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坐在辦公室盯著桌上的一盆多肉出神，一名護士敲了敲門，走進來。

“秦醫生，林辛沒有聯系上。”

秦郁回頭，“怎么回事。”

“我打她的手機是關機，聯系電話里面有一個座機是她上班的地方，接電話的人說她上個月就已經辭職了。”

“其他的呢，她男朋友能聯系上嗎？”

“我們沒有留她男朋友的電話，對了，我問到了林辛家的地址，你要嗎？”

“放在這里吧。”

秦郁點點頭，打開手邊的病歷。護士將手里的便利貼粘在秦郁桌子上的備忘板上，然后走出去關上門，秦郁抬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小盆栽。

盆栽是林辛上次來醫院的時候帶的，她說自己的辦公室太冷清，應該有一些新鮮旺盛的生命。

那次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林辛。一開始還以為是林辛忘記了復診時間，結果到現在也沒有聯系上。

在所有的病歷里翻到林辛的病歷，秦郁將病歷抽出來放在最上面，站起來看向窗外。

秦郁這么多年有太多的病人，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林辛是少數從一開始就能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林辛的精神面貌不像病人，更不像很多第一次問診的病人那樣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林辛第一次見到秦郁的時候就毫不掩飾自己的緊張。所有來看病的人都抱著期待，恨不得立馬就讓醫生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況，但林辛卻在她面前有所隱瞞，一直到后來慢慢熟悉以后也不見得全盤傾述。

秦郁不了解她和明凱的感情，可是僅有的一次見面，當林辛看著明凱的時候，那種滿眼的愛意讓秦郁覺得自己有義務解決林辛的問題。

按照護士提供的地址秦郁找到林辛的住處，在門口站了好久，秦郁剛準備敲門，聽到樓道傳來腳步聲，回頭，正好看到從樓下走上來的男生。

明凱一抬頭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想了想。

“秦醫生？”

秦郁沒想到會在樓道遇到明凱，朝他點點頭，“你好明凱，我來看看林辛。”

明凱眼睛暗了暗，“她在醫院。”

掏出鑰匙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秦郁道了聲謝然后進了門。

秦郁站在客廳看了看四周不禁皺起眉。玄關處的鞋子很亂，而且只有男生的鞋子倒在地板上，沙發上放著一床薄被，還扔著兩三件男生的衣服，陽光打在茶幾上看到上面一層灰。

很久沒有人收拾的樣子。

“對不起，房子太亂了了。”

明凱道著歉，秦郁連忙搖頭。這才注意到明凱表情疲憊，黑眼圈很重，下巴有一圈胡渣，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消瘦了很多。

“你剛才說林辛住院了，怎么回事？”

明凱坐到沙發上，掏出口袋里的煙盒取出一根放在嘴里時頓了一下，然后將煙拿在手里。

“兩個月前林辛出了一些事，現在在醫院，”明凱沉默了很久，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又松開，像是做了很久的心里爭斗一樣補了一句，“植物人。”

上次去林辛家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月，臨走的時候她問了明凱林辛住的醫院名字，離自己的醫院不算遠，是市里一家小醫院，環境一般，也是很久沒有翻新，進出的基本上都是靠著合療報銷的小病。

準備去看望林辛時的東西那天離開林辛家之后就買好了一直放在柜子里，但是猶猶豫豫一直沒有去。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名護士打開門探了半個身子進來。

“秦醫生，今天預約的張女士臨時有點事來不了了，希望能重新跟你約個時間。”

秦郁看了看桌子上的日歷，道：“放在下禮拜一吧。提醒張女士早一點來，不要吃早餐。”

“好的。對了，秦醫生，明天下午陳教授在醫學院有一場公開課，邀請你也去，需要我回復嗎？”

“給陳教授回一個電話，我明天會準時到的。”

“好的。”

護士點點頭，離開辦公室。

沒多久，秦郁脫了白大褂離開辦公室，跟外間的護士打了個招呼離開醫院。

來到林辛住的醫院，跟護士問了具體的病房號，秦郁到了幾乎沒有什么人的住院部，找到林辛的病房。

方嘉禾一抬頭看到臺階下的身影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愣了一下發現并不是。連忙走上前，表情緊張。

“秦、秦老師......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你......”

“來看朋友。”

方嘉禾點點頭，“好巧，我也是。你......要不我等你吧，一會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有開車。”

“啊，這樣啊。”方嘉禾點點頭。

“我先走了，再見。”

秦郁朝他點點頭，然后上了臺階。方嘉禾頓了一下，轉身看著秦郁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自嘲地笑了笑，離開醫院。

門緊閉著，窗簾也拉著。里面有稀稀拉拉的水聲，應該是明凱在幫林辛擦身體，秦郁站在門口，里面隱隱約約傳來男生溫柔的聲音。

“剛才我去交費，護士說有人已經交過了。我就問是誰，護士說那人沒有留名字。不過你放心，錢我會留著的，等你醒來，咱們一起把錢還給幫咱的人。昨天晚上方佳妍來找我，她說她要去英國了，臨走前說想看看你被我拒絕了，我告訴她你不想見她。對了，前陣子你猜誰來找你了，秦醫生，你還記得嗎，我告訴她你現在在睡覺。后來我聽醫院的人說秦醫生是全國特別有名的醫生，等你醒了，我們繼續去找秦醫生幫你治療，好不好？”

病房里面說話的聲音停了下來，窗簾被拉開，明凱端著一個水盆打開門，看到門口的秦郁楞了一下，然后表情恢復禮貌的樣子。

“秦醫生，你來看林辛啊。”

秦郁點點頭，明凱回頭朝病房看了一眼，轉過頭側過身子給秦郁讓開地方。

“你先進去吧，我去倒水。”

“好。”

單人病房，房間不大，床頭柜上放著的花瓶里插著幾支新鮮的百合，稍稍遮蓋了醫院的消毒藥水的味道。

床上的人雙眼緊閉，胸前輕微的起伏讓她看起來仿佛只是在熟睡中。

明凱把林辛照顧得很好，就連林辛的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齊。

從病房走出來，秦郁看到明凱背對著自己站在走廊的窗邊，身邊升起一絲絲青煙。

聽到腳步聲，明凱回頭，將手里的的煙滅掉。然后看向秦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林辛要是知道秦醫生來看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秦郁突然感覺明凱臉上的笑容很好看，而這個好看的少年似乎哪里有些變化，尤其是陽光打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暖暖的。

“你在醫院照顧林辛，上課不影響嗎？”

“我沒去學校了。”明凱抓了抓頭發，繼續道：“我考到這兒本來就是為了來找林辛而已，現在她需要我。”

“那這里的醫生怎么說呢？”

“不樂觀。”明凱嘆了口氣，“手術不夠及時，長時間腦補供血不足，醫生說植物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秦郁頓了頓，雙手插進大衣口袋里，“明天下午我去見以前帶過我的教授，剛才來的路上我把林辛的情況大概跟他說了一下，他很有興趣。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把林辛的情況再說的具體一些。”

“真的嗎？”

明凱眼睛閃了閃，讓秦郁不由地揚起嘴角，點點頭，道：

“你把林辛的病歷給我一份，我盡快給你結果。”

“我現在就拿給你。”

說完明凱就沖進病房，很快出來，手里拿了厚厚一沓東西遞給秦郁。

“這是林辛從手術到現在所有的檢查結果和病歷，我都保存著，全都交給你。”

秦郁在男生滿臉期待中接過袋子，但臉上的表情有些遲疑，看向明凱。

“但是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我只能說我會盡力。”

“我明白的。謝謝你秦醫生。”

秦郁走出住院部大門的時候長長舒了一口氣。視線往一邊落下，正好看到剛才那個熟悉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秦郁頓了頓，停在臺階上，將從看到這個身影開始有些微微發抖的手藏在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