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閉，眼前就浮現(xiàn)出大漢兇神惡煞的表情還有他那難以啟齒的動作，我害怕得睜開了眼睛。往窗外看去，院子里的幾棵木棉樹的葉子已經(jīng)落光了，只剩下與藍天相互映襯的枝椏。冬季，來醫(yī)院的人少之又少。在窗子對面的椅子上有幾個老人在曬著太陽，旁邊的椅子上也有兩個年輕的女護士翹著二郎腿玩著手機。

“嘎吱，嘎吱”爺爺臉色難看的推開了門，看到躺在床上的我，收回了那憂愁的神色，半蹲著憐愛的望著我說：“俺小凡受苦了！哪里疼跟爺爺說！”說完用他那雙粗糙的、起滿老繭的雙手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剛碰到那一刻，我仿佛碰到了冬天的干枝椏。

“我……沒事，爺爺……不用為我……擔(dān)心。”可是是昨天晚上的呼救傷了嗓子，我長著嘴巴斷斷續(xù)續(xù)吐出這幾個字。

“小凡，你咋這樣懂事呢？這個家對不起你！”爺爺握著我的手越發(fā)的緊了，眼水在他那黝黑而蠟黃的、布滿皺紋的臉上流淌著，看到爺爺這個樣，心里酸酸的。

我一時語塞，竟不知要說什么。我其實一直疑惑他們既然不愛，為什么要生下我和弟弟呢？那既然生下了我們又為什么不管我們呢，讓一個八旬老人來為他們遭罪呢？就只是為了讓我和弟弟把這世間所有的人間疾苦嘗一下嗎？我真的討厭生在這樣的家庭里，討厭伸手去接爺爺血汗錢的無奈。我一定要離開這個家！

“爺爺，我……沒事，說這些話干嘛啊！”我對昨天晚上的事選擇了遺忘，因為我知道這些痛苦的回憶只會阻擋我前進的腳步。“爺爺，我餓了！”我發(fā)出嗔嗔的聲音向爺爺撒嬌道。

爺爺聽到我的話，收起悲傷，放開我的手。責(zé)怪的用手敲打了腦袋說：“瞧俺這腦子！”立刻起身說：“你等著，俺去給你打飯。”看著爺爺緩緩的轉(zhuǎn)過身，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么吃力，步履蹣跚的走出了房門。我心口隱隱作痛。我嘗試伸了伸左腳，一陣疼痛撕扯到心口。

不知道這傷什么時候才能好？學(xué)業(yè)怎么辦呢？

“姐，你怎么樣了？”一個身影急急忙忙走在床前。我正納悶是誰呢？他低下頭來才認出是小安。小安穿著用我們攢了三個月零用錢買的淺藍色牛仔衣，頭上戴著前幾天爺爺從集市上買回來的鴨嘴帽，還挺帥的！我一愣。

“沒事！”我好一會才緩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放學(xué)就跑過來看你。”弟弟的眼睛里閃著淚光，愧疚的望著我說。

“真的沒事！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的了？咦！你干嗎穿成這樣啊？去相親啊！”

“姐，我說了，你別跟爺爺和媽媽說啊！”弟弟神神秘秘低下頭詢問道。

我好奇的點了點頭。

“我昨天去約會了！”

“約會？”我不禁張大了嘴巴。弟弟在我眼里，是一個既開朗又懂事的孩子，怎么會早戀？

“小聲點。”小安責(zé)備道。“我喜歡的那女孩答應(yīng)了和我在一起，一高興，就把你給忘了。”弟弟難為情的摸了模他的耳朵。

“真的假的？”我不相信的看著弟弟。

“真的！昨天晚上帶她去看了場電影！凌晨回來的時侯爺爺接到村委會的電話說你出事了，在醫(yī)院，然后我們到醫(yī)院的時候，遇上了凌宇，凌宇只說了句讓我們好好照顧你就走了！聽警察說是凌宇報的警。”小安從床邊的桌子上拿了個不知何時放在桌上的橘子開始剝了起來，不緊不忙的說著。

聽弟弟說著，腦海里又浮現(xiàn)了那些畫面，心口的痛感慢慢蔓延到全身，微微咽一下口水，竟?jié)M嘴的苦味。

弟弟把剝了皮的一瓣橘的遞到我嘴邊，我吃力的抬起左手拿著并說：“我又不是大小姐，不用你喂。”

在指尖碰到那一刻覺到這橘子好涼，把它放在嘴里時，又覺得它好甜啊！

“弟弟伺候姐姐，天經(jīng)地義，更何況你還是傷員呢！”小安一邊嬉皮笑臉的說著一邊又把一瓣橘子放到我嘴邊。

“小凡，小安，吃飯了！”剛想用牙齒去咬橘子就聽到爺爺?shù)穆曇簟敔斒掷锪嘀蒿垼铰嫩橎堑囊苿拥酱睬啊Ｐ“惨姞敔攣砹耍銓⑹Ｏ碌膸装觊僮映赃M了嘴里，一邊起身收拾桌子一邊說：“爺爺，好香啊！”爺爺笑嘻嘻的將手中的飯盒放下，用手摸了摸他那長得有我劉海長的白花花的胡子。我讓護士幫我拔了針管，方便我吃飯。這一頓飯，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除了窗外的鳥叫聲和屋內(nèi)人的咀嚼聲，什么也聽不到。