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明凱被電話鈴聲吵醒，連忙拿起手機，上面是本地的一個座機號碼，位數是“120”的數字，明凱心一沉，接通電話。

“您好，這里是第三人民醫院，請問你是林辛的家屬嗎？”

明凱趕到醫院的時候林辛已經在手術室里了，正好里面一名醫生走出來，確認了身份以后，旁邊的護士將一張病危通知書遞給明凱。

明凱手一抖差點沒有拿穩，抬頭看著護士。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們接到電話，病人是被中心公園的湖里救出來的，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病人已經是重度昏迷，腦部受到重擊，身上有很多外傷，現在已經在搶救，但情況很不理想，所以請你做好心理準備。請你跟我來辦理住院手續。”

醫生說完先轉身走掉，護士看了看明凱，也跟著醫生離開。明凱看了看手里的病危通知書，深吸一口氣追上前面的兩個人。

辦完手續回到手術室門前，明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這是他第二次坐在這樣的地方等。上一次還有一個人陪他等，可現在那個人在里面，等待的人仍舊是他。

走廊上安靜地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手邊放著病危通知書，醫生護士從那扇門進來出去，可是“手術中”的提示燈一直亮著。

眼睛很酸，雙腿因為這兩天到處跑也很沒有力氣。

可是毫無睡意。

明凱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明麗玲臨死前對著林辛說對不起的情景。他知道母親在說什么，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所有的事情。然而他卻從來都是抱著僥幸的心理以為這件事情可以一直瞞到底，就算無法瞞一輩子，那也能撐到他有足夠的能力讓林辛離不開自己。

再撐開眼睛，抬眼看了看緊閉的門，輕輕閉上眼睛，眼前變成林辛走那天絕望的表情。明凱終于理解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大概就是此刻自己的樣子吧。

其實他也想過林辛知道真相之后會有什么反應，然而他不是林辛，那種痛不欲生的經歷之后好不容易成果來現在又被人剝離得甚至比當初還要狠，剛才醫生只是簡單地告訴他林辛的情況，可是一個人失蹤了6天，這6天她又經歷了什么呢。

明凱抬起頭靠著墻，輕輕笑了一聲，眼淚從眼角劃下去，明凱的呼吸變得紊亂，抬手咬著自己的胳膊，壓抑著的嗚咽聲打亂了走廊的安靜。

方嘉禾出現在方佳妍的教室門口，正在上課的教授和一大教室的人都看向他。方佳妍連忙站起來走出去，方嘉禾嚴肅的表情讓她很緊張。

“找到了。”

去醫院的路上方佳妍很緊張，手肘撐在車窗上不停地咬著指甲。她不敢開口問方嘉禾，方嘉禾看著自己的妹妹，嘆了口氣，道：

“林辛是被公園的保安在巡邏的時候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了，身上有很多傷口，頭上的傷口最嚴重，我聽醫生還檢查出來林辛掉進湖里之前吸了毒，估計是吸毒之后出現幻覺所以失足掉進湖里的。”

“吸毒失足？你不是說頭上身上也有傷嗎？”

“警察還在調查，具體什么情況還不清楚。”

“那......那林辛現在怎么樣。”

“還沒度過危險期......暫時還不清楚。”

一路上兄妹兩都沒有再說過話，方嘉禾把車停好等方佳妍下車卻半天不見副駕駛有動靜，打開車門，方佳妍眼里聚滿了眼淚看著方嘉禾。

“你還好嗎？”

方佳妍點點頭，眼淚流下來，腳剛踩在地上突然腿一軟向下倒去，幸好方嘉禾眼快一把扶住她。

方嘉禾嘆了口氣，“如果你覺得自己面對不了的話，我們就不去了。”

“不。”方佳妍搖搖頭，擦掉臉上的眼淚看著方嘉禾，“我一定要去，哥，一會如果明凱罵我甚至打我，你都不要管，我害得林辛這樣，這是我欠他們的。”

方嘉禾皺起眉沒有應她的話，拉著方佳妍離開車庫。

重癥監護室是全隔離的房間，家屬只能在走廊的長椅上坐著，電梯對著的就是走廊，直直一條路從電梯打開方佳妍就看到了走廊盡頭坐在那里的明凱，方佳妍發現不管怎么給自己作思想工作，真的要去面對的時候原來這么艱難。

這不到十米的路方佳妍的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

明凱身上還是上次她去找他時的那身衣服。頭發更臟，閉著眼睛，頭靠著后面的墻，下巴一圈胡渣，即使整個人被陽光包圍著，也沒有辦法將他照亮。

方佳妍看到明凱的樣子覺得自己心都揪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伸手上去碰他，在空中的時候停住。

明凱像是感覺有人在自己面前一樣，眼皮動了動，睜開眼睛。方佳妍看到他滿眼血絲，以前漆黑明亮的瞳孔像是沒了焦距一樣。

看到眼前的人，明凱皺了皺眉，厭惡地將頭轉到一邊。

明凱的舉動一絲不落地被方佳妍看在眼里，而方佳妍卻知道自己連委屈的資格都沒有。

“明凱，對不起，對不起......”

明凱聽到女生的哭聲好長時間沒有反應，良久，明凱冷笑一聲，隨著肩膀也輕輕動了動。睜開眼睛正好對上窗外的陽光，明凱本能地瞇起眼睛，嘴角的嘲笑絲毫不減。

“滾。”

“明凱，你不要這樣，對不起，我......”

“林辛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就算危險期過了，最好的結果就是植物人。你這對不起，她怕是聽不到啊。”

“明凱你不要這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啊明凱......”

方佳妍蹲下身，雙手拉住明凱的胳膊。明凱抬起胳膊躲開她的手。

“你不是就想看我和林辛分開么，現在這樣的結果你還滿意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這樣想的，不是這樣的，我求求你明凱，求求你不要這樣啊......”

方佳妍跪倒在明凱腳邊，雙手拉著明凱的胳膊哀求著。明凱掙了好幾次沒有掙開她的手索性用力推開，方佳妍被明凱的沖力推得向后倒下去，方嘉禾連忙上前去扶，方佳妍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朝他搖搖頭，重新看向明凱。

明凱看著眼前這兄妹兩的互動嘲弄的笑容更深了，拍了拍胳膊上被方佳妍拉扯的的地方。

“滾，這里沒人想看到你。”

“明凱......”

“滾啊！”

明凱大吼了一聲，方佳妍身體一顫，方嘉禾彎腰拉起她，看了看明凱，拉著方佳妍離開。

走廊恢復安靜。

明凱看看剛才在拉扯中被扯紅的胳膊，輕輕站起身走到玻璃前，林辛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氧氣罩上的霧氣有規律地一深一淺，心電圖上一切正常，只是雙眼緊閉，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