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貴妃走后，若水也不多言，帶著巫牙進(jìn)了屋。兩人剛進(jìn)屋，一直在昏睡的楚新月忽然醒了過來，將兩人驚了一下。

“巫牙……”她囈語一般輕聲喊著。若水臉色微白，看了一眼巫牙，忙轉(zhuǎn)身走到門口張望了幾眼，見沒什么人，才松了口氣。屋內(nèi)，巫牙則慌忙放下了藥碗，在床邊蹲了下來，握住她的手，手心滾滾發(fā)燙。楚新月微睜著眼，看向巫牙的目光迷離，仿佛根本不在現(xiàn)實(shí)之中。

“如果那天我赴約了，是不是結(jié)果會不一樣？“楚新月低聲呢喃著。巫牙卻震了一下，那天……那天，他在湖邊等了一夜，可等來的卻不是她，而是樓鳳，還有她已入宮的消息。

當(dāng)初的他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樓鳳的算計(jì)。他頹廢了許久，是樓鳳一直相伴左右，每日照顧他，讓他重新振奮起來。樓鳳向他表明了心跡，他雖感謝她，卻對她從未有過多余的想法，直到有一天，樓鳳酒醉告訴他，當(dāng)初楚新月為了進(jìn)宮，故意酒醉魅惑了皇帝。

當(dāng)初，他并不知道這又是樓鳳的算計(jì)。他還是如以往一般的相信了她。他心若死灰，酒醉之后醒來卻發(fā)現(xiàn)身邊躺著樓鳳，近乎赤，裸。

當(dāng)樓鳳說，沒關(guān)系，我雖是處子，但早已見慣了風(fēng)塵，你若不想負(fù)責(zé)，我亦不會糾纏于你。他原本還在猶豫的心，沒有了任何逃避的機(jī)會，只能面對，和承擔(dān)。他選擇了和她結(jié)婚。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這又是一個算計(jì)；才明白，這個算計(jì)給楚新月帶來了怎樣的痛！萬幸，一切的謊言被披露時，還不算太晚，他救下了她，也救下了她腹中的孩子。盡管，這個孩子是她和皇帝的孩子，但這并不妨礙他會疼愛這個孩子，如親生一般。上天，真的給予了他這個機(jī)會，可是，他卻忘了一個女人妒恨之時的力量會是怎樣的強(qiáng)大，他忘了，所以他再次失去了所有，且是永遠(yuǎn)不可彌補(bǔ)的。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那天在皇廟燈會上再次遇見你的時候，我就不該放任你那樣離去，我一定會緊緊跟著你，再也不離開！“巫牙說的時候，聲音微微哽咽著。楚新月的目光又迷離了一分，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皇廟燈會……那天絢麗的焰火下，他清俊猶若天外飛仙，微微笑起時，一切的燈光焰火都失去了顏色，臉頰上那小小的兩個酒窩，仿佛盛著世間最溫暖的光芒。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她一定會更勇敢一些，告訴他一切……可是，這世間從來沒有如果不是嗎？楚新月絕望地閉上了眼，一滴清淚悄悄地溢出了眼角，滾落下來。巫牙忽然伸手接住了那一滴淚水，看著她昏睡過去后疲憊的臉，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又過了一會，若水在門口輕聲朝內(nèi)喊道：“有人來了。“

巫牙忙擦了淚水，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正好碰到來探視的嫻妃。嫻妃一進(jìn)門便看到巫牙，便急忙拉住了他，焦急問道：“怎么樣？馨妃怎么樣？“

巫牙不敢抬頭，怕嫻妃看出他剛哭過，只好低著頭回答：“微臣見過嫻妃娘娘，馨妃娘娘身體并無大礙，等燒退了就沒事了。”

嫻妃卻不信：“真的？本宮聽說馨妃一直昏睡不醒，你可認(rèn)真查過了？”

巫牙只好繼續(xù)解釋：“嫻妃娘娘放心。微臣是太醫(yī)，絕對不會妄言。馨妃娘娘之所以會昏睡，是因?yàn)楦邿木壒剩瑹肆耍匀粫选！?

“那這燒什么時候才會退啊？“嫻妃焦急地問。

巫牙想了一下，道：“最遲今天晚上。“

嫻妃聞言，還想說些什么，但張了口，頓了頓卻又將話吞了回去。沉吟了一下，才道：“你在外邊等等本宮，本宮先去看看馨妃。“

“是。“巫牙只得聽從。話音落下，嫻妃已然朝著里間走去了。若水跟了上去。

進(jìn)了里間，嫻妃在馨妃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摸了摸馨妃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讓嫻妃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向若水，帶了一絲嚴(yán)厲和責(zé)怪，道：“快去拿冷毛巾來。“

若水卻站在原地沒有動，道：“巫太醫(yī)說，不能用冷毛巾。“

嫻妃聞言，大怒：“他說的？他什么居心，是要人燒壞了嗎？快點(diǎn)去拿冷毛巾！”

若水見狀，頓時覺得為難。一個是嫻妃，一個是巫牙，相比于嫻妃，若水或許更信巫牙。但是，嫻妃畢竟是主子，而巫牙只是個太醫(yī)。一時間，若水也不知到底該如何是好。嫻妃見若水沒有動作，不由得更惱怒。正準(zhǔn)備發(fā)火，巫牙聽見聲音走了進(jìn)來，道：“娘娘還請息怒，請容微臣解釋。“

嫻妃瞪了他一眼，卻道：“人命關(guān)天，等本宮幫馨妃退了燒，再聽你解釋。“說罷，起身邁步便欲往外走。

巫牙見狀，無奈只好攔在了嫻妃面前。

“你想干什么？“嫻妃喝道。巫牙無奈道：”娘娘平時也是個冷靜理智的人，怎么為何今日不能冷靜一下，聽微臣解釋一句。“

嫻妃聞言，抿著嘴頓了頓，總算冷靜了一分，道：“好，那你解釋吧。”

巫牙看了一眼若水，若水會意，走了出去。巫牙引著嫻妃坐到榻上，才開口：“娘娘體內(nèi)有毒，這高燒對于娘娘來說，不是壞事。“

嫻妃則大驚：“你是說馨妃中毒了？”

巫牙點(diǎn)頭。

嫻妃慌張起來，焦急問道：“嚴(yán)重嗎？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巫牙沉吟了一下，道：“生命危險倒不至于，但是，想懷孕的話，就得看運(yùn)氣了。“

嫻妃怔住，半響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你說的中毒是指……“

她話沒有說完，巫牙卻懂她什么意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確認(rèn)了。

嫻妃回頭看向馨妃，眼底掠過憐惜，聲音冰冷中帶著一絲顫抖：“是誰這樣的狠心，竟要這樣傷害她？“

巫牙沒有接話。嫻妃忽然聲音一厲，問：“可查出是怎么中的毒？”

巫牙搖頭，嘆道：“暫時還沒有。此事，還得馨妃娘娘醒來之后，問過之后才方便。“

嫻妃沉默了下來。片刻后，她從楚新月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巫牙，問：“皇上可知道此事了？“

巫牙猶豫了一下，道：“微臣已經(jīng)如實(shí)稟告了。“

嫻妃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皇上可有說什么嗎？“

巫牙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憤色，道：“皇上懷疑是馨妃娘娘自己下的藥。”

嫻妃又驚，睜圓了眼睛看著巫牙，不敢置信地喊道：“皇上怎么會這么想？”

巫牙沒有回答，只道：“馨妃娘娘是多么喜歡小孩的一個人，她怎么會對自己做這種事。“

“是啊！她是多么喜歡小孩的一個人！“嫻妃忽然嘆了一聲，轉(zhuǎn)向楚新月的目光，含了更深的憐惜。

嫻妃走了，走得時候，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嫻妃走后不久，巫牙也走了。他畢竟只是個太醫(yī)，整日里呆在一個妃嬪的房中，也不是事。

到了晚間，楚新月果然醒了過來，整個人雖然精神萎頓，但確實(shí)已經(jīng)清醒了過來。若水將她昏睡后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地告訴了她，包括她聽到的關(guān)于巫牙跟皇帝說的還有嫻妃說的那些話。

聽到若水說巫牙告訴皇帝她體內(nèi)有那種藥，不易懷孕時，不由得怔住。他這是……在幫她嗎？她心中震動加感動，他是怎樣的人，她很清楚。可為了她，他卻一次又一次地違背自己的原則和本性。

可，接著她又聽到了皇帝對她的懷疑，雖然他的猜測是事實(shí)，可她心中卻還是覺得涼颼颼地，原本柔軟了的心又硬了起來。對她，他的信任總是這般的吝嗇。

她或許可以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想，可是，她不愿意明白。因?yàn)椋挥醒b著不明白，她才能狠下心來，做接下去的事情。

夜里，巫牙又來了，因?yàn)樗男褋怼Ｎ籽腊堰^脈之后，又囑咐了幾句類似不要再受涼的話，就走了。走之前，楚新月道：“明早的平安脈照常，別忘了。“

巫牙的腳步頓了頓，然后走了出去。她看著門口，心道：“他應(yīng)該懂得，對嗎？“其實(shí)，她心中明白，他懂得，也一定會來。因?yàn)椋溃欢〞退？桑[隱中，她又似乎不希望他來。她不想因?yàn)樽约海屗咳帐苤夹牡淖l責(zé)。他是多么善良的一個人，這些事，讓他來做，必然不好受。

可是，她需要他的幫忙，只有他的幫忙，才會讓她更安全，讓她的計(jì)劃更安全。

所以，她無從選擇，為了復(fù)仇，不是嗎？

燭光下，楚新月緩緩地閉上了眼，遮起了眼中的疲憊，臉色逐漸平靜。

第二日，燒退后的楚新月休息了一夜，已然恢復(fù)了七八分，雖然看著還有些精神不濟(jì)，但總體已然好了許多。許是昨日昏睡的多了，所以很早她便醒了。便喚來了若水，伺候她穿衣。

若水拿來了一件深藍(lán)色的群衫，楚新月看了看，重新放回了若水手中，然后指著柜中另一抹白色，道：“穿那件吧。“

若水回頭看了一眼，道：“那件衣服是幾個月前做的，娘娘近日瘦了，穿著恐會大些。”

“無妨，我這臉上沒什么血色，穿深藍(lán)色，只會顯得臉更白，更沒生氣了。還是穿白色吧。”楚新月道。若水聞言，只好將深藍(lán)色的群衫放了回去，然后拿了白色回來。楚新月穿上后，果然大了些，她將腰帶綁得更緊一些，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仿佛會折斷一般。

楚新月穿上后也未細(xì)看，只讓若水取來了那荷包，系在了腰間。荷包是淺藍(lán)的顏色，上面是銀線繡的花紋，與白色群衫相稱，倒也相得益彰，十分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