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時剛過，我便被若水喊了起來。

“主子，皇上回宮了，現在正在來咱慶和殿的路上呢。”

我原本還未清醒的腦子瞬間驚醒了過來。

“皇上他一個人回來的？”我脫口問道。

若水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解我為何這么問，但還是回答道：“是的。皇上一回來就直接往主子這里來了，連養心殿都沒回去。”

我有些驚訝，還有些……喜悅。愣了一會后，我迅速下了床。

“梳頭，更衣。”我吩咐道。若水立馬將衣服拿了過來，我看了看她手中的這件麗妃送的紅色羅裙，忽然心中一動。

“不穿這件，去拿柜子里那件水藍色的紗羅。”

一炷香的時間后，我描完眉，便聽到了屋外響起了說話的聲音。心跳莫名地加速，我本能地從梳妝臺前站立而起，走出里間，站到了屋門口。

還有些朦朧的天色下，他一身近似黑色的長袍，站立在殿門口，正舉著手指貼在嘴唇前，噓聲讓本想高聲喊駕到的太監不要出聲吵醒我。

我就靜靜地看著他，心頭有些暖，有些柔，還有些酸……

他抬起頭，忽然瞧見了門口的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臉上綻出笑容，淡淡的，淺淺的，卻彎起了眼睛，讓人毫不懷疑此刻他心中的喜悅和激動。

他快步走到了我身前，我剛想開口喊皇上，嘴剛張開，只感到腰間一緊，身子已被他擁入了懷中，唇間一軟，他略涼的唇帶著火熱的氣息已經吻了上來。

“皇……唔……“我還試圖喊出聲，聲音卻淹沒在他的激，情如火的深吻中。身子忽地一輕，微微暈眩中，我已經被抱進了里間，躺在了床上。

若水不知何時退了出去，只聽得砰地一聲輕響，門也關上了。偌大的慶和殿內，只剩下了我和他兩個人。

他終于松開了我的唇，我微微喘息著。他盯著我，像是隔了一個世紀未見，那么認真，細細的細細的用目光描畫著我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皇上……”我輕輕呼喚出聲，可立即就被他打斷。

“月歌，朕好想你。”他輕輕低語了一聲，還未給我時間臉紅，他重新覆上了我的唇，一種熱熱的感覺在我身體深處涌現，散發到四肢，略略僵硬的身體逐漸柔軟，最終融化在他滾燙的火熱中。

“皇上，壽宴快開始了。”六福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有些模糊。我悠悠睜開眼，他正睡在身邊，恬靜的樣子，像個孩子。我打量著他，忽然瞧見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不由得有些心疼。這些天，他一定很忙，很辛苦，所以才會沒有時間打理這些胡茬。

“皇上……”簾子外，六福又喊了一聲。他皺了一下眉頭，睜開了眼。我躲避不及，撞了個正著。他微微一笑，問：“朕好看嗎？”

我羞紅了臉，轉過身，不理他。

他起了床，穿了衣服，走了出去。過了不一會兒，若水便走了進來。

“主子，穿這件嗎？”若水手中還是拿著那件麗妃送的裙子。我看了一眼，問若水：“你覺得我應該穿哪件？”

若水沉吟了一下，道：“奴婢不知，不過奴婢覺得主子穿什么都很好看。”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道：“吃糖了？嘴這么甜。這可不像你。”

若水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這宮中像主子一樣的可不多，奴婢自然要把握好機會。“

“我什么樣？“我笑著問若水。

“好人。“若水忽然端正了臉色，道。我微微一愣，然后笑了，道：“還是穿那件水藍色的吧，這大紅的色彩不適合我這個小小的貴人，不是嗎？”

“是，主子。”若水淺笑著將這件紅裙給放回了柜子，然后拿了之前那件水藍色裙子給我穿上。收拾好走出里間一看，皇上還在外間喝茶。

我有些驚訝，本以為他已經走了，卻不想他竟還在。

“好了？“他看向我，問。我點點頭，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對著我，道：“走吧。”我看著他的手，驚訝猶豫了一下后，走過去，輕輕牽住。

壽宴辦在承心殿。我牽著皇帝的手，走在皇上的身側。六福走在皇帝的身后，而若水則抱著我的琴，跟在我的身后。很快，便到了承心殿。剛到門前，便有太監高聲喊了起來。

“皇上駕到——”

嘹亮的聲音一響起，這承心殿內便有人走了出來。當第一個人走出門口，我猛地從皇帝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同時腳下往后退去，站到了皇帝身后。皇帝剛想回頭看我，卻見第一個走出承心殿的麗妃已經到了近前，屈膝行禮，道：“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她一拜下，身后跟著的一眾鶯鶯燕燕都拜了下去。

“都平身吧。“皇帝上前扶起了麗妃，笑道：”幾日不見，愛妃益發容光照人了。“

麗妃抬手撫摸了一下臉頰，羞笑道：“皇上就知道哄臣妾開心。”

話音剛落，忽聽得一人冷哼了一聲，正是麗妃旁邊稍靠后的景妃。皇帝立馬放下麗妃，看向景妃，笑道：“愛妃吃醋了？“

景妃看了一眼麗妃，然后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道：“臣妾不敢，臣妾只不過看不慣某人的做作而已。”

皇帝聞言，臉色有些不悅，沉了聲，喝道：“夠了，朕今天只想平平靜靜地過個生日，你若是不想參加，可以現在回你的景仁宮去。”

景妃臉色瞬間蒼白，一雙美眸，盯著皇上，有失望的疼痛，還有無力的憤怒。

皇帝臉色更為不悅，一甩袖，徑自往承心殿內走去。麗妃見狀，對著景妃冷笑了一聲，仰起下巴，踩著高傲的步子，緊跟在皇帝身后，進了承心殿。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們一個個都進了承心殿，這原本站滿了人的廣場瞬間就空了下來。我將目光轉向景妃，那精致的臉頰上，有淚水滑下。

“娘娘何苦呢？“我走上前，輕聲道。景妃抬手擦去淚水，看向我，冷笑道：“怎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娘娘，壽宴馬上開始了。“

“本宮不想看見那個賤人的嘴臉，你幫本宮跟皇上告罪一聲，就說本宮忽感胸悶，就不參加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我輕嘆了一聲，邁步往承心殿內走去。

殿內，所有人都已入座。我趕忙也入了座。入座后，往主位上瞧去，皇后不知何時回了宮，正端莊地坐著呢。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轉頭像我看過來。我躲避不及，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冰冷的目光，讓我的心也涼了起來。

皇后盯了一會便收回了目光，與身邊的皇帝說笑了起來。

不多時，便有舞女進殿表演。一輪表演結束后，已經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而我也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正在我又偷偷打了一個哈欠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皇上，臣妾聽說月貴人有一手的好琴藝，便與月貴人商量了，在這壽宴上，為皇上獻上一曲，皇上覺著可好？“說話的人，正是麗妃。

皇上聞言，看向我，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正巧朕也好些日子沒聽著月貴人彈琴了。月貴人今日準備了什么曲子呢？”

我站起身，行禮回答：“回皇上，臣妾要彈的曲子是臣妾還未進宮時一次偶然聽來的曲子，叫烏夜啼。”

“烏夜啼？這名字倒是有意思，有什么含義嗎？”皇上問。

我回答：“臣妾不知。”

“行，那開始吧。”皇帝說完，若水便將琴抱了過來。大殿中央，也有人很快擺放好了琴臺。我走過去，在琴臺前坐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我，等待著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皇帝，他對著我微微點頭，我有些緊張的心放松了下來。

隨著咚地一聲響起，我的心中再無其他，只有眼前的琴。

一曲彈罷，大殿中有短暫的安靜，皇帝首先撫掌而笑。

“月貴人這琴技是越來越精湛了！來人，賞！“皇上心情很好，好像之前景妃帶給他的影響已經完全消除了。

我忙站起身，行禮拜謝。誰知，我話音剛落，還未直起身，就聽得皇后說道：“琴彈得確實不錯，也不辱沒了你入宮前的那些個名聲。“

我正準備退回座位，聽聞這話，心中一痛，一種屈辱感油然而生，她一定要如此嗎？

這時，有一個女子站了起來，道：“皇上，臣妾想為皇上獻舞一曲。“

“好！“

女子走到了我之前彈琴的地方，琴臺已經被人收了下去。我回到了座位上坐下，我左手邊的人是我見過一面的宛嬪。

“她是誰？“我輕聲問宛嬪。

宛嬪轉過頭，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回答：“她是容常在。“

“哦，謝謝！“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殿中的容常在。她一身粉色白色織花的羅裙，裙擺曳地。腰間一條兩個手掌寬的淺藍色絲帶緊緊裹住蠻腰，將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

殿后琴師，叮地一聲琴音起，她一揮袖，一條長長絲帶從衣袖中飛出，在空中劃過一條驚艷的痕跡。緊接著，另一條絲帶也飛揚而起。

起先，琴聲平緩，容常在的舞步也悠緩，但，漸漸的，琴聲急促起來，容常在的動作也跟著熱烈起來，仿佛是焰火一般，突然爆發，要在一瞬間燃燒一切就為綻放著一瞬間的美麗。

當她旋轉著，將兩條絲帶飛舞得猶如穿花的蝴蝶一般，然后在咚地一聲重音中，忽然停下旋轉的身姿，飛旋的絲帶如落花一般在她身旁悠悠落下時，殿中響亮的掌聲頓時而起。

我也鼓起了掌，她卻喘息著轉過頭看向我，目光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