良生就會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只有這樣她才能克制住快要涌出來的眼淚，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們都明白短暫的幸福就要結束了，也都絕口不提即將到來的分別。這是怎么樣的一種無助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最后一天吃完晚飯，蘇良生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發呆。看著眼眶里的淚滴到床單上然后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她知道陽光和空氣會帶走那些殘余的水分，如果感情也可以被時間蒸發該多好。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了，葉澤辰紅著眼睛站在門口。她還來不及開口，就被他牢牢地吻住。這個吻帶著掠奪的氣息，他是要發泄這些日子堆積起來的絕望。蘇良生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打橫抱到床上。蘇良生心下一驚，突然想起不久之前有個人也曾經這樣對她。不分青紅皂白地吻她，那種無休無止的折磨讓她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等不到天亮。

“良生。我愛你。你還愛我嗎？”葉澤辰停下來。其實他只不過是想在她清醒的時候，聽她說一句愛，這樣才能有力氣去過那個沒有蘇良生的，漫長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